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可恥的感到愉悅。

並不是他喜歡被別人這樣碰觸,而是對於蔣奇謙的妻子不是那麽“好人”、蔣奇謙可能被綠這件事,他感到如釋重負般的輕鬆。仿佛隻要蔣奇謙的婚姻不幸福,那自己無心的插足就不會顯得那麽罪惡。

這種想法是不道德的,無論人家的家庭好與不好,都不是他插足的理由。

正是因為裴頌清楚的知道這一點的同時,還能感受到自身確實因這種不道德的想法而痛快,他才更加痛苦。

在神誌清醒的情況下,他竟然還再為自己當第三者找理由,這還不夠可笑嗎?

裴頌恨不得身體裏的血都吐出來,讓惡心的自己清空重置。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跟著宋雲舒,坐到了她後麵的位置。

看啊,他多無恥啊,當第三者也就罷了,還要跟蹤人家原配。

裴頌忍著惡心,咬著後槽牙點了杯檸檬水,被侍者被異樣的視線看了一眼,他語氣不善道:“換成白開水。”

他其實聽不清宋雲舒在說什麽,隻是看著她與對麵的男人行為親密,在黑暗中將白開水一飲而盡,離開了這個糟汙的地方。

蔣奇謙真的被綠了。

裴頌又痛快又心疼。

蔣奇謙能是什麽好玩意兒?有家不回、有孩子不照顧,就算是個大直男沒看出裴頌在跟他玩曖昧,但就憑前麵兩點,肯定也是渣男一個。

可裴頌就是忍不住擔心,怕他知道老婆有外遇傷心難過,怕他知道被綠傷了自尊心。人就是這麽賤,明明自己都被小三了,卻還在擔心那個可惡的始作俑者。

裴頌出了小巷,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走。陽光並不強烈,層層樓宇的陰影下陰涼刺骨的風持續的迎麵襲來。

他想象著蔣奇謙難過會是什麽樣子。

也許那雙戾氣十足的眼睛會變得濕潤,向來寬闊挺直的肩膀會佝僂起來,和自己一觸即分過的嘴唇會悲傷的呢喃出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光是想象,裴頌已經心疼得像被捏碎了似的。

舅舅不應該是那樣的,他應該永遠挺拔且堅定,永遠沉默而溫柔。

裴頌對這片不熟,走著走著來到了幼兒園門口。不少家長聚集在門口們等著孩子放學,園內的小蘿卜頭們排隊跟著老師出來。

裴頌對小孩不感興趣,這裏太熱鬧,他呆著難受。扭頭想走,卻看見宋雲舒帶著男人急匆匆跑過來。

宋雲舒鑽進人群,沒一會兒就領著蔣益溢出來了,帶到男人麵前,似乎在為對方介紹。

蔣哥的綠帽在孩子麵前都是透明的了嗎?

這都不離?裴頌都想開叉車叉著他離。

不過這種話裴小慫也隻敢想想。以蔣奇謙的性格,知道了老婆出軌是肯定會離婚,但他沒有離,隻能說明他不知道。

如果告訴蔣奇謙他被戴了綠帽子,然後他離婚,自己就可以趁虛而入追求他,既不用昧著良心當小三,也不用揪心撓肺的強迫自己遠離他。

這樣當然好,但這樣的結果就是蔣奇謙很有可能被傷到。

他會難過。

裴頌不想他難過。

不想讓他難過,就隻能讓自己難過。

自從裴頌的媽媽死後,就沒有人心疼裴頌了。所以他向來都很會自己心疼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去買,喜歡的人就去追,隻要不涉及底線,裴頌尋開心很有一手。

但他沒想到,也會有一個人讓他心甘情願的把自身的愉悅放在後麵。他終於確定,舅舅是不同的,與以往的所有喜歡的對象都不同。

蔣奇謙是他不顧自我想也去擁抱的人。

*

期末考試如約而至,軟件學院和法學院的考試時間和考試地點都不一樣,陳想憋著勁要把裴頌給抓出來,考試結束前半個小時就埋伏在出口了。

所以裴頌就算提前交卷,出考場的時候也被帶了個正著。

陳想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氣的眼睛都紅了:“裴頌!你丫還躲個屁啊!”

裴頌原本貓著腰蹭著花圃牆壁往外一點一點挪,聞言動作僵住,有些尷尬的回身撓撓頭:“你怎麽來了?”

“我要不來你還想躲到什麽時候?!”陳想衝過來,怒發衝冠:“你跟我舅吵架,為什麽要不回宿舍?”

裴頌低頭認慫:“不是……”

陳想:“你不回宿舍好歹要跟我們說清楚,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故意讓我們擔心是不是!非要別人費盡心思找你你才滿意是不是!”

裴頌聲音越來越小:“我沒有……我隻是……”

他該怎麽說呢?

舅舅是不是單身這件事,裴頌和蔣奇謙重逢第一天就問過陳想了。但陳想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說了與事實相反的話。這句話直接導致裴頌放心大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煮青蛙,最終的結果卻是變成插足人家婚姻的第三者。

第三者一直是裴頌的心結,要說完全不怪陳想,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裴頌戀愛腦上頭,都已經決定把蔣奇謙的感受放在自己的感受之前,換句話說:這個小三他已經當定了。再跟陳想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

而且不說一句話就搬出去,裴頌確實有錯,他乖乖道歉:“對不起,是我想岔了。”

陳想挺好哄,吸了吸鼻子就原諒了他,“那你這段時間去哪裏了?學校門口的酒店我們都問了個遍,都說你不在。你跟我舅又是怎麽回事啊,我問他他什麽都不跟我說,但周翊濤說是你在追我舅……我亂死了,搞不清楚!”

果然還是被周翊濤捅出去的,就知道不應該信任他。裴頌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跟陳想說:“我在外麵租了個房子,這幾天都住在那,有機會帶你們去玩。”

陳想:“那我……”

“你舅舅的事情,你能不能別問啊?”裴頌低著頭,兩手插兜有些失落:“等我處理好一切再跟你說。”

“可是我舅都……”

裴頌一抬眼,眼神裏的脆弱像是打破的玻璃杯,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震得陳想把話憋了回去:“那我不管你們的事情了。”

至於離婚的事,舅舅長了嘴,自己會說的。

陳想輕輕抱住裴頌:“你盡管把我和舅舅分開,我和你是好兄弟,你和我舅舅是什麽樣都不用考慮我,他都三十多歲了,被你耍也是他蠢,我不會因為他怪你的。”

這幾天陳想自認把其中關係想得很明白:裴頌向來喜歡當舔狗,隻是這次的目標是他舅舅,怕自己怪他或者阻止他,幹脆就一直瞞著自己。然後可能是舅舅上鉤,讓裴頌厭煩了——以前每次舔的對象一給他回應,裴頌就會厭煩。估計舅舅也難逃這個結局。總之就是裴頌覺得玩弄了自己的舅舅覺得內疚,才躲到學校外麵。

陳想高估了裴頌的良知、低估了舅舅的魅力。

陳想說:“隻是千萬別再失聯了,大家都很擔心你。”

裴頌很感動,鼻子一酸,悶悶的嗯了一聲,“對不起。”

把陳想和蔣奇謙完全割裂開這件事,讓裴頌的神經得到了極大的放鬆。他不用再考慮與蔣奇謙的種種會對陳想產生影響,也不用擔心和陳想關係好會讓蔣奇謙把自己當成外甥。

其實後者他憑自己的力量早已經辦到了,隻是裴頌還沒認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