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餐結束,寧可都沒有任何表態。
她的臉上平淡沒有起伏,楚天隻能一路通過微表情來猜測她的心思。
“我自己開車來的,你不用送了。”到了樓下停車場,寧可脫口而出。
楚天有一些停頓,但沒有太多的堅持,點了點頭,目送她直到消失。
心中有些空****的,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至少現在看到寧可的時候,心中還是報有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寧可回到家後腦中一直在反反複複地想著楚天說的話。作為律師的她,很少能被別人的話說服,但是對於楚天的話,她找不到任何能辯解的陳詞。
是啊,當初是自己嫌他不夠富有,公主的夢,哪個女孩子沒有做過呢?
隻是心中有個愈合了的傷口,並不想再一次去揭露。
怕一在陽光下,就無處可逃。
這樣的煩惱在寧可的腦中無法抹去,她洗完澡覺得有些頭暈,跌跌撞撞倒到**,手機突然亮起,是一條很早之前就收到卻一直沒有看的短信,在重複提示了無數遍後,終於被寧可注意到。
發件人是顧律,用律師特有的謹慎語言組織成了一條短信,大致意思說合同還有些細節方麵要商量,希望她下周一去律所找他,寧可本想放下直接睡覺,卻在末尾的時候看到一句刺眼的“收到請回複,否則我安排別的預約。”
在不屑地哼了一聲後拿起手機,在鍵盤上按了幾個字母。
正在應酬的顧律第N次拿出手機看了屏幕,一邊的人唏噓道:“等女朋友短信呢?”
顧律麵無表情地放下手機,“不是,公事。”
“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積極地看手機?”
顧律有些敷衍地抬了抬嘴角,這時手機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他壓製住心中的期冀拿起手機,看到是來自寧可的回複,雖然隻有簡單的一個“好”字,卻不知為何讓顧律安下了心。
關閉了手機,揉了揉眉心,腦中也在一秒內放鬆了下來。
周一寧可來到錦天律所,前台一看到她就客氣地笑了起來,“寧律師來啦,顧律師在裏麵等你。”
寧可朝她點了點頭,熟門熟路地走到顧律的辦公室門口叩了叩門,正聚精會神著的顧律緊繃著的弦突然斷了,停頓了一秒,清了清嗓應道:“請進。”
寧可進門後笑得很官方,“顧律師好,又見麵了。”
“寧律師看上去氣色不錯。”
“別這麽做作了,免了那些客套話,直接談正事吧。”
顧律笑了笑,“寧律師真是有效率,也就是合同的最後簽署了,其他沒有什麽問題。”
寧律接了過來,“其實這種問題下次快遞過來就行了,何必麻煩我再跑一次呢?”
顧律抽了抽嘴角,點頭,“好,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聽到他這句話,寧可心中咯噔了一下。
核對完合同簽完字後,寧可遞了回去,隨意地開口問道:“最近忙不忙?”
“還是這樣,案子纏身。”
“什麽案子?”對於顧律的案子,寧可的好奇心一直沒有停止過。
顧律把筆記本電腦一百八十度旋轉過去,指著屏幕上一個女孩的臉,“認識麽?”
“知道她啊,就是最近很火的新聞熱點人物,說她被一個變態關起來虐待了三個月,最後終於找到機會逃出去,並且把虐待她的人給殺了。”
顧律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是的,我現在就在著手於這個案子。”
“這個變態狂太不是人了,你一定把女孩子保出來啊。”
顧律清了清嗓,“可是我是那個‘變態’的代理律師。”
寧可一口氣差點沒接過來,愣了半響,一股莫名的火氣冒到頭頂,忍不住拍了拍桌子,“顧律,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顧律表現得很平淡,“我隻知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寧可一時找不出話反駁,背起身邊的包示意要離開,“和你這種人沒共同話題,你的冷血我早該司空見慣了,終於對你絕望了,希望以後再也沒機會和你合作。”
走到門口準備摔門的時候,寧可又毫不客氣地轉回頭吼道:“希望你的事業蒸蒸日上,把所有罪有應得的人都打入地獄,然後帶著他們的詛咒活得如魚得水。”
從頭至尾,麵對這麽惡毒的詛咒顧律都沒有眨過一下眼睛,卻在寧可摔門後的一秒內,所有的複雜情緒都匯聚到他的眼睛裏,最後演化成一種冷酷。
寧可回到了自己的律所,正想拿起最新的案子研究,門口傳來鄭盈的敲門聲。
“寧律師,又有快遞,是花。”似乎連鄭盈,都對這樣的浪漫攻勢開始厭惡起來。
“扔了。”寧可甩了甩手。
鄭盈點點頭走出門,寧可想了想,拿起手機打了楚天的電話。
鈴聲沒響幾聲就被對方接起來,“花喜歡麽?”
“麻煩你以後不要再送這種沒用的東西過來了。”寧可沒好氣地回話。
“送到你接受我為止啊。”
寧可支著頭,不知如何是好,歎了口氣,“你這樣真的讓我很為難,何況你給我的花我全部都扔了,能不能不要這麽浪費?”
“我可以都聽你的,不過我隻是怕你忘了我,所以想每天都提醒著你我還在這裏等你。”
寧可自顧自地點頭,一會又忍不住搖頭,“不用你提醒,我會記著你的。”
楚天一聲笑,“那好,我聽你的,以後不給你送花了。”
才舒了口氣,想掛上電話,那頭卻傳來尖銳的聲音,“那這周末有空麽?”
寧可恨不得把額頭往桌子上狠狠砸去,“楚天,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粘人了?”
“從再一次看到你之後。”楚天回答得順其自然。
寧可有些無可奈何地玩弄辦公桌上的筆,“楚天,我沒有那麽多時間來和你玩遊戲,我說過了,現在我以事業為重,感情的事我沒有太多時間去經營。”
“沒關係,我等你。”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平靜而堅定的聲音。
寧可掛上了電話,腦子裏有些亂。
打開電腦,本想看些網頁放鬆放鬆,沒想到跳到眼裏的第一條新聞就是關於顧律的那個案子。想到這裏她又莫名其妙的來了一肚子火,在她心中顧律雖然算不上是什麽英雄人物,但至少也該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即使不為窮人打官司,但也應該分得清青紅皂白。
回想起來,似乎顧律每一次的刑事案件擔任的都是控方律師的角色,她一直不明白顧律為什麽這麽執著於置人於死地,他明明知道他的能力可以救人,為什麽一定要將人打入地獄才滿意。
越想怒意就越旺盛,又碰巧今天比較悠閑,寧可決定花時間了解一下顧律的身世。
在搜索欄輸入了顧律的名字,跳出來了一些關於他的簡介。
“畢業於劍橋大學經濟學係……”寧可一邊看一邊就跟著念了出來,鼠標劃過這行字後又迅速退回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重新念了一遍,“什麽,劍橋大學?”
怕自己搜索了一個同名同姓的人,確定了照片和其他履曆。
“是他啊,他竟然不是學法律出身的?”寧可覺得有些奇怪,“學經濟的來做什麽律師?又怎麽會考出司法考試?”
一連串的疑惑讓寧可對他越來越感興趣,看下去之後發現他大一的確是在A市的政法大學讀的法律,之後才選擇去國外深造。
關於他的介紹總共就這些,看完了以後讓寧可覺得似乎更了解他,又似乎更不了解他了。
秉持著律師“什麽都要搞清楚為止”的原則,寧可拿起了外套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根據地圖駕車來到了顧律讀大一時的學校,和青春朝氣的學生有著強烈對比的寧可抓了一個看上去老實的男孩子問道:“你好,請問老師辦公室怎麽去?”
“哦。”男孩子推了推眼鏡,“就在前麵那幢樓三樓。”
“謝謝。”寧可笑完馬上露出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一邊走一邊嘴裏嘀咕著,“不知道讀大學的時候顧律是不是也這個樣子的。”
一路尋到了地點,寧可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請進。”
聽到這樣的話寧可有些緊張,似乎根本還沒有想好借口,而這樣冒冒然進去似乎又有些不合適。
推開門,裏麵坐著的老師寥寥無幾,看了她一眼後發現不認識便又低下頭。
見沒人搭理她,一個看上去五十歲的女老師忍不住問道:“請問你是來找誰?”
“哦,我想問你們……有沒有人認識顧律?”
這個老師露出一臉欣喜,“當然認識,他那時候是我的學生啊,我姓高。”
看到高老師的反應,寧可似乎放鬆了一些,走到她旁邊坐下,“你好,我想來問一些關於顧律的事。”
“哦?你是……”高老師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下,然後用帶著信心的口氣說:“是他女朋友吧?真漂亮。”
寧可頓了頓,不過看來這是唯一不顯得突兀的解釋,隻得順著高老師的話點頭,“是啊,我是他女朋友。”
“是嗎?顧律他平時隻要有空就會來學校看我,今天怎麽沒和你一起來?”高老師朝她身後張望了一下。
“哦,他最近比較忙,沒空來。”
“哦……”高老師臉上露出一絲失落,不過一瞬即逝,笑著看著寧可,“你是做什麽的呀?”
“我也是律師。”
“也?”高老師有些疑惑的表情。
“啊?”寧可被高老師的反應弄得有些找不著北,“顧律不也是律師麽?”
“他是律師?怎麽沒聽他提過呢?”高老師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雖然寧可的心中也是一百個疑問,不過下意識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靈機一動,說:“哦,他有很多職業,其中一個職業是律師而已。”
“我想呢。”高老師恍然大悟,“他現在做了大老板怎麽還有空做律師。”
大老板?
這個呐喊來自寧可心靈深處。
她臉上保持著鎮定,心裏的好奇心卻快爆炸了。
正在這時,電腦屏幕上似乎跳出了一個對話框,高老師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笑著打字回複,寧可也趁機定了定神,在腦子裏飛快地組織了一些應對方案。再怎麽說以前也曾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心理學,自認為對人的心理有一定把控能力,所以寧可深知“要知道別人的秘密就要先告訴別人自己的秘密”這一絕技,人在憐憫別人的時候才更容易沒有任何防備,所以寧可決定要從高老師那裏得到一些顧律的故事,就先得把自己的故事毫不客氣地和她分享。
“老師,我從小是單親家庭,所以一直以來都很自卑,遇到顧律後更是沒有自信,他哪裏都這麽好,有時候和他在一起真的覺得自己可有可無,平時晚上也一直不知道他在哪裏,和誰在一起,老師你說他是不是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唉,放心,那孩子不會的。”高老師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孩子雖然沉默寡言,但一旦做的事就會負責,也絕對不會動搖,可能和他的過去有關,所以才讓他非常有戒備心。”
寧可似乎聽到了關鍵詞,更加來了興致,“是啊高老師,你也知道顧律這個人生性不愛說話,更不喜歡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別人,連我也是,作為他的女朋友,我感覺我似乎一點都不了解他,所以不得已來找了老師,想更了解他。”
“是啊。”高老師點頭,“這孩子的確不太喜歡說自己的事,特別是那時候發生了對他有這麽大影響的事。”
“是……什麽事?”寧可壓低了聲音。
“哎,他父親的事,他沒和你說過嗎?”
寧可搖了搖頭。
“也是啊,可能怕你多想才不告訴你吧。”
寧可臉上雖然平靜,但在心裏則恨不得高老師直接把故事一口氣說完。
“他的母親,就是被他父親殺死的。”高老師搖搖頭,“還是當著那孩子的麵,這可能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陰影吧。”
寧可倒吸一口冷氣,“他母親是這樣死的?”
“是啊,顧律的父親之前是市裏的十富之一,家境非常好。可能是因為男人有錢就容易變壞,後來他父親出軌並要求和他母親離婚,但顧律的母親不希望他在一個不完整的環境下成長所以沒有同意,他父親發了酒瘋,一激動就把他母親給掐死了。”
“這簡直就是電視劇的情節啊……”寧可感歎完才意識到著根本不該是“女朋友”的反應,便裝模作樣地難過起來,“那之後呢?”
“後來他在法庭上指控他爸爸,讓他爸爸判了無期徒刑,自己獲得了所有遺產,然後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做生意,現在開了許多公司,似乎還在法國買了酒莊,應該身價不菲吧。”
聽到高老師的這番話,寧可不禁張大了嘴巴,原來顧律的人生比她想象的還要更豐富。
“那時候他才12歲,其實這個孩子外表看上去有些冷漠,但是內心深處是一個很懂得感恩的人。其實我一開始是他的初中老師,所以關於他的事隻有我一個人了解。發生那件事情後我一直陪著他,所以後來我來到這裏做了大學老師,他還是會一直會來看我,逢年過節都會帶禮物。”
聽完這些話後的寧可心中五味雜陳,竟然有些同情起顧律來。
“他真的是個好小夥子,以前從來沒聽他說談過戀愛,說不定就是在等一個像你那麽優秀的女孩子喲。”高老師慈祥地拍了拍寧可的手背,很是喜歡的樣子。
寧可覺得有點尷尬,深吸了口氣,“那老師我沒什麽別的想問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你走什麽呀?我還在和顧律發消息說他女朋友來看我了,他說馬上過來,應該也快到了。”
寧可心想大事不好,剛準備溜走,就聽到後麵傳來幾乎要讓她窒息的聲音,“高老師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