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老師的心疼

陸由疼得幾乎抽斷了筋,手卻根本不敢停,還得重新提起了精神再問,“陸由你不遵命令不敬師兄,該不該打?”

又是一句“該打!”,便是下一藤。

如此反複,直打到後來,陸由連自己問話都沒了力氣,揚著藤條的手早都變成機械式的了,腦子裏更是什麽也沒有,卻突聽得電話那邊南寄賢的聲音傳過來,“既然知道自己該打,手上嘴上就都用著點心。屁股高高的撅好,家法重重的落下來,剩下的,我每一下,都要聽到聲音。”

“是。”陸由已經顧不上擦眼淚了,隻是強迫自己將屁股抬得更高,可畢竟是自己動手,不說心理上,就隻落鞭,姿勢角度都是別扭的。但他實在不敢違背南寄賢命令,臉上帶著淚用力抽下去,生怕不能讓這個師兄滿意。

徒千墨站在一旁,早就心疼了。但卻依然沒有說什麽。

南寄賢管教師弟,他一直是默許甚至是變相縱容著的。這些孩子,在他麵前還敢求情弄巧,但南寄賢那裏,說什麽是什麽,沒有一個敢敷衍混弄的。就連孟曈曚,那麽自負的人,南寄賢那裏,該打打,該跪跪,話說得不合適了,還是一樣要自己掌嘴。甚至,南管他比管其他師弟還嚴些。陸由這樣子,雖是可憐,但到底是做錯了事,他也知道,南是極有分寸的,但陸由如今的狀況,徒千墨不免又擔心起來。他看似冷酷無情,實則是最心疼弟子的,是以這些孩子們跟的他久了,都膩著他。趙濮陽敢和他撒嬌,劉頡敢和他叫板,都是吃定了他心疼,隻是陸由——

陸由死死握著藤條,生怕手上汗出的太厲害將這家法飛出去,他著力又抽了兩下,口中問著,手上打著,大腦卻是一片空白,記得好像差不多應該還剩七下了,卻又好像記不真。打到後來,屈不屈辱,竟像是已然麻木了,他隻知道,疼。

疼到木。

問一聲,打一下。

再問,再打。

第一次進這門爬上徒千墨的床的時候,陸由曾對自己說,就當是,已經死了。如今,比起那時,他不知算不算是能多一分生氣。

南寄賢在電話那頭聽著,他能判斷的出,陸由是真的用了十分的力了,甚至,他還能想象到,如今陸由跪趴在地上揮鞭的樣子,對這些師弟,他何嚐是不疼的。最早的曈曚,後來的阿頡,再後來的濮陽,哪個沒受過他的教訓,又有哪個,不是他護著長大的。

陸由論風骨不如孟曈曚,論氣質不如劉頡,論性格更是遠遠比不上趙濮陽,可是,老師既許他進了門,南寄賢便當他是自己人,他也盼著陸由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是老話,是俗話,可也是大實話。他無論年紀閱曆,都遠遠高於徒千墨其餘的弟子,看人的眼光,自然也不差。他能知道,陸由不是偷懶的孩子,沒做事,肯定是有隱情。可是,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找借口。他也知道,老師不是沒有分寸的人,能這樣來求情,陸由絕對是挨得不輕了。但是,道理歸道理,人情歸人情,對這些師弟們,他究竟是不輕易姑息的。

正自聽著,耳邊卻傳來格外刺耳的一聲,南寄賢心噔地一跳,果然,手機那邊沉默了。

南寄賢著急了,正要說話,想到老師也在旁邊,卻又舒了口氣。

陸由是小孩子,動手打人,無論打別人還是打自己都毫無經驗的,又懾於他威嚴,恐怕真有失手的時候,南寄賢也是行事極為周全的人,若不是確定了徒千墨就在旁邊,他也不敢就讓陸由這樣動手。等了片刻,果然聽到老師聲音,“不必擔心。你陸師弟一時失手,敲在骨頭上了,我看過了,沒什麽大礙。”

“是。”南寄賢放下了心。

徒千墨回頭看了一眼陸由,陸由澀澀地睜著眼,跪在徒千墨腳邊,腦袋靠在他腿上,表情都是呆呆的,徒千墨長長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他腦袋,“小由,還有三下。你師兄聽著呢。”

陸由半天沒反應,隻是呆呆的,他眼睛被汗水眼淚蟄地發疼,朦朦朧朧的,像是看什麽都不清楚,直過了好久,才突然神經質地一抽,一下子就抱住了徒千墨腿,麵上淚水鼻涕都蹭在他褲子上,徒千墨很想像當初對劉頡那樣伸腳踢開他,可究竟沒舍得。畢竟,這孩子,是最受不得傷的。更何況,他比任何人都懂得,陸由如今對他的微薄的依賴,還受不起這折騰。

隻是,陸由身子卻陡然僵了,整個人大大地向後跪了一步,雙手死死攥著徒千墨褲子,“老師,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洗,我洗。”

徒千墨一見他這樣子,直接連心都酥了,他輕輕摸摸陸由臉,“老師不在意這個。”卻終於還是道,“小由,你大師兄還等著呢。”

“我——”陸由眼淚飛一樣的向下墜,他那張生來就帶著蠱惑性的臉也被淚痕劃花了,他不敢求徒千墨,可又實在疼得太過,自己竟也不知該做什麽。徒千墨剛才看他屁股,這孩子下手沒輕重,有一下打下去,現在還是硬硬的結塊,幸好沒有大礙。更恐怖的卻是另一藤條,他不知怎麽落的手,居然就抽在了後背脊骨上,徒千墨都被嚇壞了,大踏步過來握住他手。陸由人呆呆的,幾個指頭攥得緊緊的,徒千墨來拿他手中藤條都不肯放。

陸由自己哭了一陣,又終於知道逃不掉的,他死死咬著唇,卻又輕輕拉了拉徒千墨褲腳,徒千墨柔聲問他,“怎麽了?”

“電話。”陸由哭著求他。

“怎麽了?”徒千墨又問一遍。

“陸由沒規矩了,陸由想和大師兄叩個頭。”陸由哭著道。

徒千墨聽他這樣,心疼得越發狠了,安慰他道,“你大師兄不講這些虛禮,你好好用功,就是真心服他了。”

“是。”陸由乖乖聽了。他第一次說錯了話,劉頡要他去孟曈曚門前叩頭認錯,他就以為凡是做錯了事,都定要叩頭的了。

徒千墨穩住情緒,將藤條遞給他,陸由重新忍著伏好,他怕大師兄又以為自己故意哭鬧向老師撒嬌耍癡,便強忍著將眼淚咽下去,拚命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一點,“陸由你不遵命令不敬師兄,該不該打?”

“該——打!”不知為什麽,分明攫取了身體裏全部的堅強,卻還是說不順兩個字。陸由害怕,隻好更狠得用藤條抽自己。

“陸由你不遵命令不敬師兄,該不該打?”

“啪!”又是一下,“不許哭!做錯事誰給你臉哭!”陸由恨自己,抽了一下又是一下。

再問那句規矩時,打得更狠了。

南寄賢在電話那頭聽著,心裏也是緊了,可聽出他再打時,卻是冷冷一聲嗬斥,“夠了沒有!不識數嗎?”

“我、我”陸由連肺都抽著,根本喘不上來氣,“陸由不敢,陸由不敢。”陸由嚇得臉都白了,師兄肯定又以為自己故意在老師麵前撒嗔了,“我,我,大師兄,我沒有,我——”他說了這一句又想起南寄賢最不喜歡別人解釋的,更是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嘴角的肌肉一直抽著,卻半天也張不開口,終於,用盡了全身力氣,隻說了一句,“陸由認罰。”

南寄賢隻是聽也知道這個小師弟真是怕急了,他倒也明白陸由隻是有小心機的孩子,哪有和他計較的道理,隻是口氣卻冷冷的,“我說要罰你了嗎?”

“我——”陸由不知該怎麽辦了,從第一次見這個師兄,就沒有說對過話。

“哭了?”南寄賢問他。

“我——不,不是,不,是,是。陸由,陸由錯了,陸由不該哭。”陸由聲音一直抖著。

“知道不該,就把眼淚擦了。”南寄賢吩咐。

“是。”陸由用手背抹著淚,心一直跳,不知究竟還要怎樣。

南寄賢等他喘得好些了才道,“哭好了。”

陸由張了張嘴,終於不敢亂說話了,“是。”

南寄賢道,“哭過了就端端正正的跪好。”

“是。”陸由抬起了腰。他腰以下的部分,痛得已經燒起來了。但終究不敢違逆命令,拚命直著身子,才一狠心,就痛得j□j了一聲,又是嚇壞了。

南寄賢的聲音從手機裏徐徐傳過來,“知道疼,以後就記著。當日該做的事,當日做好。”

“是,陸由謝大師兄教誨,陸由記住了,陸由,陸由以後,再也不敢了。”陸由規矩地保證。

南寄賢道,“我相信。”

“謝謝大師兄。”陸由可是一點也不敢出差錯。

南寄賢嗯了一聲,而後道,“罰你,是為了正家法明規矩,也是為了教你立身做人的道理。”

“是。”陸由恭恭敬敬地應著。

“嗯。家法還在嗎?”南寄賢問。

“在。”陸由心又抽起來了。

南寄賢道,“捧起來,放在頭上頂著。”

“是。”又要罰了嗎?

“陸由。”南寄賢叫他。

“是。”陸由現在隻聽南寄賢的聲音就嚇得直哆嗦。

“頭要正,頸要直,背要挺,腿要齊,跪得端端的,仔細想想今天的道理。然後,告訴我,師兄罰你,有沒有罰錯。”南寄賢聲音並不大,但是很沉,“現在,閉上眼睛。”

“是。”陸由本以為他根本沒辦法靜思這種事的,可才一閉上眼,腦袋就像是被軟木塞密封的紅酒瓶,一點也不知道別的了。隻是想著今天做的事,不止演戲不好,還沒有唱《心經》,甚至,又欠了一堆的債務。才正想著,卻聽到南寄賢聲音,“想清楚了嗎?”

陸由心裏害怕,卻又不敢撒謊,終於小聲道,“沒——”

“嗯?”南寄賢輕輕哼了一聲。

“是,是陸由該打,師兄,師兄沒有罰錯。”陸由慌了。

“我要的是你的真心話。”南寄賢聲音不大。

陸由停了好一會,又仔細想了半天,終於道,“師兄沒有罰錯。”

南寄賢聽他語中滿是無助,卻終究隻是道,“既然知道錯了,家法收回去吧。”

“是。”陸由拿下了放在頭上的藤條。

“你可以起來了。提上褲子,恭送了家法,等老師訓示吧。現在,先將手機給老師。”南寄賢吩咐。

“是。”陸由將手機雙手捧給徒千墨,徒千墨先將他扶起來,替他提上褲子,才又拍拍他後背,“去吧。”

“是。”陸由雙手捧著藤條,可才邁了一步,腿竟是軟了。虧得徒千墨眼明手快將他拉了過來,陸由邁不開步子,但又不敢抗命,整個人膝蓋都彎著,失魂落魄的,徒千墨順手將他攬在懷裏,卻是拿著手機道,“南。”

“老師。”無論任何時候,南寄賢對徒千墨的態度都很恭敬。

徒千墨更緊地攏了攏懷中的陸由,陸由本不敢靠他,可不靠他卻委實站不住,徒千墨望著他迷茫的眼睛,一隻手拍拍他肩膀,“今天,擾了你師兄這麽久,代老師謝謝他。”

“是。”陸由要接電話,徒千墨卻將手機交到另一隻手裏,貼在他耳朵邊上,陸由小心翼翼地道,“對不起,師兄,夜已深了,今天,耽擱您這麽久了。”

“沒關係。”他說了這一句,徒千墨便將手機拿了過來,南寄賢也完全明白,因此連忙對徒千墨道,“南應該的。”

“嗯。你早些睡吧,以後,別這麽晚了。”這倒的確是南寄賢應該的,徒千墨也沒什麽客氣的。

“老師教訓的是,南記住了。”南寄賢忙規矩應了,而後才道,“老師,南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徒千墨等著他說。

“是。南僭越了,隻是,今日,陸師弟已熬到這麽晚,不知,老師能否容他多睡一會。”南寄賢請求道。

“嗯。我知道了。你歇著去吧。”徒千墨應了。

“是。老師晚安。”哪怕徒千墨看不到,南寄賢還是鞠了一躬。

“嗯。”徒千墨掛了電話,將手機收進家居服口袋裏。

陸由聽他打完了電話,不大敢再多靠著他,徒千墨卻是更有力地扶住了他肩膀,“你師兄既然吩咐了,家法,先收了吧。”

“是。”陸由聽話應了。徒千墨便扶著他一步一步地將藤條放回抽屜裏。

陸由關上了抽屜,也回過魂了似的,“老師,陸由——”

“不必說了。”徒千墨順手攬在他腰上。

陸由本能地一側,卻又怕他生氣,可隻這樣一動,整個人疼得直冒汗。

徒千墨能感覺到他的抗拒,卻重扶著他走到床邊,自己在他床沿上坐著,陸由最怕便是徒千墨淵渟嶽峙地坐在他麵前,每次這時候,他總要呈家法請規矩,如今一來,又怕得要跪,徒千墨瞪了他一眼,嚇得他一哆嗦,卻將他拉到了自己近前,伸手拉下他褲子,摟著他肋骨之側的位置,將他抱在了自己懷裏,將褲子全都剝了下來,而後才道,“衣服自己脫。”

“老師——”陸由一張臉煞白煞白。

徒千墨順手替他解家居服紐扣,“別扭什麽!這麽髒兮兮的衣服,難道穿到**去嗎?”

“是。”陸由不敢再辯了,伸手自己解家居服的扣子。徒千墨倒是也沒有要他脫內衣的,看他將家居服脫了下來,順手一抱,就將陸由放在了**。

哪怕動作並不溫柔,但是一點也沒有弄痛他,“趴著。”

“是。”陸由乖乖趴好。

徒千墨看了他一眼,又伸手給他拉了一個枕頭,而後便自己洗手去了。等他從盥洗室出來,卻看陸由傻乎乎地將枕頭墊在肚子底下,又擺出了塌腰聳臀的挨打姿勢。

徒千墨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順手按下他腰,“還沒挨夠嗎?”然後將一塊幹淨的冷毛巾敷在陸由臀上。

陸由這才知道他是要給自己上藥的,也是一陣臉紅。

徒千墨將那枕頭塞進他懷裏,“下手沒個輕重,一會肯定要疼了。實在受不住,就咬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徒今天表現還不錯,算是發糖了,對吧~

謝謝捉蟲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