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之忙完一圈回到收銀台時,陸嘉楠那一桌的人還在,一群大學生在一起有說有笑,陸嘉楠在其中格外優越。
他說話的時候,那幾個女生看她的眼神非常專注,一瞬間讓程亦之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他見麵時的場景。
陸嘉楠雖然皮相很好,但當初吸引程亦之的絕不是那張臉,她也絕對沒有膚淺到會因為一張臉就對一個男人產生男女之間的那種好感。
他大她十歲,身上那股從骨子裏滲出來的溫和仿佛能將人包裹,在他之前,她從不曾用溫文爾雅來形容一個男人。
可陸嘉楠卻配得上。
那時候他比她大了十歲,而現在,她卻比他大了七歲。
20歲的陸嘉楠,就連笑起來都帶著少年的張揚和清傲。
小張忽然湊過來說道:“明天早上我帶你去做工作服,早上9:00,在安和橋等我。”
程亦之孤疑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工作服:“這不是嗎?”
“曼玉姐說這套不適合你,總之你聽我的就對了,知道安和橋在哪裏嗎?”
“知道。”
整個小鎮最有名的就是安和橋,算是小鎮標誌性的地標,遊客們來遊玩時都會拍照打卡留念的必經之地。
安和橋那一帶十分繁華,算是小鎮的中心板塊,但程亦之自從來到這裏後隻顧著工作,還沒來得及好好在小鎮轉一轉。
陸嘉楠他們一群人一直吃到晚八點多才離開,彼時程亦之正忙著算賬,沒發覺他的靠近,聽到他的聲音時,忽然愣住。
她倏然抬頭,正望進他的眼裏。
少年的眉眼和輪廓既熟悉又陌生,微微噙著笑意,把賬單遞到她麵前:“結賬。”
程亦之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鎮定地結賬,收錢,找錢。
動作一氣嗬成,卻再也沒敢多看他一眼。
20歲的陸嘉楠和她沒有任何關係,這個世界對她來說也隻是萍水相逢,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回到2022,因此程亦之並不想和太多人牽扯。
“真羨慕他們這一群大學生,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年紀,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小張的視線隨著陸嘉楠的遠去重新回到程亦之身上,程亦之對這群大學生沒有一點興趣,小張卻開始喋喋不休。
“他們這群是南大的學生,南大就在我們溪鎮隔壁,四十分鍾不到的車程吧,他們周末總愛來鎮裏玩,我經常看見他們,有時候在台球室,有時候看他們打籃球,怪好玩的。”
程亦之沒搭理她,忙完手裏的活兒正想歇一歇時,發現蘇琴琴扶著腰靠在桌邊。
蘇琴琴白天要在托兒所上班,下了班來這裏幫忙,端茶送水自不必說,剛才還蹲在後廚洗了一大臉盆的鍋碗瓢盆,此刻又拿著拖把慢吞吞地拖著地,拖一會兒扶一下腰。
這店是沈曼玉的,她又是沈曼玉的好姐們,按理講其實她並不用這麽辛苦自己,哪怕她不來店裏幫忙,沈曼玉也絕不會多說什麽。
程亦之走過去直接從蘇琴琴手裏接過拖把,在蘇琴琴詫異的目光下攬過了拖地的活兒。
“現在也沒什麽客人,你去收銀台那邊歇一會兒吧。”
蘇琴琴對程亦之的看法有些複雜,她認為程亦之來意不明,從第一眼見到她時這種想法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裏,雖然她說她是程鋒的遠房親戚,可誰知道她來這裏究竟想幹什麽?
程亦之也察覺到了蘇琴琴對自己的態度,但她並不在意蘇琴琴對自己是什麽看法,可應該才30歲的蘇琴琴為什麽總要把自己搞得這麽慘兮兮?
年齡比她還稍大一些的沈曼玉打扮得體,反觀蘇琴琴,看上去反倒像是沈曼玉的老大姐。
同住一個屋簷下,這差距未免太大。
蘇琴琴過去究竟經曆了什麽?2005年距離她拋夫棄女也不過隻過了四年,可她已經完全不像是程亦之記憶裏的樣子了。
程亦之記憶裏的母親,始終還停留在她6歲那年的最後一張合影上。
那時候的蘇琴琴,光鮮亮麗,連頭發絲都梳得一絲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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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亦之起了個大早,按照和小張約定好的時間,早早地來到了安和橋。
她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這裏離蘇琴琴上班的托兒所很近,最近不到兩百米的距離。
清晨的小鎮已經飄滿了煙火氣,河道兩旁的早點店滿是人,還有人坐在橋頭唱小曲兒。
“嘿,來晚了,我請你吃早飯。”
小張不知從哪裏忽然蹦了出來,塞給程亦之一塊糍粑糕,說:“我排了二十分鍾的隊才買到,所以來晚了,你嚐嚐看,這可是我們小鎮最好吃的糍粑糕。”
程亦之蹙了蹙眉,她習慣了早餐清淡,平時早上也很少吃這種油膩膩的食物,但迎上小張迫切的眼神,拒絕的話硬生生地梗在了喉嚨。
她勉強咬了一口,眉心微微舒展。
糍粑糕並沒有他想象得油膩,一口咬下嘎嘣脆,還帶著點甜甜的紅糖味,配上小張自帶的烏龍桂花茶,口腔瞬間清新起來。
“喏,看到了嗎?就那家裁縫店。”
小張往安和橋的另一邊一指,一家並不起眼的店鋪,門頭就連裁縫兩個字都歪七歪八,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是一家專門給人做衣裳的裁縫店。
小張告訴程亦之,這家裁縫店的老板叫薛寶珠,是二十多年的老裁縫了,無論老的少的,都喊她一聲寶珠姐,蘇琴琴和她關係尤其好,身上穿的幾乎都是薛寶珠為她定做的,沈曼玉店裏服務員的工作服也都是統一在薛寶珠這兒定做。
但即便如此,裁縫店的生意還是不見好轉,每況愈下,聽說早兩年薛寶珠就動了關門的主意,但遲遲沒有行動,店鋪一直維持到現在,幾乎隻剩最後一口氣了。
沒準什麽時候一覺醒來,安和橋這頭的薛氏裁縫店忽然就關門了。
程亦之隨著小張進入店鋪,裏麵空間不大,但勝在幹淨。
縫紉機旁坐著一位女士,聽到動靜,立刻笑著起身迎接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