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遠房親戚啊?你說清楚點。”
程亦之磨磨蹭蹭支支吾吾起來,她對蘇琴琴一無所知,怎麽知道蘇琴琴有哪些遠房親戚?
在沈曼玉銳利的目光下,程亦之急得脫口而出:“是、是程鋒那頭的。”
沒想到沈曼玉的臉色忽然一變,程亦之看著她猛地一抖,該不會一聽說她是程鋒那頭的遠房親戚,所以沈曼玉就不要她了吧?
“你跟程鋒是什麽關係?”
“程、程鋒是我一個遠房親戚,他好像是我媽表姐的哥哥。”
程亦之隨口胡謅,這人物之間的關係已經懶得再去想是否合理了,畢竟她姓程,跟程鋒有點關係好像也說得過去。
沈曼玉皺了皺眉:“這是什麽關係?”
“我也不知道,反正算是有點關係吧。”程亦之忽然加了句,“我還認識程筱。”
程筱是程亦之的曾用名,程筱這個名字還是當年蘇琴琴給她取的,後來蘇琴琴走後,程亦之就把自己的名字給改了,乍一說出程筱這個名字,突然讓她有些不適應。
沈曼玉徹底沉默下來,沒再追問程亦之。
沒想到到了晚上,沈曼玉卻忽然把她請到了自家吃飯。
掌廚的是蘇琴琴,賣相一般,但似乎味道還行。
蘇琴琴對程亦之打從心底裏有偏見,就因為程亦之莫名其妙地來找自己,又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就篤定程亦之這個人來者不善。
“你怎麽把她叫來了?我不知道她要來吃,沒準備她的份。”
蘇琴琴把沈曼玉拉扯到一邊小聲埋怨,她實在有些搞不懂沈曼玉了,沈曼玉雖然平常對員工還不錯,但還沒見她對一個剛來的員工這麽上心,又是給她騰房子住,又是把她叫到自己家裏來吃飯。
這架勢,看著不像是招了個員工,反而像是招了個祖宗。
沈曼玉朝她使了個眼色,奈何她沒看懂:“哎呀,我們兩個人哪能吃得了這麽多?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而已。”
蘇琴琴覺得沈曼玉今天很奇怪,但沈曼玉做什麽都有她的道理。
沈曼玉對程亦之格外地熱情,熱情到讓程亦之突然不敢動筷,程亦之的嘴唇微微一抖,有些沒底氣地說:“沈總,您有什麽就直說吧,您突然對我這麽好我害怕。”
“我店裏那幫都叫我曼玉姐,你也別總沈總沈總的叫,叫我曼玉姐就行了。”
程亦之點了點頭,下意識地用餘光瞥了眼蘇琴琴。
蘇琴琴自顧自地喝著湯,完全沒有要加入她們聊天的意思。
和蘇琴琴一樣,程亦之也對蘇琴琴沒好感,在程亦之心裏,蘇琴琴這種人就該過得不好,用一輩子去為拋夫棄女這件事懺悔。
“小程,你白天說你認識程筱,你們關係怎麽樣啊?她現在在哪兒?”
蘇琴琴忽然像是被雷擊中一般,整個人猛地一抖,倏然看向程亦之,又不敢置信地看回沈曼玉。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變了。
程亦之就知道逃不過這件事,在回來的路上早在心裏演練了一遍,2005年的自己也不過十歲。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其實也不算認識,有一次他們回來探親的時候我陪著她玩了一下午,不過她現在的情況我也不清楚,畢竟那之後我們沒見過麵了。”
沈曼玉困惑地問:“你家裏和他們家平常不聯係嗎?”
“不聯係,她爸爸帶著她早就離開了,不知道定居到哪裏去了,我們兩家雖說是遠房親戚,但其實也沒那麽親,幾乎沒什麽交集,程筱跟著她爸回來好像也是前年的事情了。”
溪鎮是南市下屬的一個小鎮,早些年程鋒和蘇琴琴都是在南市打拚的,蘇琴琴離開後,程鋒就帶著程亦之去了其他地方定居,沒想到蘇琴琴兜兜轉轉,最後留在了溪鎮。
她偷偷觀察著蘇琴琴的反應,蘇琴琴整個人像是呆滯住了一般,眼中無神,低著頭怔怔地盯著自己碗裏的白米飯,安靜極了。
沈曼玉最是清楚蘇琴琴的心思,知道蘇琴琴其實一直掛念著女兒,這個時候突然提到了程筱,對蘇琴琴來說就是平地一聲雷,狠狠地打破了她故意營造出來的平靜生活。
“程筱那孩子怎麽樣?有好好在長大吧?”沈曼玉餘光睨了眼蘇琴琴,盡可能地多問些程筱的情況。
“挺好的,挺活潑可愛的小女孩,很討人喜歡。”
蘇琴琴提著的一顆心,稍稍地放下了一些。
知道程筱過得好,她就放心了。
“不過……你為什麽從來沒去找過程筱啊?”
沒想到程亦之忽然把矛頭指向了低著頭從未開口的蘇琴琴身上。
蘇琴琴當即懵了,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當時我跟程筱聊天的時候程筱提起過她母親,她說她不明白媽媽為什麽會突然不見,覺得一定是自己做了惹媽媽不高興的事情媽媽才會不要自己的。可是怎麽會有媽媽會主動不要自己的孩子呢?你是真的打從心底裏討厭自己的孩子嗎?”
這個問題,程亦之在心裏藏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曾經她還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當麵質問蘇琴琴了。
尤其是在聽到蘇琴琴去世的那一刻,她內心的悲傷忽然化成了某種解脫。
可能那不僅是對蘇琴琴的解脫,也是對程亦之的解脫。
可程亦之終其一生都要活在母親為什麽不要自己的痛苦當中。
而現在,老天爺重新給了她這個機會。
蘇琴琴的手顫抖地厲害,險些連筷子都握不住,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
程亦之逼著她,目光如炬:“既然來了溪鎮,我就是想看看,程筱的母親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我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