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 這樁事情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去了,隻不過,楊氏過後聽周二柱說起的時候仍舊難免有些心驚, 一想到閨女出去一趟被這麽個爛人給盯上了, 她便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齒。

然而,看著閨女仍舊懵懂的小臉,楊氏心底終究還是慶幸的, 慶幸閨女還小, 不懂這些事,否則,還不知道要落下什麽樣的心理陰影呢,屆時, 就算是她衝過去拿刀砍了那個家夥, 也難消她心頭之恨。

經此一事,周家眾人在行動上難免更拘束了些,就算是去廚房端飯菜,也是周大新三兄弟一道過去的,若是女眷去解手, 三兄弟也會陪著各自的媳婦兒一道去, 生怕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還別說,周家這樣謹慎的行事,倒真像是密不透風一般, 讓人無從下手起來, 最起碼,一時之間, 張成自己就沒想到什麽有用的法子。

是的, 盡管被張徽喊到房裏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但張成心裏並不服氣,你是我爹又怎麽樣?從小到大我見你麵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既然過去你在衡池郡另外安了家,嬌妻美妾,幼子在懷,好不快活,又何必現在冒出來充當什麽好父親的角色、想要管束他呢?

他都這麽大的人了,早就過了要找爹的年紀了,要說管教他,他爹才是最沒資格的一個,因此,張徽的一番教訓,張成雖然麵上唯唯諾諾地應下了,心底卻並不服氣,反而由於一股名為“叛逆”的情緒,越發想要和張徽對著幹了。

說起來,張成雖然喜歡那些個青澀的小丫頭,但周儀霜本身的容貌在張府裏也就處於中等罷了,那日匆匆一瞥,之所以能讓張成上了心,也不過是因為張徽回到張家以後,見了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再聽下人暗戳戳地告狀說他院子裏時常有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丫頭讓人抬了出去,故而張徽大怒,遣散了他身邊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女人,給那些丫頭的家人了些許補償,此番登船,也就隻讓他帶了正妻和兒女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張成自覺已經被迫老實了好些日子,乍一見到船上還有這麽個年紀如此符合他胃口的小丫頭,又看著“母女”倆穿得一般,這不就動了色心嗎?哪知道那家子人卻是機警,直接讓方管事去請了他爹過來?

張成雖然不服他爹的管教,可他到底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也知道自己如今這樣錦衣華服的日子是誰給的,因此,麵上還是做足了一副最怕他爹的模樣。

“少爺!那家人基本上不怎麽出門,就算是那天頂撞了少爺的那個小白臉,出門也不是獨自一人,咱們沒多少可用的人手,不如還是先算了吧?等到了衡池郡,再想拿捏一家子平民百姓,還不容易嗎?方管事又不可能庇護他們家一輩子。”

那日跟在張成身邊的小廝阿全如是說道,他是張成奶娘的兒子,和張成自小一同長大,關係也甚為親厚,甚至可以說,是張成除了祖父祖母以外最為信任之人,在張府裏頭,如果說張成是那個作惡的人,阿全無疑就是擔任了幫凶的角色,為此,府裏麵的下人除了想要巴結他搭上張成這一層關係的,剩下的瞧不起他“為虎作倀”,又惹不起他,隻得敬而遠之,都不怎麽搭理他。

“哼!反正在船上也沒什麽事情,你凡事多留點兒心,我就不信了,他們家還能真找不出個突破口不成?左右距離上岸還有段日子,我還就跟他們家耗上了,等我得到了那個小丫頭,非得好好和她玩一玩不可,誰讓她哥哥的那張嘴臭,還敢罵我,嗬,那就讓她這個做妹妹的代兄受過吧。”

張成眉頭一皺,如是說道,是的,他現在盯著周家可不僅僅是為了周儀霜這個小丫頭,更多的還是想要好好教訓周長寧一番,他向來睚眥必報,在東陽郡,得罪了他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這次,也不會例外。

“若是找到了他獨自一人外出的時候,你大可便宜行事,不必專程回來稟報我,這是在船上,周圍都是水,萬一有人失足掉了下去呢?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個會水的,那小子瞧著也不是什麽身子骨強健的,在水裏泡上個一時半刻,我就不信,這船上大夫那點兒蹩腳的醫術,還能治得了那麽嚴重的風寒。”

張成話裏話外的意思阿全自然是明白,以往得罪了張成的人,他也不是沒有如此處置過,早就過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了,對於他來說,能夠緊緊地扒住自家少爺,讓自己得到好處,那才是最重要的,此外,旁人的性命,與他何幹?

想到每次幫少爺辦完事兒以後,就能得到的那一大筆銀子,再想想家裏想要在衡池郡安家,怕是手裏還缺了點兒銀子,阿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應聲道:“少爺放心,阿全知道該怎麽做!定然不會再讓那小子礙了少爺的眼!”

這廂,張成和他的小廝忙著商量如何讓周長寧付出生命的代價,巧了不是,周長寧也是這樣打算的。

他原本來自二十一世紀,早就習慣了任何事情都該由法律來定奪,但是很顯然,他當下所處的時空與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他也自該換一套處事方式。

在逃荒的路上,雖然周家人秉持著心中的善念,饒過了想要偷他們糧食的那三個人,但這並不代表周長寧不知道逃荒路上究竟是何情境了,他們家是運氣好,隊伍裏都是從一個村子出來的,各家的口糧也勉強夠吃,這才能維持住心裏道義的底線不變。

可是,同樣逃荒的其他人家可就不一樣了,有些人,夜裏疏忽大意,一個打盹兒,再醒來時,家裏的糧食被搬空了;有些人,不經意間露了富,偏生又沒有足夠的實力保存自身,於是,第二日一大早,一家子都躺在了血泊裏麵。

有些人,家裏實在缺糧,隻能吃幹飯卻走不動多少路甚至還要人抱著走的孩子自然就成了負擔,男娃金貴,女娃娃們便成了交易的一種商品,往往給上一袋粗糧就能領走一個,被帶走的女娃默認成了那家的童養媳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若是遇上了黑心的,性命難保。

因此,周長寧早就深刻地認識到了這個時空的殘酷之處,普通百姓,命如草芥,大人物們隻擔心自己能不能登上那個最尊貴的位子,為此引起的下層百姓的動**卻從來不被他們放在眼裏,周長寧不想死,也不想周家任何一個人出事,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他不介意突破自己的心理界限,做出一些從未做過的事情來。

原本,周長寧是相信方管事的話,以為張成有了他爹的管束,行為會收斂許多,最起碼,不敢再打上周家的主意,隻可惜,他向來五感敏銳,自家出去一趟都有人盯著,這一點他早就發覺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他便明白了幕後指使之人是誰。

所以,對於張成不願意放過周家的這種行為,周長寧麵上不動聲色,並未告訴給家人讓他們跟著一同擔心,但心底裏,卻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有機會,他不介意徹底解決掉張成這個麻煩,一勞永逸。

周長寧所等待的機會很快便到來了,雖然到來的方式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罷了,這日,已經入夜,各個屋子裏早已熄了油燈,大部分人都進入了夢鄉,就連船上負責劃船的人也不由得開始打起盹兒來,見江麵上沒什麽異常,任由水流將船隻帶著向前。

然而,意外往往來得很是突然,四下裏一片寂靜的時候,卻是一聲怒喝“你們是什麽人”打擾了眾人的清夢,眾人才剛剛皺了皺眉頭,似乎想要翻個身再繼續睡,緊接著傳來的一聲慘叫“啊”卻是讓人睡意全無,徹底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