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受限於工坊的規模, 每日的玻璃產量還是有限的,第一批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是得派人完好無損地送到棲元郡去的, 不過, 為了“宣傳”而自留的這部分玻璃,鄭坤也並未忘記在信件中與懷王說清楚。

兩人之間的親戚情分是一回事,相識這些年而產生的信任是一回事, 但鄭坤始終記得, 王爺不僅是他的表弟,也是他要誓死追隨的人,所謂臣子,就該有臣子的本分。

不得不說, 雖然周長寧和鄭坤相識的時間不久, 但若是知曉了他心裏的這些個想法,定然也會對此大為讚同的。

衡池郡的官宦人家不少,富商那就更多了,為了能夠將玻璃的名聲打出去,鄭坤特意囑咐了自家夫人, 可以給郡城中名聲較好的幾戶富商下帖子。

要知道, 本朝雖然對商人的歧視沒有那麽嚴重,可到底還是秉持著以往“士農工商”等級製度的舊觀念,即便商人的生意做得再大, 有些圈子, 他們也是注定混不進去的。

因此,且不提得了暗示的鄭夫人心裏有多麽好奇, 自家老爺究竟在忙些什麽事情, 還要捎帶著用到那些富商, 那廂,收到帖子的幾戶人家也是驚訝之中帶著欣喜。

然而,事實證明,周長寧給出的這個宣傳辦法是極好的,無論是官宦人家還是商人,都是已經脫離了普通百姓這個階層的,也就是說,不差錢,他們所追求的,除了自身的享受,也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毫無疑問,鄭大人府上新裝的這玻璃,就是兼具這兩種功能的物件了。

麵對著客人們明裏暗裏的試探,鄭坤及其夫人都是故作一副為難的樣子,被人再三催促,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出了玻璃的出處,這自然是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了。

當然了,周長寧自然不會將客人直接引到工坊去,因此,早早地便和鄭坤預定下了城中的一間地段不錯的店鋪,用來專程銷售工坊產出的玻璃。

鄭坤為官多年,小有積蓄,他夫人又極其擅長打理家中財務,這些年來,家產翻了何止幾倍?因此,周長寧剛剛一開口,他便二話不說掏銀子,將這鋪子給買了下來。

當然了,公是公,私是私,周長寧就這一點也解釋了一番,買鋪子的錢是先由鄭坤墊付,待到玻璃工坊開始盈利,這銀子自然還是會還給他的,如此,也好將一目了然的賬本呈送給懷王殿下去看,最後這一句說服了鄭坤,阻止了他繼續推拒的話語。

話說回來,買下鋪子以後,周長寧一邊忙著工坊的事情,一邊還得忙著鋪子的事情,就連睡覺都是大半歇在工坊裏的,整個人忙得腳不沾地,於是乎,他並沒有什麽避諱的心思,直接將自家二叔喊來鋪子裏幫忙監工了,給工錢的那種,畢竟,他又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全部耗在這裏。

待到周二柱和裝修鋪子的人漸漸熟絡起來,周長寧來鋪子的次數就減少了許多,隔上十天半個月的,過來瞧一眼鋪子的裝修情況與他想象中的有沒有偏離。

不過,這般功夫終究是沒有白費,鋪子的裝修圖紙是周長寧自己用炭筆畫出來的,結合了他曾經作為一個現代人的眼光,自然與現在的大多數鋪子就區別開來了,同時又契合當下人的審美,不至於太過出格、讓人無法接受。

等到鄭大人府上的宴會結束了,宴會上的一係列“布置”也漸漸起了效果,待眾人尋到鋪子處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在別處價值連城的玻璃,竟然就這般被大大咧咧地擺在鋪子裏麵,就算聽夥計說是“樣品”,但隻要知曉這些玻璃價值的人,還是忍不住晃了晃心神。

似乎是在一夜之間,“玻璃”成為了衡池郡中的一個熱門話題似的,不止是官宦人家,就連普通百姓,隻要知曉城中新開了個賣玻璃的鋪子的,就忍不住過去瞅了幾眼,也就是這麽幾眼,目光登時便移不開了。

大片的玻璃不好燒,售價貴這是理所應當的,但是便攜鏡這種東西,不過是用邊角料打磨出來的罷了,頂多再為它加上裝飾好看的外殼,並不費什麽功夫。

因此,早在鋪子正式對外營業之前,周長寧便打算好了,玻璃門窗這些東西自然是達官貴族才能用得起的,價格高上一些也無妨,就算出貨量少些,可利潤擺在那裏呢,嚴格算起來,工坊能夠獲得的,仍舊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便攜鏡自然是專程為普通百姓準備的,隻要不是家裏當真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咬咬牙花上幾十文錢,就能買到一個便攜鏡,就算小了點兒,但這也是玻璃啊,和那些大官老爺們家裏用的一樣。

理所當然的,鋪子的生意一日好過一日,每日進賬的數字,除掉成本以後的淨利潤,令見過世麵的鄭坤都不由得有些眼紅了,自然,生意這般好,可不就惹到了某些人的眼了嗎?

隻不過,在一些人剛剛伸出爪子試圖試探一番周長寧這個“少年掌櫃”的底細以後,就被早有準備的鄭坤冷哼一聲,剁掉了爪子,玻璃這門生意關乎王爺大業,他又怎麽可能容忍這些宵小之輩在這上麵動心思呢?

而就在衡池郡及其周邊的幾個郡縣漸漸傳出玻璃的名聲以後,鄭坤派去棲元郡的隊伍也終於到了,現下即便是官道,也多有崎嶇不平之處,而周長寧也早早叮囑過鄭坤,玻璃可不是什麽無堅不摧的東西,萬一送去棲元郡的路上給碎了......

醜話說在了前頭,因此,這些人一路上幾乎是提心吊膽地護著此行押送的物件的,既要擔心馬車翻了,損壞了上麵的東西,還要擔心半路上有可能突然竄出來的匪盜,等終於到了棲元郡,心底裏這才算是好好地鬆了一口氣。

陪同他們一道押送貨物的人裏麵,當然還有鄭坤的親信了,隻不過,難得能夠在懷王麵前露一次臉,他們才剛開始心情激動呢,正準備對著王爺好生介紹一番這玻璃的用處,後腳,來自衡池郡的信件便被人快馬加鞭地送到了。

毫無疑問,比起麵前的馬車上或許能讓他的府邸“煥然一新”的玻璃,懷王還是對於這封信的內容更感興趣一些,畢竟,隻需要在心裏估算一番時間,想來那個周長寧提出的這門玻璃生意是否可行,就該有事實來證明一番了。

懷王的幕僚都跟在他的身邊,待到懷王拆開信件一看,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起來,這幾位幕僚的心同樣跟撓癢癢似的,一個比一個好奇,若不是擔心動作不雅,又顯得有幾分冒失的話,隻怕一個個都恨不得伸出脖子來當一回“長頸鹿”呢。

不過,懷王到底還記著他的幕僚們呢,看完了信件,不忘遞給他們,示意他們自行傳閱,其實,這封信裏關於他們表兄弟之間寒暄的內容很少很少,鄭坤自己就是個實幹派,也深知懷王並不喜歡那等隻會說得天花亂墜之人,便在寫信的時候,依照著周長寧的建議,畫了個簡單的表格,近幾日玻璃鋪子的生意如何,幾乎是一目了然。

當然了,幕僚們若是沒有才學的話,也不可能被懷王留在身邊這麽長時間的,一個個目光如炬,都看出來了表格這種法子的簡便之處,看鄭大人在信裏說,這又是那位不足弱冠之齡的周長寧周公子提出來的?幕僚們對視一眼,內心不由得興起了幾分“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悵然之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