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叔拿著銀票,狐疑地看了杜秋娘一眼。他是知道這宅子賣了多少銀子的,此時見杜秋娘又拿出這麽多錢,心想恐怕是她不想欠人情。

“好,我會回去如實轉告錢掌櫃。告辭。”

將祥叔送到門外頭,杜秋娘就陪著王三娘進了廚房,廚房裏的米缸和麵缸皆是滿的,地上還有一籃子的青菜和肉。王三娘喜不自勝,給一家子做了一頓青菜豬肉疙瘩湯。

吃過晚飯,三人便分了房間各自睡了。王三娘和杜應貞住在左側第二間的臥房,緊挨著隔壁的書房,而杜秋娘則是住在對麵,與父母隔著個花園。

進了房間,杜秋娘便打算將與隔壁相連的牆壁打通,讓隔壁的客房變成自己的煉香室,變兩間房為一間。這樣一來,便不用出去兜個圈子了。

趕了兩天路,大家挨著床便睡下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隔壁的雞叫聲才將三人從睡夢中叫醒。

搬了新家,有許多事物需要從頭開始。比如熟悉周圍環境,又比如家裏的布置。

吃過早飯,杜應貞出門去找白馬書院的路線,而杜秋娘和王三娘則是帶著虎頭一起,出去到處走走看看。

到了中午,家裏買的東西已是大包小包地堆了半個客廳。隨意地吃過午飯,一家人就開始了忙碌。

先是杜秋娘的煉香室,接著是杜應貞的書房,再接著是王三娘的繡房和廚房,一直忙到第二天的下午,家裏才溫馨多了。

宅子的門口正式掛上了“杜宅”的牌匾,

躺在**看著自己的大臥室,杜秋娘輕鬆地出了口氣,讓爹娘住上大房子的願望算是實現了。

接下來就是努力製香,將“染香坊”的牌子發揚光大。

到了正月十九這一日,早早的,王三娘便將杜應貞的行禮收拾妥當了。按照白馬書院的規矩,所有學生吃住都要在學院之中,學費半年清算一次,每個月有四天的休沐,逢節假可延長兩日。

院子裏,一家人正在準備著送杜應貞去學裏,忽然大門響了起來。打開門隻見是個蓬頭垢麵的孩子,穿著一身素服,兩手空空。看著像是叫花子,但是給人的感覺又不是叫花子。

“請問是杜家嗎?”她說道。

“是啊,請問你是?”王三娘打量著她,看了半晌沒看出來。

於翠翠急忙跪下來,道:“老爺、夫人、小姐、少爺,是我,我是於翠翠。”

“於翠翠?!”

一家人都愣住了。

誰都沒想到於翠翠會真的找過來。

王三娘急忙將她拉了起來,撩開她麵前的頭發一看,可不是她麽。臉上泛著蒼白,腳上一雙鞋子已經張開了嘴。

“好孩子,不是叫你不要來了麽?這麽遠的路,你該不會是走過來的吧?”

於翠翠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夫人,這點路不算什麽。翠翠從小,爹就告訴翠翠,一定要做一個有信之人,翠翠既然收了錢,那就一定要來做奴婢的。”

王三娘見她如此,也不好意思再將她拒之門外。隻心疼道:“難為你找過來,怎麽認得路的?”

於翠翠忙道:“我在路上碰到了載你們過來的車夫,我問他們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王三娘,仿佛見到家人一般高興。

“好,是個機靈的孩子。那就留下吧。”

王三娘一鬆口,於翠翠忙跪了下來,挨個地拜見了杜秋娘和杜應貞,隻叫他們“老爺”、“小姐”。

帶著於翠翠去收拾收拾幹淨,便讓她在家裏吃飯睡覺。王三娘抱上虎頭,和杜秋娘依舊是送杜應貞去學堂。

白馬書院在城郊的山上,周圍一圈都是鬱鬱蔥蔥的竹子,從山底往上共有兩千階台階。據說是開院院長警戒學子不能有懶惰之心特意修的。

到了山下,來送學子入學的人們就必須回去了。按道理,非學子是不可入山門的。

正要分別,隻見錢掌櫃和錢少白正過來。錢掌櫃和他們一樣,是來送錢少白入學的。

“秋娘!”錢少白激動地喊了一聲,才注意到兩邊站著的杜應貞和王三娘,忙收斂了神情,道:“杜先生,杜夫人,你們也來了。”

杜應貞上前笑道:“不要叫我杜先生了,既然我們同一屆學子,你大可叫我杜兄。”

錢少白看了一眼杜秋娘,雖然不願意,可還是作揖叫了一聲:“杜兄。”

他叫她爹杜兄,那她豈不是要叫他叔叔了,輩分亂了,亂了……

寒暄了幾句,怕誤了開學的時辰,王三娘等人就和杜應貞與錢少白告了別。錢掌櫃與她們一路回去。

錢掌櫃邊走邊問了一些杜家的情況,又問他們住的是否習慣,莫了,隻問了一句:“秋娘這丫頭可許人了?”

王三娘隻笑道:“沒呢,我跟她爹還想多留她幾年。”

錢掌櫃聽完,隻摸著胡子點頭不語。

回了家,杜秋娘關上門便道:“怎麽都來關心起我的婚事了?真是的……”

王三娘正想笑話她,忽然隻見自家院子裏已是打掃地幹幹淨淨,地上一片落葉都沒有。地裏那些雜亂的樹枝她還沒有來得及收拾,此時竟然整整齊齊地堆在一旁。

路過廚房,王三娘想進去收拾收拾早上剩下的碗筷,沒曾想連灶台都擦得幹幹淨淨了。

杜秋娘跟在後麵,驚訝不已。“這一定是翠翠做的了!”

他們出去才一個時辰不到,竟然弄得這般幹淨!

“翠翠,翠翠!”

“來了!”於翠翠喊著從不知道哪裏跑來廚房,身上綁著圍裙,袖子高高挽起,香汗淋漓。

王三娘驚訝道:“這些和院子裏都是你打掃的?”

於翠翠點了點頭,理所當然道:“是啊,我看院子裏和廚房沒收拾就收拾了。夫人,翠翠做得不對嗎?”

王三娘見她微微皺眉,忙笑道:“沒有不對。隻是你趕路,又幹這麽多活,吃得消嗎?”

於翠翠臉上鬆快了下來,一雙杏眼眯成了一條縫,道:“哪裏,翠翠在家的時候就幹慣了活的。”說著伸出雙手,手指和手心果然有一層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