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院牆高也是有好處的，比如現在，鬱雨初將腦袋探了出來，這傅府的景象可真是一覽無遺啊，連下頭賓客的表情都能看清。
婚，同“昏”，這古代舉行婚禮都是在黃昏時分。
按照提前去接親的習俗，鬱雨初看這天色，估摸著，現下花轎應該也快來了。
果然就聽見一陣一對吹吹打打的鑼鼓隊伍走了過來，抬眼望去，又見一乘花轎被人抬著正朝大門去。
“真熱鬧啊。”鬱雨初喃喃道，“我倒是第一次見這麽還原的中式婚禮......”
“這算什麽熱鬧啊。”
傅芊芊嗤笑一聲，“尋常人家的排場罷了，你是沒見著，前兩年我們縣城一個富商的千金出嫁，那迎親的隊伍可真是都快從城東排到城西了。”
鬱雨初感歎一聲，心道有錢人的世界果然跟他們不一樣。
又將目光落回院子內部，就見這每間屋子倒是都掛著紅燈籠，貼著紅窗花，倒真是一副喜氣洋洋的場麵。
就見那花轎停了下來，白冬梅風風火火地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站到花轎旁，白春桃掀開簾子，在自家姐姐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就見邊上一個穿得喜慶的中年女人引著白春桃往大門走去，似乎還低聲說著什麽，鬱雨初揣測他們定是傅三山家請來的喜婆。
這蓋著蓋頭，鬱雨初也看不著白春桃的臉，倒是見白冬梅今日穿得也是挺喜氣的，一身橙紅色的衣裳很是亮眼。
繡工和紋樣倒是好看，紅蓋頭上的圖案由“囍”字、牡丹和蝴蝶組成，最中間一枚囍字，兩側都有牡丹和蝴蝶點綴。
鬱雨初瞧見那精美的蓋頭瞧得出神，突然聽見旁邊的傅芊芊突然“嘶”了一聲，而後開口道：“很舊啊，這一看就是用了不止三四次的東西了。”
“嗯？”
鬱雨初下意識地反問一聲，扭頭問傅芊芊道：“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怎麽說呢......”傅芊芊說道，“這紋樣這成色，看著都有種灰撲撲的感覺，估計是他們去那家典當行買的舊貨罷了。”
“這居然也能買舊的？”
鬱雨初若有所思，“這倒是跟租婚紗有點像了......”
“啊？雨初你剛剛說什麽？”傅芊芊沒聽清。
“沒什麽沒什麽。”
鬱雨初訕笑了兩聲，岔開話題道：“不過這一整套流程下來，這銀子的花費也少不了吧。”
“這就不一定了。”
傅芊芊搖了搖頭，解釋道：“這些陳設布置都簡單，這鳳冠霞帔看著都是舊貨，我看啊，最大的開銷還是在這些飲食上。”
鬱雨初不懂這些，但見傅芊芊這樣說，便覺她這樣的官家小姐定然是能獨當一麵舉辦宴席的。
目光落回白春桃那兒，就見她在喜婆的引導下跨過了大門口的火盆。
喜婆嘴裏還大聲念著台詞：“新娘跨火盆，瑞氣滿門庭——
一對紅燭亮，三星照人身——
富貴今朝來，喜結百年好——”
來參加喜宴的賓客雖然看著都不是什麽富貴人士，衣著也都樸素，不過也似乎真為傅三山一家高興著。
許是被氛圍帶動著，倒是真讓鬱雨初也生出了幾分感慨和祝福的意思。
白春桃既已嫁到別村，往後大約也見不著她了，這夫家麵上一套私下一套的福氣，還是讓她自己慢慢享受吧。
鬱雨初心道，她也無心再出手了。
“雨初。”傅芊芊突然喚她。
嚇得她一激靈，差點腳下還在梯子上打滑了，“怎、怎麽了，芊芊？”
“你餓不餓啊。”
傅芊芊抱怨道：“早知道方才打包些點心了，沒想到這會兒我就餓了。”
先前還不覺得，此刻聽傅芊芊這麽一說，鬱雨初倒是也餓了。
不過還沒等她附和，就聽下頭正給自己扶著梯子的紅鸚抬頭說道：“小姐，我和綠檀先前買了些雲片糕，您若是想吃別的，我們再去買。”
“雲片糕？”傅芊芊眼前一亮，立馬催促道，“好啊好啊，那你們遞上來吧。”
“這、這也太高了些......”紅鸚為難起來，“要不您還是下來吃吧。”
“好吧好吧。”傅芊芊有些無奈地同意了，扭頭對鬱雨初道，“那咱們下去吧。”
鬱雨初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
這雲片糕也是常見的傳統美食，以片薄、色白的特點而得名。
綠檀麵無表情地將身上一直背著的包裹拿了下來，從裏頭拿出一大包油紙包來。
紅鸚幫著他一道分了，四人就在院子外吃了起來。
鬱雨初一口咬下去，就覺這雲片糕真是質地細膩柔軟，猶如凝脂。
心裏不由得覺得跟著傅芊芊真是太幸福了，不僅能吃到享悅酒家的飯菜，還能吃到糕點，白吃白喝的，真是抱上大腿了。
鬱雨初滿意地看了看這雲片糕上嵌著的核桃仁和葡萄幹，雖然都落魄到攢錢還債的地步了，但她還是很有口福的嘛。
“紅、紅鸚。”
傅芊芊將嘴裏的雲片糕咽了下去，有些不解地問紅鸚道：“方才在享悅酒家的時候，你可一直都在桌上吃東西，沒離開過不說，這嘴也是沒停過，這雲片糕你什麽時候去買的？”
紅鸚麵上一紅，趕著就要將嘴裏的雲片糕咽下去，還不小心把自己嗆著了，“咳咳咳咳咳——”
綠檀忙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咳咳咳......小姐，你說這個做什麽啊。”
紅鸚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瞥了一眼身旁的綠檀，解釋道：“是我讓綠檀去買的，我看小姐今日也不想早點回府，就自作主張咯。”
“哎呀，好紅鸚，還是你懂我。”傅芊芊笑著哄她。
四人說說笑笑了一陣，鬱雨初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紅鸚和綠檀身上。
她突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點：
每每他們家大小姐傅芊芊說話的時候，綠檀總是時不時地點頭附和著，不過目光並不總是落在傅芊芊身上。
而紅鸚說話的時候，綠檀總是愣愣地盯著她瞧，但每當紅鸚與他對視的時候，他就會猛地撇頭錯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