第83章解脫

現在我終於解脫了,我覺得我像是遊入深海的美人魚,那種雀悅無法言表。

帶我私奔的這個男人她大我三歲。我是在酒吧裏認識的,他是高三的學生,他說高三快把他逼瘋了,所以我們誌同道合的選擇了私奔。

綠笙,你應該相信我可以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對了,我還很懷念當初九樓那個陽台,你有空就去坐坐好嗎?我的靈魂她還徘徊在那裏。

綠笙,別回信,我們打算一路西行。

綠笙站在窗戶旁,有陽光打在白色的素箋紙上,漆黑的劉海遮住了視線,嘴角抿在一起。教室對麵的法國梧桐樹樹葉,在陽光的炙烤下散發著特有的清香。

他很想念安然。那個他在十三歲遇見十五歲分開的女孩。

他知道,他們是彼此的牽掛。

綠笙的母親送給他一部手機,在他生日的那天。綠笙的心裏是滿滿的惆悵,他不知道如何把這一串數字告訴安然。

他翻出她寄來的信,找到一個陌生的地址。他寄出了一封信,他不知道她是否還在那裏。

或許,那個地址隻是她路過某個郵局隨手而寫下的,但是他依舊抱著試試的心態。

他在信中告訴她:安然,我很想念你。我有了手機,請你記得聯係我。如果你能收到這封信。

信寄出去許久,就像是沉入深海的石頭,沒有聲響沒有漣漪。

綠笙開始失望,他想到,她說過他們要一路西行。不過他卻一直沒有換號碼,他覺得生命中或許會有驚喜的存在。或許在某天就會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有人喚他綠笙。

綠笙十六歲的冬天來的特別快,並且特別的冷。他常常一個人圍著長長的黑色圍巾穿過半個操場走向教室,偶爾他會突然的回頭看向背後,他似乎聽到有個清脆的聲音在喚他:喂,綠笙。在寒冷的空氣中,吐出的氣體像霧一般逐漸散開,他的眼睛變得潮濕。

快要放假時,綠笙的手機裏突然響起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他匆匆按下接聽鍵,他的心在那刻停止了跳動,不敢呼吸。

喂,綠笙。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和綠笙的夢境重疊。

他流下溫熱的眼淚:安然,我很想念你,你還好嗎?

她在電話那頭輕輕地笑,他仿佛又看到她十三歲時坐在九樓陽台上的邪惡笑容。

她說:綠笙,我也想念你,你是我唯一封牽掛。我不知道我過的好不好,我對生活的好與壞已經不知如何去定義。

他用力地握著手機,手指泛白,他覺得他和安然之間有了一條很寬的縫隙,充斥著陌生。

她似乎能明白他的想法,語氣中帶著安撫:綠笙,你還有眼淚你還是個孩子。而我的眼淚早就已經幹涸,我已經不再是孩子。等我,我會去看你。

他無法說話,良久的沉默之後,電話裏傳來了忙音。

他依然把手機放在耳邊,手指彎曲,臉上的淚痕已經被風幹。

他翻看號碼再撥過去時發現那隻是一個公用電話。安然於綠笙就是飄浮在空中斷了線的風箏,他不知道她會飛去何方,他該如何追尋。

放假後,綠笙回到家時聽母親說起,曾經的學校已經被拆遷,整個學校成了一篇廢虛,一個廣東人想在那裏建一個小區。

春節很快就過去了。綠笙開學的前一天,正在收拾行李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綠笙,你快來,我在老學校。她在那頭說。

綠笙拿著手機飛快跑了出去,母親在後麵叫道:出去加件衣服。

風呼嘯的打在臉上,長長的黑色圍巾在空中不斷翻騰。他突然在離她近50米的地方站住。

他看到了她。她穿著大紅色的風衣,洗到發白的牛仔褲,頭發高高的束在腦後,隻是比一年前更瘦了些,眼睛依舊明亮。

她對他微笑,“綠笙,我回來看看你和我們共同的學校。”

他的心裏有些許委屈,他因想念她而覺得委屈。

她向他走來,他的酸楚突然全部消失。他緊緊地擁抱她:安然,這次停下來好不好?別走,奔波會使你變得憔悴且更加缺乏安全感。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綠笙,我已經無法停下來。

她和他並肩的看著眼前的一片廢虛,有風吹過像低沉的怒吼。良久之後她對他說:綠笙,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綠笙的眼睛像蒙了一層霧,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太過朦朧,有那麽一瞬間他不願麵對這個世界,他覺得她始終不如安然看的透徹。

他搓了搓冰冷的手指,對她說道:我們回去吧,我媽在家裏包好了餃子。

安然點點頭,在火車上呆太長的時間讓她看起來臉色蒼白,顯得十分虛弱。

綠笙牽起安然的手,就像十三歲時,安然乖乖地跟在他的身邊不言不語。

綠笙在母親詫異的眼光中把安然帶進他的房間,然後把門反鎖住。

安然用手撫摸綠笙房間裏的東西,表情雀躍,摸累了之後,她坐在綠笙的**對著正在一旁看著她的綠笙說:綠笙,我很累了,可不可以在你的**睡會。

綠笙還沒來得及說話,安然已經脫掉鞋子,扯過被子蓋在了身上。她很快就睡著了。

綠笙看著她安靜的睡容,長發鋪散在**,眼睛合起,眉頭稍稍皺著。

他覺得不夠現實,於是狠狠的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在感受到手臂傳來的痛楚時,他輕輕地揚起了嘴角。

他走了出去,母親坐在客廳裏等待著他的解釋。

他一臉平靜的坐在母親對麵,一言不發。他不知道該如何給安然定位,他們是同樣內心寂寞且沒有安全感的人,他們彼此牽掛彼此依賴,他不知道母親是否能了解那種感情。

安然在半夜醒來,綠笙背對著他坐在書桌前,似在寫寫畫畫,表情專注而認真。她坐起低聲喚他:綠笙,我餓了。

綠笙偷偷的跑進廚房端出餃子遞給安然。

安然垂著頭,很快的吃完了一盤餃子。

綠笙問她:還要麽?

她搖了搖頭。綠笙,你坐下陪我說會話吧。

綠笙將盤子放在書桌上,坐在床沿。房間裏隻有台燈散發出微弱的燈光。

安然往裏麵挪了下,拍拍空出來的地方:綠笙,你也睡下來吧,讓我像年少時一樣躺在你胸口和你說話。

綠笙沉默著脫去外套擠進被窩躺在安然的旁邊。安然開心的趴在她的胸口。

他仿佛又回到那時。安然時常會賴在她家裏不肯回去,然後他就偷偷的把她藏進臥室,留她在他家睡覺,她總愛趴在他的胸口和他說話,聽他的心跳。

安然,你和我說說你這一年好麽?我知道你過的不好。綠笙感受著安然的體溫,內心裏湧起一陣酸澀,他想幫助她,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幫助她。

綠笙,我姑姑他們對我不好。他們把我爸媽寄給我的錢全部沒收了,我在讀書時就在一家酒吧兼職跑堂,開始自己賺錢了。

我的生活過的很貧窮,我不曾買過一件新衣服,包括一瓶指甲油,我把賺來的錢都存了起來,用來逃跑。

我在酒吧裏遇見的那個男生叫索朗,他說他願意帶我私奔。

那天,我們連夜的就逃跑了,到了火車站就隨便買了兩張車票。

那個時候的我,心跳的快到嗓子眼,私奔和逃跑這兩個詞讓我覺得刺激。

我們在不同的城市行走,經濟出現了危機,我們帶的錢很快就花光了,後來我們上了一輛大巴,在車上顛波了兩天兩夜之後就到達了四川一個很貧窮的小鎮。

我在那裏給你寫了信,在我們預謀離開時我突然生病了。

索朗在一個晚上獨自離開了。我一個人在小旅館內發著高燒。在我快有些神智不清時郵遞員給我送來了一封信。

綠笙是你給了我生命的曙光,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快要死了。我握著你寄來的信,開始有了拚的勁。

在高燒終於退後,我給你打了電話。我告訴你,我會來見你。

綠笙,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牽掛的人。

綠笙開始哭起來,像個孩子一般的啜泣,安然在昏暗的燈光下替他擦拭眼淚。

他握住她的手,哽噎的對她說:那麽安然,你別再走了好麽?我可以去打工來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