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逆風而行（6）
高飛遠沒有吱聲，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梅珊接著說：";我們也不願意把你從春蕾日化廠調走，這實在是出於無奈。我們掂量來掂量去，還是決定調你去。你就支持一下我們的工作？如果化肥廠的問題仍解決不了，市委、市政府可要拿我是問了。";
梅珊這麽一說，高飛遠倒是動心了。他知道梅珊說的是實情，。梅珊最了解他，信任他，在工作上給了他很大的支持。他知道她這個女人支撐一個地級市工業局的難處，絕對不能駁她的麵子。再說，現在領導已經定了，說別的也沒有什麽意義。他了解化肥廠，知道這個廠有個常務副廠長叫江茵茹，是個野心很大、胡攪蠻纏的女人，好像有什麽靠山，說話辦事我行我素，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原廠長褚克儉硬是叫她給擠兌跑了。社會上有不少關於這個女人的傳說，一想到江茵茹，他的脊梁骨便冒冷氣，他皺著眉頭試探說：";梅局，冷局，化肥廠不是有個江廠長挺能幹嗎？";
梅局長沒有回答高飛遠的問題，隻是說：";領導經過反複研究，決定讓你去。";
高飛遠沉思片刻，莊重地說：";既然領導定了，我服從，但我有個要求……";
梅珊也覺得化肥廠這個攤子太爛了，難度一定很大，隻要高飛遠提出什麽條件，她都會痛痛快快的答應，於是說：";有什麽要求說。";
高飛遠對化肥廠的問題雖有耳聞，但終究沒有去過，不了解情況，一時也不知道該向領導提什麽要求，隻是說：";我想晚去幾天，把日化廠醉人露擴產的事定下來。";
這雖然在情理之中，卻是梅珊沒有料到的。別的條件，什麽人、財、物，她都好答應，惟獨晚去這事讓他嘬了牙花。因為穀天野一再囑咐，等高飛遠一回來，馬上叫他去化肥廠上任。穀天野雖是自己的丈夫，可他代表市委領導，再說這個廠的問題解決得好不好，關係到全市的穩定，她怎麽敢不照辦？然而，他隻說把春蕾日化廠的工作安排一下再去，這事要不答應，也說不過理去，她說：";飛遠，你別叫我做別子了，回去把日化廠的事抓緊安排一下，趕緊去化肥廠上任。";
高飛遠十分體諒梅珊的難處，回廠安排";醉人露";擴產的事去了。過了一天，穀天野就催她：";高飛遠怎麽還不上任啊？";梅珊就催他，他說：";你就忍心這樣叫我去化肥廠呀？";
";你想向局裏要什麽條件？";
高飛遠搖搖頭：";我向咱們局裏張嘴也是白張，工業局是個空架子，平時開個會還讓下邊企業給你們報賬呢，在人、財、物上能幫我解決什麽？";
梅珊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但他既然有想法，就讓想他說出來，於是說：";飛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局裏做不到，可以向市裏提呀！";
";這就好。";高飛遠說，";梅局，化肥廠窮得叮當響，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讓市委、市政府幫我解決點實際問題。";
";你要求市裏解決什麽問題呢？？";
";我想跟穀書記談一次話，直接向他提，這總該可以？";
";當然可以。";梅珊應承下來，但她不知道高飛遠這葫蘆裏裝的是什麽藥，隻好把這事告訴穀天野，並一再叮囑，";天野，高飛遠答應到化肥廠去，就已經很給我們麵子了，你可要好好地幫他一把，這個爛攤子真不好接喲！";
";看看，他還沒去，你就心疼了。";穀天野見梅珊又在為高飛遠說話，心裏不由地升騰起一股醋意。
梅珊瞪他一眼，";又胡說什麽呀！";
穀天野吃醋是有道理的。梅珊在清華大學讀書時，跟高飛遠是一個年級的同學，隻是同係不同班。兩人都是學習尖子，又都在班裏當幹部，大二時就是全係人人知曉的一對形影不離的戀人了，隻因梅珊是高幹子女，高飛遠卻是一個普通老八路的兒子，他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不敢高攀，便有意躲避她，兩人的關係一直處在不冷不熱中。畢業時，梅珊要求爸爸把高飛遠安排到市裏，她爸當時是山灣市的市委副書記，有這個權力，完全可以辦到，但他反對女兒嫁給一個山民的兒子，這事當然不會幫忙，高飛遠隻好回本縣了，又因為在縣裏沒有熟人，被分配到一個偏遠的鄉辦企業。他覺得自己不具備跟梅珊結合的條件，也就沒有把這事告訴她，從此，兩人中斷了聯係。梅珊的父母盡管給她介紹了那麽多對象，可她都沒往心裏去，婚事就這樣拖了下來，一直到二十八歲了，還沒有婚嫁。正在這時，市委辦公室副主任穀天野的愛人由於車禍死了，有人便給她倆牽線。梅珊第一次認識穀天野，給她留下的印象還可以，瘦高個兒，長葫臉兒，眼睛不大卻很精神。穀天野雖說當時已經是副處級，見了梅珊之後，眼睛突然一亮，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十分俊俏的女子，不高不矮的中溜個兒，不黑不白的四方臉，一雙沉穩的大眼睛，剪著齊耳短發，穿著樸素可體，言行穩重大方，一眼便看中了，滿心歡喜，但他更看中她爸的職務，市委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掌握著全市幹部的提拔大權。如果自己成了梅家的乘龍快婿，提拔還會有問題嗎？盡管他上的大學不是名牌，盡管自己是殘婚，各方麵條件也不咋的，他還是鼓起勇氣窮追猛打，天天追求她，處處討好她，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兩人結婚後，穀天野果然提升很快，不久便從辦公室副主任提為主任，不到四十歲又被提拔為市委副秘書長，進了全市領導班子後備幹部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