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風最後還是把我放走了。
我穿好衣服,走到屏風邊上往回一看時,他也正看著我,但隔著紗帳,看不清臉上神情,但我卻感覺到了他失望的眼神。
我在邊房獨自睡了一夜,腦中思緒紛飛睡不著,後來長隨進來給我點了些安息香便很快睡著了。
睡著之後夢見趙煜風並沒有放我走,而是把我按在**翻來擺去這樣那樣,捅得我淚流滿麵血流成河也不停下來。
一身冷汗地被嚇醒了,差點兒想哭,接著發現身邊沒有趙煜風,才反應過來那是夢,便鬆了口氣。
怎麽做這種夢呢?趙煜風並不像夢裏那麽凶,反而如同真正的君子般沒有勉強我,把我放走了。
我調整呼吸,翻了個身繼續睡,然而又進了另一個夢裏,這一次夢見的是那天在帳子裏看見的吳貴寶被欺辱的那一幕,他雙手被人捆在身後,衣裳破碎正被人侵犯,我恨得牙齒癢,氣憤自己為什麽不在夢裏,否則一定衝上去把那人揍死。
不想剛這麽一想完,吳貴寶的那張臉突然就變成了我,身上也有所改變,灰色太監服變成了赭紅色的,被人撕得破破爛爛,露出裏麵點點紅痕。
身後那人也變了,腦袋湊到前麵來,赫然是趙煜風那張撲克俊臉,一本正經地在我耳邊問:“太監能懷孕麽?二寶,給朕懷個龍種吧……”
媽媽呀!!!
我又嚇醒了,這回身上出的卻是熱汗,屋子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兩個正燒得熱的炭盆,安息香甜膩的香氣充斥在空氣裏,熏得人頭發昏,沒多久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獨自用過早飯,沒敢去殿裏,直接掛著兩個黑眼圈去了內書堂。
午飯在內書堂飯堂吃,下午申時下學回來時,周亭果然沒有拉著我練劍了。
我躲進自己的小屋裏去練字,直到趙煜風讓人來叫我過去吃晚飯。
經曆了昨晚的事之後再見麵,難免有些尷尬,但趙煜風卻表現得很自然,仿佛無事發生。
“劍術可以撤了,”吃到一半趙煜風突然出聲,“射箭繼續學行嗎?你總得學一樣防身之術,射箭不太消耗體力,比較適合你。”
我心思已經不在學不學劍術和射箭上了,不在意地點點頭。
吃完飯我就回去,趙煜風也沒說什麽,一如往常去了書房。
到了平時入睡的時辰,他也沒差人來叫我過去睡。
我想他大概其實沒多惦記我,隻是那天晚上我自己太過火了逼得他發瘋的,再說他圍獵的時候就好了的,但回來之後那麽多天同床共枕,他不也沒任何過分的行為?
想著想著便又難以入睡了,直到長隨進來點上香才緩緩睡過去,然而夢裏又是那些汙糟東西,翌日起來照舊兩個黑眼圈去上學,坐在一群朝氣蓬勃的小太監中間顯得格外滄桑。
如此過了八九天,每日吃過晚飯,趙煜風隻問幾句我學習上的事便去書房,既沒什麽過分親昵的舉動,也沒再說過要留我在殿裏睡覺。
之前說要繼續學射箭,可自那天後周亭也一直沒來找我。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我想開口問,可視線從碗裏挪出去落在他臉上時,看見他正麵無表情專注地吃著飯,一絲一毫地注意力都沒有分到我這邊來,便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安安靜靜地吃飯。
仿佛一對毫無感情的父子,我想。白天他上班,我學習,晚上回來吃個飯,問兩句學習的事,便再無別的交流了。
然而吃完飯回去,夜裏照舊無法控製地做那些夢,那些帶著甜香氣的荒唐的夢。
這天,在內書堂念了一天文言文昏頭昏腦地回來,意外地看見周亭在我的小屋門口等我。
“謝公公,今日可有空學射箭?”
“有空。”我疲憊地點點頭,心想趙煜風總算記起要安排我的射箭課程了。
周亭把我領到了殿後花園裏,花園裏立著一排草靶。
我困惑地看著周亭,不明白為什麽射箭課的場所換到這兒來了,這裏沒有垂拱殿殿前廣場那麽寬敞。
“這兒人少,不招搖。”忽然趙煜風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回頭一看,見他一身窄袖常服,手裏拿著一張長弓,麵無表情地低聲道,“朕今日忽然想起,射箭教習難免舉止親密,還是朕親自教你比較合適。”
愛誰來教誰來教。
我接過他手裏的長弓,搭弓,射箭,脫靶,一氣嗬成。
“姿勢不對。”
趙煜風拿了支箭,忽然張開雙臂,從身後將我環抱住,手把手糾正我的姿勢:“腰挺直,腿分開站穩,胳膊抬起來。”
不遠處主殿廊下還有經過的宮女太監,周亭也在一旁,我感到很不自在,可趙煜風卻仿佛沒有絲毫別的想法,隻是認真地教我射箭而已。
我看他這樣子,心裏莫名不痛快,在他教我射第二箭時,忽然輕輕開口問道:“還沒問過皇上,那晚奴才走之後,您後來如何了?”
趙煜風動作一頓,繼而握著我的手將弓緩緩拉開,在我耳邊不帶絲毫感情道:“不必掛心朕,朕會自己……”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嘴唇湊近了,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間,他溫熱氣息噴在我耳廓上:“打、飛、機。”
“咚!”箭正中靶心,箭身顫動不止。
“就用你那件赭紅色的太監服,甚好。”他又道。
我簡直愣住,腦子裏回想起一些畫麵來,原來那個時候他拿著我的衣服已經是在幹那種事?我說不出話來,攻勢才剛發起,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趙煜風手在我腰上扶了一下,冷硬道:“腰怎麽軟了?站好,認真些。”
我隻得努力收斂心神,繼續練,不敢再開口說什麽了,好在隻要我不說話,他也沒再說什麽嚇人的話。
此後每日申時回來趙煜風都會換好衣服等著教我射箭,慢慢的,我開始能射中靶子了,他對我的態度還是不鹹不淡,隻問學習不問別的,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不再打我身子的主意,而是打算把我培養成文武雙全的皇子了。
有那麽一日我這樣問了他,他眼裏笑意溫和:“宦官還能當皇子,是你瘋了,還是朕瘋了?當祖宗法製是擺設?”
我:“……”
這日子頗有點兒難過,我心裏別扭得很,有時候會很想回主殿去,畢竟天氣越來越冷了,可是一方麵怕趙煜風會逼我就範,另一方麵,自己跑出來的,他都沒叫我回去,我怎麽開口自己要回去?
他怎麽這麽小氣?不就是我不願意被他那個嗎?這就冷落我了?
越想越煩,煩得我都沒心思上課,這天早上去內書堂的路上,我直接掉頭去了禦廚,翹了課。
“二寶,你這也太氣派了!”劉雙九剛從宮外采買回來,眼睛放著亮光,摸著我的披風。
“嗐,再氣派有什麽用,又不能出宮,不像你,總有機會出宮去玩。”我摸著他帶回來的小包袱,猜裏麵應該是他自己買給自己的玩意兒,好奇地問,“我能看看不?”
劉雙九大方笑道:“能,你看,我先去給你弄碗喝的,蔥茶還是擂茶?”
“都成,什麽簡單喝什麽,哇,還有這個……”我在他包袱裏翻了兩下,便翻出兩張小報來。
“噓,”劉雙九登時緊張,注意了一下門外,低聲道,“這東西官府是不讓賣的,自然宮裏也不許有,你就在這兒看,悄悄的,別帶走了,若是帶去含章殿別人瞧見了,可就糟了。”
小報大多刊載有關朝廷尤其是皇帝的小道消息,半真半假,讓朝廷頭疼得很。
“嗯,我悄悄地看。”我點頭。
劉雙九出門去禦廚房給我弄喝的了,走前還把門關上,我靠在他**津津有味地看起那小報來。
這小報是今天的,這個時辰,想必是剛剛拿出來賣,有一張上甚至油墨還未全幹,手指一蹭,便蹭開了些墨跡。
看了幾條朝廷命官家裏遭賊的,和青樓女子糾纏不休的消息之後,我意猶未盡地翻到小報另一麵。
結果才看了一眼,就傻住了。
【當朝天子生母並非太後】
【據知情人消息,天子生母乃當年燕川第一美人朱氏,先帝出巡時……】
我仔細看完,發現和當初趙煜風和我說的完全符合,但這份小報隻透露出趙煜風的生母另有其人,並沒有說出趙煜風並不是先帝的親生孩子。
我在宮裏幾個月,從沒聽過什麽關於趙煜風身世的風聲,想來這事瞞得嚴實,除了當年幾個知情人外,再沒有別的人知道了,知道的人也沒有泄露消息。
可是現在怎麽突然出現在了小報上?小報在民間的銷量很好,上次出宮時,街頭巷尾都有不少賣報的小孩,這印在小報上,一日之內,得有多少人知道?
而且這是一條真的消息,細節都能對上,說明並非小報杜撰,而是有人故意泄露出去的。
並且,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也知道趙煜風並非先帝親兒子的事。
我坐在劉雙九**,腦子裏一片混亂,努力讓自己鎮靜,片刻後起身,把兩張小報丟進炭盆裏燒了個幹淨。
“二寶?你燒什麽東西?”劉雙九回來了,手裏一個托盤端著一碗蔥茶和一碟子糕點,奇怪地看著我。
“我手太冷了,一個沒拿住掉進去了。”我想了想,問,“你在哪兒買的,含章殿今天有人要出宮去,我讓人給你捎一份回來。”
劉雙九放下托盤:“潘樓大街,那兒好多賣的呢,我看好多人都在買……你不用給我買回來了,不看便是,小報上假消息比較多……二寶?!”
我已經跨出了門,一溜煙兒跑了:“人有三急,我回去上恭房,下次再來找你!”
一路疾跑著回到含章殿,要找趙煜風,卻得知趙煜風還在垂拱殿,今日的早朝還沒結束。
這怎麽辦?我焦急地想,有這勁爆的消息,今天的小報肯定賣得好,現在還是早上,小報賣了應該還沒多久,可是時間再拖晚一些,到了上午,街上人就更多了。
到時候民間知道的人多了,討論的人便也會多,遲早會有朝臣寫成折子遞到禦前來請求查明當年真相,那要這麽順著往下查,趙煜風這皇帝還能當得下去嗎?他會不會被當成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殺了?
我越想越覺得發冷,手心裏全是汗。我要是有危險,趙煜風能護著我,可若連他都不能自保,那我們倆就隻得一塊兒玩完了。
這事迫在眉睫,但周亭肯定不知道這事,管公公也不一定知道,不能讓他們去解決,否則肯定會讓他們起疑心的,他們服務的是皇帝這個身份,不是趙煜風這個人。
我得出宮一趟,找到那製售小報的人。
做了決定,我快步回到小屋,從櫃子裏翻出管公公那時給我的腰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