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血濺在臉上,再睜眼時,馮玉照已經將被斬成兩截的紅黑毒蛇踢遠了。

“差點兒咬著你。”他把那沾血的匕首也扔了出去,一臉雲淡風輕,“看著確實毒,是你剛才見過那條?”

我心髒咚咚咚嚇得狂跳,還沒緩過神來。

“走了。”馮玉照站起身,踢了踢我的小腿,往下走。

我擦了擦臉,依舊撿著那根樹枝,恍恍惚惚跟在他後麵。

走出一段距離,他突然停步回身看我。

我也睜大眼看著他,見他視線落在我臉上,寬袖抬起,手伸過來要摸我的臉,我下意識地仰頭朝後躲,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坡上。

“臉沒擦幹淨。”馮玉照彎腰,影子罩住了我,手覆在我臉上,指腹抹了抹,繼而一把擰住我臉頰上的肉,不悅道,“你怎麽回事,怎麽變得這麽怕我?”

我抖著嘴唇:“我,我以為你剛才……”

馮玉照嗤笑:“以為我要殺你?我吃飽了撐的殺你一個太監做什麽?你腦子裏整天想些什麽東西?”

我真的嚇懵了,委屈道:“那你讓我選……”

“隻是想送你東西,辛苦你陪我上山。”馮玉照道,“身上隻帶了這兩樣。”

我還是不太相信:“可是這繩子能用來幹嘛?這麽細,捆東西也不方便……你帶這幹什麽?”

馮玉照定定地看著我,像是被問住了似的,看了眼我手裏抓著的紅色細繩,忽然坐下來和我並肩挨著。

抓著我手腕搭在他大腿上,略想了想,紅繩掛住我食指,修長手指動起來,竟是將紅繩編成了一條簡單的手繩,係在了我手腕上。

繼而看著那手繩視線定住好一會兒,才道:“我這輩子隻給兩個人編過這玩意兒,你祖墳冒青煙了。”

不高興送就別送,誰逼他了?可我又不敢解下來:“真的不是想殺我?”

馮玉照:“謝二寶,是誰一路帶著你吃吃喝喝?給你趕車生火?要真想殺你應該出宮就殺了,何必大老遠給你做牛做馬把你帶到這兒來殺?”

當然是方便你拋屍了,畢竟就算是男寵殺人,也是犯了大雍律法的吧。

“可你總把要殺我的話掛嘴邊上……”

“我就是習慣生氣的時候那麽說。”馮玉照理直氣壯,毫不在意,“就是一個習慣,我說了,我脾氣很壞。”

我看著他不說話,心裏盤算我要是這會兒突然跑了,自己一個人回中京城,能不能行?

馮玉照忽然轉了話題,假裝自然實則很突兀地道:“你之前一口一個玉哥哥叫的甜我不就好好的……最近都直呼姓名,怎麽說我比你大了好幾歲,你這般不尊重,我脾氣能好嗎?”

我觀察他表情,這會兒感覺有點兒相信他說的話了,因為他又變成了那個想聽太監叫哥哥的怪人,這比想殺太監的怪人要好。

馮玉照眼神逼視,我低下頭避開他視線。

他偏要追:“想要我脾氣好很容易,叫聲玉哥哥來聽,二寶。”

竟然聽出點兒哄人的語氣來了,真活見鬼。

“怎麽不叫?鬧了這麽多天脾氣了,該停了。”

見我還是不做聲,馮玉照身上低氣壓似乎又開始聚集了。

我實在怕了他發火,低聲道:“我叫不出來。”

“說什麽?”

他大概沒聽清,粗魯地把我拽過去緊挨著他,又低下頭來湊近了聽。

“我說,我叫不出來……”我說,“我想哄你高興,讓你別生氣,但喉嚨裏像有東西堵著。”

他終於不再逼迫,聲音裏夾雜著少許無辜和煩躁:“叫不出來便叫不出來,又哭什麽?我不曾打你,也不曾罵你。”

“打罵倒沒什麽,男人之間交朋友,哪有不打鬧的?”我低著頭輕聲道,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玉青色錦袍上,濕了那幾支竹,“可是騙人就不對了,騙人也就算了,還騙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