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謝老伯告了別,二人坐上牛車起身去了縣城。

縣城裏東南西北四處都有牙行,二人商量著還要順路去找一趟大房一家,便選了離他們住的地方最近的城東。

春妮道:“先買一個人應該就行了,用不了這麽多幫手。”

謝景應和道:“不錯,等生意做得長久些,再買幾人也不遲。”

夕陽西下,天邊漸漸被染成一片柔和的嫣紅。

春妮這兩日反而吃得好了些,臉色在夕陽之下,襯得更顯紅暈了些。

謝景拿了個鬥笠給春妮:“戴上吧。”

春妮接過戴上,畢竟是要去牙行的。

兩人到了城東口子下了車,小廝給安置了牛車。

兩人還沒站穩當,便看見有一個女孩子跪在地上,哭喊道:“求您了,要了我吧,一兩銀子就行了,給我爹留一個收屍錢!我什麽活都能幹。”

“去去去,你看你瘦成這個樣子,能做什麽?”

“求求您了,我手腳麻利,什麽苦活累活都能做的,隻是想要點銀子給我爹好好安葬了。”

在大周朝,是很重視死後的歸宿的,若是沒能好生安葬了,靈魂便不得永生。

“滾滾滾!別逼我打你,賠本的生意,爺可不敢做!”

那女孩骨瘦如柴,看著比春妮還瘦得多,都快剩下皮包骨了,她一直在對人牙子磕著頭,都快把這腦袋磕破了去。

就在這時,牙行裏麵走出一個挺著大肚的漢子,方才那欺負人的小廝立馬換上一副諂媚的笑,想必是這牙行的管事。

“發生什麽事?”管事的問。

“爺,這裏有個鬧事的。”

管事的走出來,看了看跪倒在地上,身穿破爛布、渾身髒兮兮地不停地磕頭的“一小團”女子。

“爺,求求您,讓我做牛做馬都行,給我點錢讓我好生安葬我爹爹!”那女子緊跪著往前抱住管事的大腿,髒兮兮的頭發下,露出一張幹瘦蒼白的小臉來。

春妮皺眉盯著她看,心中歎息這吃人的封建社會。

謝景擋在春妮的前麵,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去別的牙行看看,暫時不想惹上麻煩。

春妮沒有動作,她不是聖母,也沒有那見什麽人都要幫一把的本事,但她也在心中盤算著是否可以買下這個女孩子回去。

就在這時,那管事的湊過去,用手捏住女孩的下巴,女孩吃痛張開嘴,管事的看了看她的牙口:“這頭骨倒是個漂亮的,不過就你這小身板,不符合我這牙行的標準。”

那女孩乞求似的看著他,那管事心中一動,咧開滿是胡茬的笑,油膩地笑笑道:“不如……回去做我的小妾如何?”

女孩瞬間縮了回去,後退著搖搖頭。

春妮上前道:“慢著!”

幾人紛紛看向她,謝景本身拉了她的袖子卻放開了,想來也是攔不住的。

春妮走上前,在女孩的身邊蹲下,開口問道:“妹妹,若我把你買去你可願意?你爹的後事我會幫你辦妥。”

女孩看著春妮,雖說眼前得到春妮也不過隻是一名女子,但她眼神中透露著堅定,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女孩忙不迭地點點頭,便要跪下給春妮磕頭:“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你不用跪我。”春妮拉起女孩的手,便要帶她離開。

她本就不是很想在牙行買人,如今用這種方式,自己的心中還稍微舒服一點,至少也算是幫了這小女孩一把,她敢肯定自己能做一位好主顧,雖然這小女孩瘦弱得很,不知道在店裏能幫上多少忙,但一切慢慢來就是了。

“等等。”那管事的發了話,“我讓你們走了嗎?”

春妮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人。

那人麵帶慍色,冷聲道:“這丫頭是我先看上的人,凡事都要講求一個先來後到,你可不能壞了這規矩。”

“可你沒見她不願跟你去了嗎?更何況一開始你們也並沒有想要她。”

“敢在我手下搶人,你還真是活膩了!”那管事說著便要上來打她。

謝景搶先一步護在春妮前麵,攔住管事,悠悠開口道:“這位兄台,有話好好說。”

春妮這才發覺,謝景竟然生得這般高大,平日和他並肩站在一處,隻覺得他一副儒雅的氣質,瞧著並不是這般氣勢逼人。

那管事見有男子擋在麵前,說話稍微客氣了些,便道:“要想買人,您裏麵請,還能多挑些。這丫頭,我要了,不賣。”

謝景笑笑,湊近了對那管事的耳語道:“這位兄台,不瞞您說,這女子身上沾染了屍毒。”

“什麽?”那管事的退後幾步,一臉疑惑道,“你誆人的吧?”

春妮不知謝景和那管事說了什麽,護著那女孩一臉詢問地看向謝景。

謝景微微行了一禮:“剛剛那個是我家丫頭,我們是做仵作的,早便看出這丫頭身上中了屍毒,想將她買回去,研究則個。”

那女孩聞言緊張地渾身發抖,春妮聽出謝景是在扯淡,背地裏的手拍了拍那女孩的手,輕輕地對她搖了搖頭。

“可是不信?”謝景拉開那女孩的袖子,上麵果真有一塊腐爛了的肉,便立刻蓋上了。

那管事的和小廝都嚇了一跳,都退進了牙行,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們。

謝景道:“幾位不必擔憂,好生清潔便是,這女子我便先帶走了。”

“等……等等,我怎知你不是在誆騙我們?”管事的嘴硬道,“若真是屍毒,你們怎麽不怕?”

謝景扶著春妮上了牛車,冷聲道:“得了屍毒之人,三日之內,全身僵硬,渾身潰爛流血而死。感染風險極大,若你不怕,大可以讓我們繼續停留此地。”

管事的不再與其廢話,趕忙關上了門。

幾人上了牛車,走遠了些,春妮這才趕忙安慰女孩道:“你別害怕,這是我四叔,剛剛那些呀都是誆騙別人的。”

女孩低聲啜泣,說著便要在牛車上跪了下來:“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春妮趕忙把她拉起來坐好,這才問道:“你爹現在在何處?你這身上的傷又是如何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