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餐桌,蔣霞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菜,一桌五人,有三個人是酒桶,所以餐邊櫃上還擺了幾瓶顏色各異的酒瓶。酒瓶旁邊還有個蛋糕,蛋糕上用紅色果醬寫著“阿謙離婚快樂!”

裴頌左手邊是舅舅,右手邊是陳想,看了眼蛋糕上的紅字,暗道:好家夥,原來舅舅的家人真的這麽恨宋雲舒啊。

蔣霞舉杯:“恭喜小弟逃離壞女人!”

陳東明也說:“對啊阿謙,早就跟你說要告她,你非要心軟,最後耽誤了好幾年,還是離婚了吧,白白分出去那麽多錢。”

蔣霞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腳,“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當初也沒見你好好勸。”

陳東明有苦難言,就阿謙那氣場,他也不敢說太多啊。

陳想瞥了裴頌一眼,意有所指的招呼大家:“來來來,慶祝我舅迎來美好新生活,以前的事不提了!”

“對,不提了,幹杯!”

酒杯交錯,裴頌偷偷摸蔣奇謙的大腿,舅舅灌了口酒,眼中暗色濃重,不動聲色的抓住亂動的小爪子,在裴頌的手心警告的點了點。

裴頌笑嘻嘻,椅子突然自己動起來,陳想連手帶腳的把他的椅子拉到自己這邊,趴在他耳邊嘀咕:“你離我舅太近了,是想讓我爸媽看出來嗎!”

裴頌理虧,這個距離他碰不到舅舅的腿了,隻能安安分分的吃飯。

飯桌亦酒桌,陳東明和蔣奇謙聊起“飛來”,陳東明問:“這次出差有決定嗎?”

“還沒。”蔣奇謙推了推眼鏡,他喝酒不上臉,但脖子和耳朵都紅成了一片,“幾個合夥人意見不統一,分部那邊也想再堅持堅持,對方還沒發展起來,我們還是撐得住的。”

“也好,在努努力。法務方麵你別擔心,我們這邊都很專業的……”

大人聊得裴頌插不上嘴,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問問周翊濤的事,他跟陳想兩個小腦瓜湊一起,裴頌上來打了直球,“我回宿舍碰到周翊濤了。”

陳想剝蝦的動作卡頓幾秒,“哦。”

“他說你不理他了,咋回事?”裴頌盤子裏多出來一隻蝦仁,蔣奇謙聊著天放過來,動作十分自然,沒有絲毫違和感。

“他就隻這麽說了?”陳想丟了塊蝦皮,垂著腦袋悶聲問。

裴頌:“對啊,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陳想沒說話,須臾,一口把蝦仁吃掉,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旁邊的蔣霞嚇了一跳,給了他胳膊一巴掌,“作死啊,喝這麽快幹嘛!”

陳想抖抖手臂,沒理她,往裴頌這邊挪了挪,也不知是害羞還是喝多了,臉紅:“他好像對我有意思……”

“意思?”

“哎呀…就是……”陳想有點急了,趴在裴頌耳邊用氣音說:“我覺得他對我有企圖。”

裴頌一伸手:“打住!還是吃完飯再回屋說吧。”

裴頌還以為陳想之前一直瞞得很嚴實是不願意說呢,沒想到簡單一問他就想倒豆子,那就不適合在飯桌上說了。

兩個小孩急急忙忙吃完飯,端上兩杯酒,往陳想屋裏一鑽,趴**就開始盤。

陳想:“他說他有喜歡的人,還是個男人,不出校門就能看見,符合這些條件的,就隻有咱宿舍的幾個和你們軟院的同學。但是!”

陳想喝了口紅酒,表情嚴肅:“但是我覺得是我!”

裴頌不解:“為啥?”

“直覺。”

他天天都黏在你屁股後麵你看不到還說憑直覺?!

不愧是你!陳小傻!

裴頌道:“說不定是你自戀想多了。”

陳想倒也沒反駁,隻是仍然很苦惱的樣子:“萬一要是我可怎麽辦啊!我不能彎啊!”

裴頌:“為啥?”

“因為!因為……”因為了個半天,屁都沒放出一個,陳想捶床,“不想說。”

“好吧。”裴頌也不逼他,隻說:“你不喜歡他就不喜歡他嘛,沒人說有人喜歡你你就一定要回應啊,他喜歡你是他的事,你繼續做自己就好了。”

陳想:“唉……”完全沒有被開解到呢。

裴頌玩手機。

陳想(大聲):“唉……”

裴頌在**翻了個身。

陳想(超大聲):“唉……!”

裴頌看向他,無奈的問:“那你是為什麽不能彎呢?”

“不能說。”陳想滾到他身邊,“但是我發現我似乎對他喜歡我沒有那麽反感誒!這是不是說明了什麽?”

“說明什麽?說明你對同性戀群體還是很包容的?”其實裴頌是覺得陳想這隻青蛙差不多是被煮到七分熟了。

但他不能直接說出來,一旦他給陳想的感情定了性,陳想這個牆頭草肯定深信不疑,萬一隻是小小的好感被他一句話說成了真情實感咋辦。

陳想迷惑:“是這樣嗎?”

“對啊,”裴頌點點頭,“咱們學校喜歡我的人那麽多,我都不反感啊,這能說明什麽?總不能是我喜歡他們所有人吧。”

“好像……也對?”

裴頌輕聲道:“陳想,無論喜不喜歡,你如果真的十分確定自己不能彎或不會彎,那就離周翊濤遠一點。”

陳想一聽,把頭悶進了枕頭裏:“你明明聽懂了我的重點,還一直把我帶跑偏。”

裴頌被他戳中心思,難受得像心髒挨了一拳。

別的事可以魯莽,但對陳想,裴頌一直都希望是慎之又慎。

在裴頌最困難的時候,是陳想伸出援手,不止是經濟方麵,包括感情,是陳想填補了他在除了愛情以外的所有。陳想是知心的兄弟、是護短的哥哥、有時也是不懂事的弟弟。

就是因為他對裴頌太過重要,裴頌才連對他提一個建議都小心翼翼。陳想耳根子軟,他對裴頌的信任甚至超過裴頌自己。裴頌覺得自己無法承擔起萬一給錯建議對陳想產生不好影響的後果。

但裴頌有時也會很惡劣的希望陳想遇到一些困境,好讓自己有機會償還一些欠下的人情,不至於在陳想麵前總有一種直不起腰的錯覺。

裴頌的心思敏感又脆弱,甚至還有見不得人的壞,所有的原因加在一起,導致現在裴頌連一句:“你好像已經喜歡上他了”都說不出來。

陳想看他為難的樣子也有點難受,“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說吧。反正我自己也決定了,我是不可能跟男生在一起的,我這輩子隻會和香香軟軟的女孩子結婚!”

裴頌坐起喝悶酒:“對不起啊。”

“害,咱哥倆客氣啥。”陳想起身跟他碰了一個,“其實我自己也能感覺到,嘴硬罷了,本來想要是你說出來就不算我自己主動,沒想到你沒上鉤哈哈哈。”

裴頌卻笑不出來,“你真明白?”

“我不能明白,我有必須結婚的理由。”陳想抱住裴頌,“頌頌!你一定要跟我舅好好在一起啊!盡量晚點煩他,最好堅持到他閉眼,你在找下一個!”

“那我恐怕離閉眼也不遠了。”裴頌覺得他對蔣奇謙真心到不能再真心了,奈何自己實在是前科太多,以前每一次追人的時候雖然沒有像喜歡舅舅這麽無限近似於“愛”,但也是用了真感情的。

所以有時候裴頌自己也怕突然有一天……

陳想給了他一些信心,“但我作為旁觀者來看,你對我舅還是很不一樣的,整個人散發著戀愛的酸臭。”

“我也談過戀愛啊……”有好幾次他當舔狗的對象也答應了他的追求,裴頌會非常禮貌的跟對方相處幾天,一般等對方想動手動腳他才會徹底厭煩。

陳想深沉的看著他:“以前隻有當舔狗時會散發惡臭,戀愛期間你簡直聖潔得像個下凡的天使。”

裴頌心虛:“……有嗎?”

陳想肯定:“有的。”

“好吧。”裴頌聳肩,藏著一絲得意:“可能跟你舅才是熱戀吧。”

陳想:“嘔!你快滾吧,滾到我舅那裏去!”

“不要嘛想想,我們再聊聊嘛。來,你問我,就問‘你和我舅在一起什麽感覺呀?’”

“我不問。”

裴頌極為**:“啊,跟你舅舅在一起的感覺就是特別幸福,他特別溫柔,還香噴噴的……”

陳想逃竄到**:“滾啊你!”

裴頌追上去:“他的嘴巴也甜甜的軟軟的,親起來特別舒服……”

“不聽不聽蛤蟆念經……”陳想捂著耳朵,感覺靈魂髒了。

裴頌還想說什麽,門口突然砰的一聲,陳想的臥室門被踢開,蔣奇謙黑著臉站在外麵,身體後仿佛形成一陣黑色的旋風,散發著令人膽顫的威壓:“裴頌,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