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婕妤提裙走進去,彎腰走到方才脂貴嬪坐的位置,細細查看,果然看見有一些細*末掉落在甲板上。伸手抹起一些,湊近鼻子輕輕一嗅,約婕妤心中一凜。

那宮婢見她神情有異,因問道:“約小主?”

約婕妤將手縮進袖中,笑道:“想是我記差了,並不在此處,勞煩你了。”說著,便裝作無事一般,仍舊彎著腰出去。出去時翠兒已然跑了一個來回,正在外等著。

“事情都辦好了?”

翠兒上前扶住她,含糊道:“處置幹淨了,將蠟燭中間掏空了,再將藥粉封在小瓶子裏藏進去,萬無一失。”

“先前真是小看了她,這宮裏頭的人能活到現在,如何能有愚笨這個說法。”約婕妤眸中寒光乍現,“不過是裝瘋賣傻的伎倆,最簡單也最好用。”

翠兒扶著她往前走,小心翼翼地問道:“小主,咱們這是回宮去?”

約婕妤朝翠兒伸手,道:“方才叫你取來的玫瑰胭脂……”

接過翠兒手中的胭脂盒子,約婕妤輕輕嗅了一口,淡聲道:“這胭脂可是好東西。”話音未落,卻見她手一顫,一盒子玫紅胭脂盡數落到了衣上。

“小主!”翠兒驚呼一聲便取了帕子去擦,卻又哪裏擦得去。

約婕妤阻了她,道:“不遠處便是瑈貴人的住處,她今日未赴宴,想必尚且不知卉小容之事。去她處略微梳洗,借一身衣裳便是。”

翠兒如何不知,這是為著掩人耳目,當下便扶了她往瑈貴人宮裏去了。

這廂暫且按下不提,那廂千筱傜處,卻是得了荷兒的消息,好險不曾進怡然宮。千筱傜細細一想,便先回了甘泉宮換了一身衣裳,對外便道是汗濕了。

裁絹伺候她換衣裳,卻是不解,道:“約小主這是打的什麽算盤?”

“她哪裏是打得什麽算盤,她是發覺了不幹淨的東西!”千筱傜冷笑一聲,瞧著換下來的衣裳道:“將這身宮裝燒了,留著始終是個禍患。”

換下衣裳,千筱傜果然氣息順了許多。因用了一盞茶道:“今日之事,難保卉小容不牽扯其中。哼,她倒是算的好,仔仔細細將身子瞞了這樣久,眼見著瞞不住了,便想著要算計我一回。若無約婕妤,隻怕今日難逃。”

裁絹仍未想明白,問:“娘娘這是什麽意思?”

“你還想不明白?!”千筱傜重重將茶盞放到桌上,麵露寒霜。“緣何今日脂貴嬪拿約婕妤頭上金簪做筏子?想必是知道了她金簪中藏著藥粉的緣故。她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估摸著,她今日指不定在什麽地方也藏了藥粉。悄悄撒到我們身上,借著荷花香氣掩去了那股子味道。又傳出卉小容下頭出了大紅的消息來,為的不過是讓我手忙腳亂,帶著一身藥粉氣味前去。能除了我腹中這一胎最好,若是不能,這樣去怡然宮必定被太醫察覺。我同約婕妤,勢必要死一個!”

她這話說的疾,裁絹聽了許久方才回過味來。“娘娘既然知道,可還去卉小容宮裏。”

“怎麽不去!”千筱傜冷然道:“躲得過今日,躲不過來日。”說著,便起身,往宮外走去。

趕到怡然宮時已是遲了,眾妃皆在,便是約婕妤也換了一身衣裳在外殿等著。見千筱傜趕到,溫貴人急忙迎上去,道:“夏太醫已經在裏頭診治了,娘娘不必擔憂。”

千筱傜一臉擔憂,歎了口氣:“真是可憐卉姐姐了,有了身子竟還出了這樣的事,真是不知該叫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恬美人也上前安撫她道:“娘娘如今有著身子,還要兼顧後宮,難免有不經意之處。還請娘娘安心,卉小容吉人天相,想必不會出什麽岔子。”

“但願如此。”

織錦引著夏太醫從內殿出來,因見千筱傜站著,忙上前扶了她到軟榻上坐下。“娘娘怎麽這樣不當心自己的身子,這樣熱的天,軟轎裏本就悶悶的,娘娘還一路趕過來,小主子如何受的住?”

“怎麽這樣多話?”千筱傜在位上坐了,因見她絮叨,便輕聲斥了一句。轉頭望向夏太醫,問道:“卉姐姐身子可有大礙?”

“回娘娘的話,”夏太醫拱手道,“卉小容娘娘不過是暑氣上頭,並上心內淤塞,才出了紅。開個方子靜靜養一些時候便是了。”

千筱傜朝他頷首微笑,“多謝夏太醫,織錦,送夏太醫下去開方子。”見二人出去,方才重重一掌擊在桌上,嚇得眾人紛紛道:“娘娘息怒。”

裁絹也上前道:“娘娘不必動這樣大的怒,若是有什麽不好的,打發了就是!”

“伺候著卉姐姐的女官何在,統統給本宮出來!”眾人一聽,她話中已然帶著本宮,自然明白她已是十分惱火。寫意可意等人聽了,皆跪到她麵前,連聲道奴婢在。

千筱傜指著他們怒斥道:“你們是怎麽伺候主子的?!卉姐姐平日與你們好言好語,便引得你們不知天高地厚了嗎?!怎麽會心內淤塞,又是如何暑氣上頭!”

寫意叩了一個頭,方道:“娘娘恕罪,主子一直好好地,奴婢著實不知啊!”

“好一個不知!”反手將桌上茶盞揮落到她麵前,千筱傜怒道:“一問三不知,要你這奴才做什麽?!來人,拖下去賞她梳洗!”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娘娘恕罪啊!”寫意等人一聽,如何有不驚慌的道理。涕淚皆下,連連叩著頭便求饒。

“且慢,”出聲製止的卻是約婕妤,她微笑著上前,結果宮婢手中的新茶盞,親手奉與千筱傜。“好歹是卉小容身邊一直伺候著的,娘娘現在處死他們,哪裏去挑好的來給卉小容用?”

千筱傜接了茶,仍舊是一臉冷肅的模樣,“依約婕妤之見,又當如何?”

“不過是幾個不會伺候人的奴才,不必為他們動怒。且因著是卉小容用慣了的,留他們一命也算不得什麽。隻一樣,卉小容如今有了身子,卻是馬虎不得,萬萬要選好的上來才是。若讓內務府取挑,又怕時日不夠。隻看姝小媛娘娘是否肯割愛?”

輕歎一聲,道:“若是為著卉姐姐好,又有什麽不能舍的?”

約婕妤要的就是她這句話,因含笑道:“若論奴才,先皇後宮裏的最伶俐,接著便是姝小媛娘娘宮裏。先後那處自然動不得,還須娘娘這裏著手。娘娘既肯割愛,細細選一個好的,送卉小容伺候著就是。”

千筱傜如何不知她是想在怡然宮安插人手,當下便點了頭,道:“約婕妤說的在理,本宮宮裏頭有個叫歲寒的,出身名門,平日裏做事也很好,待會子便給卉姐姐送來就是。”

寫意聽了,如何得了!當下便大聲道:“此事萬萬不可啊!姝小媛娘娘!”

“主子決定的事情,如何有你插嘴的份?”裁絹皺眉嗬斥。

“且聽一聽她能說出什麽來,”千筱傜擺手示意裁絹暫且停嘴,對著寫意便問道:“你且說一說,為何不可?”

寫意如何說得出來,磕磕巴巴才道:“奴……奴婢……奴婢是伺候主子慣了的,新來的未必能知道主子的喜好。姝小媛娘娘也有著身子,正是缺人的時候,主子如何能奪娘娘所愛?”

千筱傜一聽便笑了,隻淡聲道:“莫說是歲寒,便是織錦,卉姐姐要她,本宮也必然雙手奉上。不過是個宮婢,同我們姊妹情分相比,算得了什麽?歲寒伺候人很有眼力,不必擔心。”

一番話將寫意盡數堵死,呐呐不知當說些什麽。

“你這丫頭!”裁絹柳眉倒豎,斥道:“娘娘賞了人,還不謝恩!真叫你家主子病歪歪地起來不曾?”

千筱傜搖搖頭道:“今日之事,也夠她焦心的,不拘這些虛禮。時辰也不早了,本宮先回宮。若是有什麽錯處,盡管派人來。”說罷便起身往外走。

眾妃嬪也跟著她出去,來時魚貫而入,去時也是悄無聲息,隻餘下一室空空落落。

寫意忙起身進去,將這一番事情告知卉小容。卉小容正軟軟歪在榻上,麵色慘白,氣若遊絲。寫意道:“娘娘,都走了。”

卉小容方才依著她的手坐起來,取了帕子擦臉。一時麵上白霜拭淨,麵色紅潤,如何有大病之人的模樣。寫意在這當口將歲寒之事說了,卉小容聽了便麵色扭曲。狠狠摳在銅鏡上,咬牙切齒道:“可惡,真是應了那一句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陷害她不成,反倒叫她安插了雙眼睛進來。”

寫意道:“娘娘莫氣,進來了不安排她做事情就是。左不過是個下等宮婢,沒聲響去了,也沒人會在意。”

卉小容冷哼一聲,將銅鏡放回原位,仍舊靠到榻上。“鳴笛那小蹄子可還有氣?”

寫意左右看看,從榻地下拉出一個滿身是血的宮婢來。宮婢下身還在出紅,神智已然恍惚。寫意狠狠在她臉上扇了兩個耳刮子,方才將她扇醒。

那宮婢奄奄一息,卻仍在請罪:“娘娘饒命……”

“竟還活著,好大的命!”卉小容把玩著耳上滴珠,忽的傾身捏住那宮婢的下巴,陰冷道:“本宮卻不想這樣,本宮也不想害你。隻是你卻偷著同皇上有了那一、夜,甚至有了龍種。鳴笛啊鳴笛,你說說,本宮如何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