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逆風而行(7)

梅珊結婚不到一周,便在大街上偶然碰上了高飛遠,高飛遠緊躲慢躲還是讓梅珊追上了,她非常後悔,責怪高飛遠為什麽不給她寫信?高飛遠苦澀地搖搖頭說:";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我本來就是一隻賴蛤蟆,怎麽敢吃天鵝肉呢?";當她知道高飛遠分配到一個偏遠鄉的鄉辦企業時,更是為他抱打不平,硬是讓爸爸把他調到市裏,從此,兩人來往不斷。後來她又把高飛遠調到了工業係統,兩人接觸得就更多了,穀天野雖然吃醋,但他倆是同學間的來往,又多是商量研究工作,他也不能幹涉太多。現在,見她對高飛遠的事如此關心,心裏雖然酸溜溜的,嘴上卻不好說啥。再說,穀天野關心的是化肥廠廠長的人選,化肥廠的問題又直接關係到他能不能在換屆中提拔為市委書記,也就不再計較這些了。他急切地問梅珊:";高飛遠是什麽態度?";

";他已經答應去了,隻是想跟你談談。";

";他什麽意思?";穀天野眉頭一皺,順嘴問了這麽一句。

";提些條件唄。";

";要條件不怕。";穀天野說,";就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也會全力幫他喲!";

梅珊覺得這話裏有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滿地說:";看你這小心眼子,還當市委副書記呢!";

高飛遠在廠裏忙活了整整一天,晚上又讓兩個客戶叫去吃飯,吃飯完飯就夜裏十點多了,他想去看望老爸老娘。

他最惦記的就是這兩位老人。因為工作,他很少照顧老人,感到十分愧疚。老爸是解放戰爭中南下的老八路,三十五歲才娶了媽這個農家女成家,爸爸常年在外地工作,母親在農村把兄弟倆拉扯大。如今父母都是七八十歲的人了,別看老娘比老爸年輕八歲,身體卻一直不好,前年得了腦血栓,癱瘓在床,去年又添了心血管的毛病,必需堅持常年服藥。老爸南征北戰了多半輩子,累了個哮喘的病根兒,一走路,一上樓,特別是一到冬天,就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離休在家,還得照顧癱瘓在床的老伴兒。他在外出差十來天,也不知弟弟飛天管沒管兩位老人。他弟弟高飛天自己幹著一攤企業,手裏不缺錢花,經常給老人買這買那,但在孝敬父母上,他從來不指望弟弟,自己是當哥的,就要給弟弟做出榜樣,為爸媽多操些心。自己成天瞎忙,妻子趙冬婭脾氣又不好,對待公婆不怎麽樣,不知這些日子二老身體怎麽樣呀?

他在門外摁響了門鈴,但不見裏麵有動靜,便大聲喊,仍沒人答話,就使勁擂門子,才聽見屋裏傳來一聲沙啞的問話:";誰呀?";聽聲音好像老爸剛從睡夢中醒來。他應一聲:";爸,是我,飛遠。";他怕老爸著急,又說,";爸,別著急,慢點兒,別摔著。";

高飛遠在門外點著一支煙,一邊吸著,一邊耐心地等。他隱隱約約聽見老娘在抱怨:";這是誰呀?天都啥時辰了!";他後悔自己不該來這麽晚,不該打擾老人睡覺,可明天的事又排得滿滿的,再說,已經把老人叫醒了,就耐心等。不一會兒,他聽見了老爸踢踢踏踏來開門的聲音,便大聲叫了一聲:";爸!";老人耳背,怕聽不準,走到門前了,還在不放心地問:";是飛遠?";";是,是我,爸。";老人這才開了門。

進到屋來,父親上下打量著他,疑惑地問:";這是剛回來呀,怎麽這麽晚?";

";昨天晚上回來的,沒來打擾你們。今天上班忙活了一天,剛完事。";

";噢,怎麽這回出差時間這麽長呀?你娘天天念叨你。";老爸說著,便來到了老人的臥室。老娘仄身躺在**,動彈不得,一張嘴就抱怨說:";遠兒呀,你怎麽也不過來看我了?有一年了?";

老娘這樣責備自己,他覺得愧對老人,非常自疚,緊忙湊到老娘跟前,握住那幹瘦如柴、青筋暴突的手,大聲解釋說:";娘,沒一年,才十天,我出差了,不在家。";

他這麽一說,老娘就撲簌簌掉眼淚,哽咽著說:";娘好想你,總覺著有一年多了,天天跟你爸嘟囔,遠兒怎麽也不來看咱呢,是不是不管咱了?……";老人說著又抹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