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裏正嚴肅詢問：“是誰接觸過豬蹄啊？”
“不是我！”齊大娘一慌，尖著嗓子，“和我沒有關係，是齊三黑那個心黑手毒的畜生。”
齊三黑對這件事的結局已經不意外了，呆呆地看著齊大娘，表情很失望。
齊大娘咬著牙，恨不得一頭衝到齊三黑旁邊逼著他把事情認下來：“不是我！齊三黑，你這個黑心爛腸子的，你怎麽不去告訴他們不是我！”
倒是聞訊趕來的裏正婆娘一拍腦門，好像明白了幾分：“這，我記得齊氏看家裏的吃的看得緊，從來都沒讓三黑接觸過那些吃的啊。”
被裏正婆娘這麽一說，蘇裏正自己也想起來了：“是啊，她啥時候也沒讓齊三黑接觸過那些貴重精細的肉食，更別說是豬蹄這樣的東西了。”
倆人說著說著，視線都放到了齊大娘身上。
齊大娘越發驚慌，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哭喪著臉，原本還想跑，可這會兒的希望卻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四麵八方都是人，有那個行伍出身的賀宴城，還有一個力大無窮的沈驚語！她一個老婦人，能跑到什麽地方去？
“三黑啊……”
齊大娘老淚縱橫，這個時候終於想起齊三黑有用了。
仵作見慣了生生死死的大案，這會兒也隱約明白了幾分，後退半步默默看著齊大娘。
齊三黑老半天沒說話。
好半晌，他終於費解且掙紮地抬起頭，盯著齊大娘：“娘啊。”
“三黑你幫幫娘，幫幫娘。”齊大娘哭得肝腸寸斷，“這事兒，他確實不是娘願意的啊！”
沈驚語對此表示嗤之以鼻。
不願意？但凡齊大娘是真不願意，這麽長的時間，她又有多少機會可以阻止這一切。
從一開始對齊三黑心生嫌隙，再到出手殺害齊二黑，這若幹個環節環環相扣，哪怕齊大娘稍稍在一個環節當中心軟過……這件事，就不可能變成這個樣子！
“娘，您別說了。”齊三黑心如刀絞，沈驚語明白的事情他也明白，“既然，既然您這麽不喜歡我，那您當初為啥要把我撿回來呀？”
“誰說娘不喜歡你？娘隻是……”
“娘！”齊三黑忽然大聲。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就連賀宴城都驚訝地抬了抬眼皮。
齊大娘有點不安：“你，你幹啥？”
“事到如今了，您還騙我這個？您覺得有意思嗎？”齊三黑簡直痛徹心扉，“您就跟我說說吧，老實說說！”
沈驚語看了看，淡淡開了口：“也是，齊大娘，三黑到底還是個老實孩子，您要是跟他正經說說這個理由，可能您還能得到三黑的原諒，可要是您沒法正經說這個話……到時候，嗬嗬。”
沈驚語冷笑一聲。
這聲冷笑，徹底摧毀了齊大娘的意誌。
她驟然抬起頭，滿臉怨恨瞪著齊三黑：“齊三黑，你這個小畜生，你還有臉問我這個？我把你撿回來，你家裏人也沒找上門過，更別說給過我什麽酬勞！你哪裏好意思這樣說！我養你十幾年已經夠意思了！”
“娘，你把我撿回來，原來不是看我可憐？”齊三黑目瞪口呆，“原來，你是為了要報酬……”
齊大娘狠狠啐了他一口：“齊三黑，你有骨氣，你了不起！我們鄉下人本來就是辛辛苦苦活著，想要點報酬又怎麽了。”
齊三黑又想起來什麽：“所以娘，這些年你對我苛刻的時候，也是因為我不能給你回報？五歲那年你把我從家裏攆出去，差點害我凍壞了一隻腳，這也是因為我當時沒法給你錢？”
齊大娘理直氣壯地道：“那是當然！要不然呢？既然我把你撿回來，那你就該事事都聽我的！要不然，你以為你老娘我是開善堂的不成，我就得天經地義養著你？”
“……”
齊三黑不說話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齊大娘還覺得自己十分有理，還要再說。
蘇裏正卻聽不下去了，黑著臉道：“夠了！你說這些，你自己不覺得寒磣，我都覺得寒磣。”
裏正婆娘也皺著眉頭道：“當年我們老蘇家看你虐待三黑這個孩子，看不過眼，找過你好多次，讓你養不起這個孩子就別養了，拿到我們老蘇家來，我們幫你養！可你當初是怎麽說的？”
“這事兒我還記得！”蘇裏正沉著臉接口，“那年三黑才五歲，我去問齊寡婦，可齊寡婦告訴我說她不願意把三黑給我，因為三黑再過兩年也就能賺錢了，她舍不得將這個眼看著就能賺錢的孩子拱手讓人。”
沈驚語都聽得咧了咧嘴。
齊婆子可真是好算計，連個四五歲的孩子都好意思算計著讓他去賺錢養家。
難怪齊三黑成了這麽個任勞任怨的老黃牛，而她的兩個親生骨肉，齊大黑和齊二黑卻跟個廢物一樣一事無成，好吃懶做的。
齊婆子還想撒潑：“我不過是想享個兒女福，我有什麽錯？”
蘇裏正不耐煩了，冷冷地看著她：“齊婆子，你現在還想享什麽兒女福？你二兒子已經被你給殺了，你大兒子死了，三兒子原本能養著你，現在也被你給一手逼成了這個樣子！我告訴你，就算你真僥幸逃脫了牢獄之災，逃脫了殺頭，你也別想再在村裏混日子！”
齊婆子有點慌了，脫口而出：“不可能！按照村裏的規矩，孤老婆子都是你們蘇家祠堂養的，就算我姓齊不姓蘇，你們也不該壞了這個規矩。”
沈驚語“哦”了一聲，意味深長看著齊婆子。
她就說麽，原來齊婆子打的是這個主意。
蘇裏正被齊婆子給氣笑了：“你想得還挺美！是，我們蘇家確實立過這樣的規矩，可那也是針對一些個確實有困難的孤老婆子，不是為了你這種渣滓。”
裏正婆娘跟著點頭：“祠堂那邊，我們每年都要捐個二兩銀子過去！我現在就去跟蘇家的族老說，他們要是敢讓你去祠堂吃飯，這錢我們從現在開始就不捐了。”
裏正跟著點頭：“對，不捐了！”
倆夫妻同仇敵愾。
齊婆子呆滯地看著蘇裏正，嘴唇動了動，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