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風吹過,飄落了一片楓葉。最後一片楓葉載著些許思念緩緩在半空中遊**,四處尋找能落腳的地方。
空氣一瞬間變得有些冰冷。
很快,江城迎來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最近的天氣有些冷。
我躺在宿舍裏,耳邊盡是窗外呼嘯的風聲,鬼哭狼嚎似的十分刺耳,忍耐了會我便不耐煩的拉過被子蒙住頭。這下,世界立馬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我感到有些疲倦正迷迷糊糊的時侯,左腕上手表滴滴滴的連續響了幾下,然後,我一下子睡意全無。手表每天淩晨兩點的時候都會很乖巧的出來報時一下,這是我老早以前設定的,我死活都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麽我會把鬧鍾設在半夜兩點這麽一個蹊蹺的時間,以至於後來我想取消,卻左弄右弄搗鼓半天都弄不了,最後,自己實在是懶得再去翻閱那本厚厚印著全世界各種語言的說明書,於是隻好作罷,就這麽隨它去吧。
我討厭複雜的東西,因為現在,我已經懶得去做許多事了。
我如同一個跌落在深淵仰望蒼穹的歎息,我失去很多,卻沒有得到,一直以來,我不停的在失去,一樣一樣的,接二連三的,連口氣都不帶喘的。原本豐富多彩的生活一下子被抽去了活力,一夜之間發鬢變白如霜,就像一個奄奄一息的紅鼻槽老頭,瞪著渾濁的灰色眼珠,麵無表情的躺在病**。
過往許多外表光鮮的記憶深處,是一個個被時間侵蝕得千瘡百孔果核,正搖搖欲墜般掛在暮年的枯藤下。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一陣子,我的腦海裏時不時的會浮現出這樣一卷卷畫麵,一半昏黃的老樹瘦馬,一半黑暗中向無垠大地蔓延的樹根。同時,心口一陣陣的疼痛,痛到我不得不在窒息的黑暗中睜開眼睛。
望著眼前這一片真實的漆黑,畫卷才一點一滴的徐徐散去。
過了一會,眼睛適應了室內的光線亮度,我才看清了我眼前懸掛著的一個毛絨娃娃。一隻胖乎乎的龍貓額頭上的綠色樹葉被一根繩子穿過係在吸附在牆頂的掛衣鉤上。沒有風,它就這樣傻傻的懸在半空望著前方。
我反過身趴在**,戴上已經磨掉了邊角顏色的B&O耳機,隨手打開walkman,並把聲音調大。把聲音調大能增加愉悅感,可過一陣耳朵就會適應這般大小的音量,如果想要再體驗與以前相同的愉悅感,就需要把音量調得更高。很久前,我就關閉了avls,音量限製。
耳邊傳來了陳奕迅舒服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我喜歡聽一個人的淺吟低唱,最好還帶點失戀的悲傷,這樣我就可以一邊快樂一邊憂傷了。
窗外,是自刮起就不曾停下的北風。
一個回旋彎道兩邊是一排排忠誠的路燈,它們泛著圈圈黃暈的柔和光線,沉默不語。
小橘燈下,是無數來回盤旋飛舞的雪花,反射著月光的柏油路上,很快積滿了厚厚的一疊雪層,道路上的一些汙濁因此一親白雪公主的芳澤。
放眼望去,世界是黑白分明的。
我的眼眶裏噙滿了淚水。
“假若我們居住的星球是浩瀚宇宙裏的一粒塵埃,那是不是在說,其實我們教室後麵掃把上的一粒灰塵,也是一顆隱藏的星球。”某人眨巴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像隻小老虎般打量著我,一字一頓的嚴肅問道,表情一臉肅穆如莊嚴的法官。
“大概可能也許,是的吧。以前物理課上老師講緒論,就說宇宙是一條咬住自己尾巴的貪吃蛇,它從一點迸發,發出耀眼的光並快速擴張,然後收縮直到最終再坍塌成一點。”緊張萬分的我磕磕巴巴的作出是似而非的回答。
這是我和某人之間的第一次正式官方對話。聽完我的回答,某人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沒完全明白,她轉過身子,低下頭繼續專心的看放在課桌下膝蓋上的《歌迷大世界》。至此,我方才因她調頭而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才如一塊石頭落地般安靜踏實下來。
某人,短發,後麵其肩,頭發左側別了一根發夾,瓜子臉,下巴尖尖的,皮膚光滑,看上去很有古典淑女的氣質。用白色滑蓋諾基亞手機,喜歡看《娛樂星光》一類的偶像雜誌,看的時候一般都是左手放在書上,右手撐住腦袋,然後用左手大拇指與食指夾著翻頁,豎起來看完背麵才放下,同時習慣用右手的食指蹭蹭頭。
我,蘇北。
江城中學高二三班學生,有兩個死黨。
高一剛分班的時候,我的前麵依次坐著李芊芊,安年,某人。
某人剛開始還主動跟我講過幾句話,不過每次我都是有些結巴甚至於帶點戰戰兢兢味道的回複她,漸漸的她便不再跟我說話。
實際上,我一直是一個講話超級流利並且在女生麵前隻是偶爾有些怯場的boy。
某人不過恰好就是這個偶爾。
天曉得,為什麽我一望到那兩顆鑲嵌在她那張天真爛漫臉上的黑瑪瑙,就哆哆嗦嗦的不好意思跟她交流。每一次,都會有一股從天而降的緊張感,死死的纏繞住我的優雅與自如。搞得我甚至要拚了老命才能強壓住這種有點神經質的感覺。
差不多整整一年兩個學期我都沒怎麽和她說過話。
她就這麽一直沉默的坐在我前麵,如同站在巴黎的埃菲爾鐵塔或者俯瞰自由島的自由女神銅像國家紀念碑。
你知道她,卻不能走進她的心扉。因為,我們相處在兩個世界。
我不知道,我緊張兮兮的原因是打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的心湖就偷偷記錄下了她的倒影。此時彼刻,我卻渾渾然一無所知。
高一快結束選科時,榮澤,樸安東,安年,蘇荷,四個人都選擇了物理生物。唯有我選了物理化學。
因為一個很多年後看來無比可笑的原因。
新的班級裏,我和某人依舊分在了一起,不過我們卻不在同一個組裏,她坐到了我的斜後方,隔著過道。
此時,我的前麵是三個陌生的女同學。我的眼前再也沒有了她晃動的身體,也可以說是身影。這會,我才隱隱約約的察覺到有些不習慣。
後來我才明白,在最初見麵的一開始,我的心就已經替我做出了決定,而之後我所做的一切,僅僅是服從這個決定。
這個決定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喜歡。
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麽樣子的?
每天時不時的拿出手機察看是否有她發過來的簡訊,每天24小時都在期待下一次在學校某個角落與她無意擦肩而過彼此回眸相視而笑?
每天晚上想她想到睡著,每天早上醒來時怔在那裏努力回憶之前關於她的夢。
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我第一個喜歡到靈魂深處都顫栗興奮的人早已棄我如履,身在一個逐漸模糊的遠方。
我都沒有把握確定她是不是還在還會想我。
她的名字我一想到就會愣在那裏心痛好久。
於是她變成了我所掩埋的過去。
上了高二後,我身處一個陌生的班級,接觸的都是陌生的人。
不過,這個60個人的班級其中55個原來高一的時候就是同班同學,就連五門主課老師也都是從高一跟著他們過來的。
我原本所在的班被拆掉了,同學們依據選科誌願打散播種,現在的班級原來是一個口碑良好的優秀班級,全班同學隻有5個人沒有選物化,於是我和某人就這樣被填補進來。
感覺幸福被硬生生的撕裂,撕得粉碎。
這學期我沒有住校,我走讀。
我仿佛一下子成了孤兒,這個有著熱鬧氛圍的班級裏,我隻認識某人一個。我的身邊沒有熟悉的朋友可以打屁,彼此在一圈圍觀的男女同學麵前說得吐沫亂飛。
我隻有在兩節課下休息時間比較長的時候,跑到走廊拐角盡頭的高二10班去,我們班的大部分人都分在那裏,那裏有安年,榮澤,樸安東。這回,他們倆分到一起去了。哥倆好得跟兩隻掉進茅坑的蒼蠅似的成天膩在一塊,兩家夥上課一起睡覺下五子棋,下課一起下五子棋睡覺。
而除了他們外,兩個月前,我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曆險記卻依舊清晰的蟄伏在我腦海裏。臨分別之際,K哥很認真的跟我們說,“農村孩子出來混社會最好的途徑是高中畢業後去當兩年以上的兵,然後出來再當不超過兩年的流氓,這樣子在社會上才能比較吃得開。當然你們仨不需要這樣,所以我就不讓你們認我當大哥了。你們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好的大學。還有,我告訴你們,賭博本身不創造財富,而難得贏來的錢都會被迅速揮霍掉,最終自己難免落得一貧如洗的結局。所以千萬記住,不要賭博。”
小T成為了一個有些虛幻的符號,我差不多都快記不得有這麽一個人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裏過。
在一座巍峨大山裏的一個破舊小屋內,一個女孩很認真的對一個來自大城市的男生,哽咽著說喜歡,那是一種刻骨銘心如四處蜿蜒的藤蔓般蔓延到自己生命裏的每一寸角落的感情。
男生隻是急著想一些沒有超脫肉體範疇的事情,事後也不再提起他當時許下的承諾。
最後他走了,不揮衣袖,什麽也不曾帶走。
隻留下一個蹲在那裏哭泣的女孩。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在哪裏?又過著一種怎樣的生活,還會再遇見一個跟你一樣的人麽?
對不起。
在我喜歡和喜歡我之間。
我選擇,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