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風今晚不知道去的那兒,晚飯後沒多久,他便被簇擁著,在啪嗒啪嗒的小雪裏離開了含章殿。

冬夜漫長,我一個人坐在屋裏發飯困,無聊地看著炭盆裏正燒得發紅發亮的木炭。

桌上的銅熏爐裏已經點上了香,甜甜的香氣熏得人更想睡覺。

“打熱水來吧。”我吩咐道。

洗完了臉,刷好了牙,我脫下層層疊疊的冬季衣裳,隻剩下最裏單薄如雪的中衣,鑽進了被窩裏去,蜷在裏麵聽屋頂上傳來的雪落在瓦片上的動靜。

我的胸口還是很難受,因為我沒有喝藥。

趙煜風口口聲聲說要給我治病,卻隻是假惺惺的表麵關心,他忘了讓人給我煎藥了,他吃完飯就急不可耐地去了他的老婆那裏。

他肯定不喜歡我了吧,果然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除了我,我已經不是個真的男的了,所以我是好東西。

我摸摸索索,從床裏側的角落裏摸過那隻草紮成的小兔子來。

它是趙煜風親手做出來的,所以趙煜風算它爹。

“你爹真討厭,他以前說多喜歡多喜歡我,現在我生病了,他也不管我,他就知道去找他的老婆,不管我這個小三了,不對,他有三十六個老婆,我不是小三,我是小三十七……”

說著說著悲從中來,又想我媽了,媽,你兒子在古代給人家當小三,排到第三十七名去了。從小到大那麽多考試比賽,我什麽時候排過這麽差的名次?

都是因為趙煜風,我才受這樣的委屈。

我一拳捶扁了草兔子,把它扒拉到一邊去,拉上被子蒙住頭睡覺。

睡覺自然也睡不安穩,夜裏總是要做夢的。

做的還是那種夢,大概夢裏也有熟能生巧一說,從前的夢裏都是趙煜風強迫我,但最近的夢裏,我已經開始學會配合趙煜風,總之夢裏也不痛,甚至還有點兒舒服。

現實裏我不想看見趙煜風,但夢裏我還是挺喜歡和他玩的,夢裏的他溫柔有耐心,什麽都聽我的,而且夢裏的趙煜風沒有皇後,也沒有妃子。

夢裏隻有我們兩個人,親吻,纏綿,陪伴,仿佛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本來也是,他沒有父母兄弟,最喜歡的就是我了,我在這個世界裏,最熟悉的人也是他,我們就是最親密的。

可他最近多了好多好多親密的人,想到這裏我很生氣,於是咬了夢裏的他嘴唇一口。

趙煜風痛得哼了一聲,我睜開方才因沉醉而閉上的眼睛,卻發現原本脫得赤條條的兩個人身上竟然又穿上了衣裳,趙煜風的外袍上還帶著涼意。

夢裏果然是沒有邏輯的,有時候就是這麽莫名其妙。

行吧那就再脫一次,我手指從趙煜風衣襟上滑過:“衣服脫了……”

趙煜風身體半支在**,看著我表情愣怔,眨巴了下眼睛,沉默並且沒有行動。

“你不聽話,”我失望道,“連做夢你都不聽我話了……”

趙煜風喉結一動,繼而動作輕輕地脫起身上衣服來,直到剩下一條長褲,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夢裏總飄**著那股安息香的香甜味,很適合現在的氛圍,但今天晚上又多了另外一股摻著藥香的甜味,也挺好聞的,這令我心情愉悅,手指扯了扯身上的中衣,道:“來脫這件。”

趙煜風瞳孔震顫,繼而抖著手指拽鬆了我的係帶,兩邊一扒,露出胸腹來,隨著呼吸緩緩起伏,趙煜風緊盯著發愣。

“還有褲子,”我抬腿搭在他腰上,不滿道,“你怎麽像口鍾似的,我敲你一下你才響一下?你之前不是做得挺好?今晚是怎麽了?我這麽笨的人都越來越熟練,你怎麽還退步了呢?”

趙煜風視線往旁邊撇了兩下,似乎有猶豫,片刻後聽我的話除了我身上最後的衣物。

繼而又像截木頭似的不動了,一張俊臉紅得像是喝了酒,眼神有些無措,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黃花小子似的。

“你不喜歡我了嗎?現實裏的你不喜歡我,現在連夢裏的你也不喜歡我了……”

趙煜風聲音暗啞:“沒,沒有……我喜歡的。”

我心裏稍微好過了些,道:“那你還不來?”

趙煜風一頭霧水:“來什麽?”

我:“進來啊,你都忘記了?沒事我可以教你。”

我抓著他一隻手,為他指引:“那天你讓我看的話本上是這樣寫的,先如此這般,接下來才不會太疼,你平日裏做得都很好,今天怎麽全忘了,你這一把年紀了,什麽也不懂,還得我來教你……嗯?今天怎麽不行了?”

不但不順利,而且還有點兒痛。

趙煜風臉上的紅已經蔓延到肩膀和胸口,他低著頭不說話,渾身僵硬著。

氣氛仿佛變了,我開始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夢裏我從來沒感覺到疼過,怎麽今天就疼了?

我又觀察了觀察趙煜風,發現平時的夢裏他的身體看起來都有些微的模糊,像被打了柔光似的。但今天他的身體看起來十分的高清,甚至能看清肩窩下有一顆小痣。

腦子裏逐漸由朦朧混沌轉為清醒,我心髒狂跳得像要猝死,充滿恐懼地在趙煜風手臂上擰住一小塊兒皮肉慢慢地旋轉用力。

趙煜風皺眉,仿佛試圖忍住,但最終開始沒能忍住,手臂往回撤了:“嘶——”

“你,你是在疼嗎趙煜風?”我朝他確定。

他看了我一眼,用那種憐憫的,替他人尷尬的眼神,並不說話,手臂上一個鮮紅的指印。

我收回了架在他腰上的腿,緩緩翻身,手摸索著被子,掀開一條縫鑽了進去,又在裏麵狠狠掐了自己一記,痛得我腦門清醒,熱淚盈眶。

趙煜風:“二寶,你,你該喝藥了。”

我扒下一點點被子,隻露兩隻眼睛去看,隻見趙煜風端起床邊小桌上的一碗湯藥朝我遞過來,那甜甜的氣味,和夢裏出現的那種新的氣味一模一樣。

這藥想必是他端來的,這說明從很前麵開始,我就不是在做夢了。

“放著吧,我待會兒喝。”我冷靜道,“我要睡了,你回去吧,晚安。”

趙煜風並無異議,紅著臉點點頭,聽話地起身把先前我讓他脫的衣裳一件一件都又穿上了,然後又看著我,仿佛在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皇上,夜深了,奴才困了要睡覺了,您也回去歇息吧。”我說。

他的眼神像有話要說,並且看著不太想走。

我聲音禮貌:“快滾。”

趙煜風這才終於走了。

我縮在被窩裏深呼吸了好幾輪,發現幾乎沒什麽鎮靜作用,伸手出來摸到衣服拖進去穿上,然後叫人進來。

“公公有何吩咐?”我的長隨進來了,躬身。

“拿鐵鍬來,給我在這兒挖個洞。”我指著地上。

長隨:“啊?”

我火了:“我說在這兒挖個洞!聽不懂嗎?!快去找家夥!”

長隨慌慌張張出去了,不出片刻,兩人拿了鐵鍬進來開始鏟屋裏的地,鏟了兩下便一臉發苦地看著我:“公公,這,這是磚地……”

挖不出洞來了嗎?我抓著頭發,絕望道:“那給我拿條白綾來。”

兩個長隨一道愣怔:“啊?”

我:“拿條白綾來!咱家要吊死在這裏!”

長隨們:“……”

長隨們:“!!!”

“公公,出什麽事了?這,這萬萬不可啊!”

我下意識在屋裏搜尋可以拿來上吊的工具,一眼瞅見長隨的布腰帶,直接上去解了下來:“借我用一下,死了之後馬上還你。”

長隨抓著要掉下去的褲子:“謝,謝公公!”

另一個長隨來攔我,被我扭住胳膊撂翻在了地上,繼而踩在桌子上,把腰帶朝上一拋繞過了房梁,打了個結便把腦袋往裏擱。

正要把腳下桌子踹倒,房門被推開了,趙煜風去而複返,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二寶?!別做傻事!”

媽媽呀!趙煜風來了!

我立馬拋下了腰帶,跳下桌子,連滾帶爬鑽進了被窩裏,縮到了床最裏側去。

“二寶?”趙煜風到了床邊。

我縮在裏麵:“嗚嗚嗚嗚嗚你不要過來!求求了求求了……”

趙煜風:“二寶你別做傻事,我會擔心,我會傷心,這,這,你今晚……”

我尷尬到流淚:“閉嘴!給我閉嘴!你這個壞心眼的家夥為什麽不阻止我?你的心黑透了你個蔫壞的糟老頭子!全世界就數你最壞!”

“都退下,門外不許有人。”趙煜風吩咐道。

我抓著被子:“不準走!你們兩個不準走!嗚嗚嗚嗚救命啊!”

然而他們還是走了,並且把門關上,接著趙煜風就來拽我的被子。

我緊緊抓著和他角力,卻敵不過他的力氣,最終被他把被子剝了下去,並且用被子緊緊裹住我肩膀以下,讓我像個春卷似的不得動彈。

我臉已經燙得成點燃的火箭,隨時都能發射出去,腦子裏飛速運轉讓自己冷靜下來,低頭不看他,嘴巴開始叭叭叭:“是這樣的趙煜風,我,我有病,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是胸口有問題,我是腦子有問題,我有神經病,就是你們這兒常說的失心瘋,人的神經一旦出了問題,做出什麽事情都是不奇怪的,就如同被奇怪的力量支配了,病情發作時一切行為都是不能自己控製的,總之一切與我無關你能明白……”

趙煜風沒禮貌地打斷我:“二寶,你該喝藥了。”

我黑人問號。

剛想繼續給他解釋我神經病的事,他的臉毫無預兆地湊近了,嘴唇封住我的,渡過來一口類似板藍根衝劑的帶著藥味的甜湯。

我:“……”

趙煜風接著渡過來第二口第三口,到第五口的時候我恢複了神智,問:“你,你好奇怪,我可以用碗喝藥,你為什麽這樣喂,有你的口水。”

趙煜風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這是藥引,朕乃真龍……天子。”

哦,所以龍涎,就是他的涎。

我:“所以這就是你讓我喝你口水的理由?有事嗎你?我完全有理由我的神經病就是你傳染的!你這些天每天換著女人親,連妃子加人家的貼身女婢親了有二十多個了吧?你這麽不幹淨這麽不衛生這麽髒,誰知道你的口水裏有沒有傳染病毒?我看你就是想讓我病上加病,就是想害死我,我死了你就高興了自由了左擁右抱遊戲花叢風流人生了你!”

“沒有,”趙煜風道,“朕活了二十七年,就隻親過你一個。”

“你又要逼我喝口水,又企圖把我尷尬死,一天天的也不陪我說話陪我玩了,現在還要說謊話騙我……”我流淚,“我怎麽這麽命苦……”

“二寶,”趙煜風在一片混亂中語氣僵硬地認真道,“隻要你高興,我什麽都可以聽你的,你就沒發現我,我同最初的脾性變化了許多?我太……喜歡你了……你讓我去後宮我就夜夜去,你若不想我去了,也隻要你開口一句話,你明白嗎?”

“隻要你開口說不許我去,我就不去了。”

他話說完,屋裏突兀地陷入了安靜。

半晌,我開口道:“你去不去,關我屁……唔!”

趙煜風再次喂我喝藥,這口藥,喝得仿佛天長地久,讓我這得了神經病的腦袋缺氧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