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雲閣裏,婉答應剛剛也親眼看見了皇後和淑妃交鋒,心裏越發難受。當初她一時鬼迷心竅,做下了無法回頭的事兒,如今想要抽身卻是難上加難。偏偏自打碧泉的母親死後,碧泉便十分的疏遠自己。有什麽不好的事兒婉答應也不敢和這個姐姐一樣的說,怕她覺得自己陰險。

如今鬧到這樣的田地,淑妃一日比一日更加咄咄逼人,婉答應每每看見她都會覺得膽顫。偏今日素媛還不要命的往皇後的宮女身邊湊,她瞪了好幾眼,那個死丫頭竟也沒有看見!她心虛,總怕淑妃察覺出來什麽,現在的婉答應不比從前,人生的大起大落也都算經曆了,看的也比原來長遠。

現在的這個淑妃可惹不得。

於是一回到淡雲閣便開始訓誡起身邊的這個宮女起來。

“素媛!我不是跟你說了,要離皇後娘娘身邊的人遠一點麽!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素媛不解的抬起頭,如果鍾媽媽派的那個線人在這,一定能看出來,這就是當日和小五子傳遞東西的小宮女。

“小主不是已經投靠了皇後娘娘麽?多親近親近有什麽不對?”

“我沒有投靠皇後娘娘!原來聽從皇後娘娘的命令行事,不過是因為當時有利益的重合罷了。我知道,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小答應在這宮裏頭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容易,但是,違背良心的事兒我做一次也就夠了,不會再做第二次!”

“什麽叫做違背良心的事兒?淑妃本就不如皇後娘娘大,是她猖狂,不管皇後娘娘怎樣對她都是對的,小主怎的這樣迂腐!”

“胡鬧!”婉答應聽她這樣毫不客氣的頂撞自己,一時沒忍住,拿起茶杯就摔在了素媛的身上,濺了她一身的熱茶,素媛立時便要站起來。婉答應本還有些抱歉,這麽一站卻是點燃了她更多的怒火:“混賬!你是我的奴才!我讓你站起來了麽!還是現在我給你的寵太多了,讓你忘了自己是個什麽身份?”

素媛也知道自己剛剛莽撞了,連忙賣乖,趕緊跪下:“小主恕罪,奴婢隻是被熱茶潑到了,一時不察。”

婉答應瞧著她看似恭敬實則有些不屑的樣子,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冷笑道:“原來如此啊,不知道皇後娘娘若是把茶杯摔倒你身上,你是不是也敢一驚之下趕緊站起來呢?”

“小主,小主說的這是哪裏話,奴婢,奴婢剛剛真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隻是沒有把我當成主子吧,可憐我現在才想明白,整日裏受良心的譴責,不過是做了一回別人的棋子。我還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直接是皇後娘娘的人。虧我還那麽的信任你,簡直瞎了我的眼。”

“小主!”素媛臉上有些慌張:“奴婢不知道小主在說什麽,奴婢怎麽會不拿小主當主子,奴婢是淡雲閣的人,和小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婉答應有些疲憊,想起來自己前陣子和傅嬪在一起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兒,又想起這些日子看見淑妃之後的戰戰兢兢和皇後時不時的威逼利誘,眼淚一直在眼圈裏打轉。

竟沒想到,素媛是她除了碧泉第二個信任的人,卻給了她一個這樣大的驚喜。

“你昨兒晚上出去了,見得鍾毓宮的小五子,一個曾經和淑妃娘娘接生嬤嬤接觸過的人。想必,若是東窗事發,第一個被牽連的絕對不是皇後娘娘,而是我吧。”

素媛心裏一跳,不由自主的說道:“小主派人跟蹤我....”

“不顧我整日的耳提麵命,依然三番五次和皇後宮裏交好的宮女,我怎麽能不懷疑她有二心?”

素媛手底下的帕子攥的十分緊,眼中除了些許不知所措,竟還有一絲殺氣。

“你走吧,往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你也回去告訴皇後娘娘,若是這一次淑妃查到了,讓她盡可以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我身上。若是淑妃還以為是惠妃動的手,沒有查到這裏,往後就別再拉攏我了,讓我安安靜靜的在這個小閣子裏過一輩子吧。

我隻是個小地方來的商人之女,若非杜霓的逼迫也不會爬上龍床,和她們這些打小就高貴的人不一樣,我真的不喜歡爭鬥,求皇後娘娘放過我吧,我什麽都不會說的,真的什麽都不會說的.......”

素媛看到說著說著便哭起來的婉答應,心裏默默說了一句沒出息。可這個女人長得好看,哭起來也給人一種十分柔弱的感覺,梨花帶雨的樣子,想必皇後娘娘握著這顆漂亮的棋子,是沒有那麽容易就放棄的。

湧過一陣複雜的情緒,素媛雖有些可憐她,但也知道,這宮裏頭可憐的人多了,婉答應再不濟還掙了一個名分,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碧泉早就聽到了主殿裏的動靜,這會兒聽見哭聲,也不得不進去了。好歹她也是婉答應身邊的一等大宮女,總不能什麽事兒都不管。

一進屋,就看見平日裏頗受婉答應寵的素媛在底下跪著,水灑了一地。而婉答應則是趴在木桌子上,哀哀的哭。

“這是怎的了?”

碧泉心裏疑惑,剛剛娘娘讓自己抽時間去一趟鍾毓宮,這會兒婉答應一副情緒崩潰的樣子,莫不是她們有了什麽過節?

這麽一想,碧泉心裏忍不住皺成了個疙瘩,可也不得不上前去。

婉答應心裏頭一直把碧泉當姐姐,也很感念當初在霓凰宮的時候,碧泉對她的好。可自從碧泉母親去世之後,一直對自己很冷淡,如今她這般溫柔的走到身前,婉答應再也忍不住,淚眼婆娑的讓素媛滾出去,一邊像個孩子一樣撲到了碧泉的懷裏。

“姐姐,怎麽辦,我犯下了大錯。”說著又痛哭了起來,似是要把連日裏的不安和委屈都哭出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主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和奴婢說一說。”碧泉順著抱著她的姿勢拍了拍她的背,在她的安撫下,婉答應慢慢平靜了下來。

於是陶婉也就一五一十的把當初傅嬪在的時候,她們是如何投靠皇後的,又是如何被皇後利用的事兒說了個七七八八。說起來對不起淑妃的事兒,陶婉也是磕磕絆絆的,原來初一那日宮宴途中,林毓的步攆險些打滑,這事兒便是陶婉奉了皇後的命做的。

做完之後陶婉一直處在心虛中,每每看見林毓都要繞著走,這才沒有被淑妃看出來。碧泉在聽見陶婉曾有意加害小皇子的時候,心裏就是一緊,雖說沒出什麽事兒,但終究是對淑妃娘娘起了壞心思。即使現在幡然悔悟了,淑妃娘娘那裏,怕也不是那麽容易就過關。

不管怎樣,還是由淑妃娘娘定奪比較好。

接著婉答應又說出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真相,原來淑妃娘娘那日險些難產的事兒,竟真的是皇後做的。不過經手的是婉答應身邊的額素媛,而素媛則是皇後本就安插在婉答應身邊的人,婉答應本也是不知道這件事兒的。是偶然看見素媛和鍾毓宮的小五子接觸,而小五子又是嫌疑人之一,這才開始懷疑。

剛剛陶婉跟素媛說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把握,卻沒想到那個小宮女,竟是連客氣一下的否認都沒有,可見這事兒是真的。

碧泉知道宮裏頭的勾心鬥角,這回婉答應讓自己陷入到這麽大的危機裏,也全是咎由自取,技不如人。皇後權勢大,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像陶婉這樣的小答應,還不是皇後說什麽就得做什麽。

這事兒也不是碧泉能解決的,於是隻能溫言軟語的安慰她一番,等到夜間悄悄去鍾毓宮的時候,一股腦的全部說給了林毓聽。

這下林毓倒是把很久沒有擼清的事兒給順到一起了。

原本也就是懷疑皇後,畢竟除了她沒有人能做出來這樣的事兒。但是懷疑是一回事,真正知道又是一回事。

從上輩子開始皇後就容不下她,這輩子和上輩子比起來,隻能說更加容不下了。

謝江夢這兩輩子加起來,惹了自己可是夠多的東西,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把她拉下皇後的寶座,讓她在冰冷的靜思殿裏淒苦一輩子,折磨一輩子,林毓著實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

“好,好,好。”

連說了三個好,林毓的臉色卻更加狠戾。碧泉和鍾媽媽垂手在一旁,看到她的表情都有些害怕。還是鍾媽媽怕林毓想岔,左了性子,連忙勸了幾句,林毓心裏這才好受一點。

想她上輩子恭恭敬敬,從不恃寵而驕,得到的卻是一杯毒酒。那麽這輩子,她既然重新來過,也回到了淑妃的寶座,就沒有理由還和原來一樣。

從今天開始,皇後的好日子也快要到頭了。憑什麽隻管你算計別人,就沒有別人算計你的時候?

笑話。

謝侯府一個豪門世家,在京城的貴族圈子裏呆的也夠久了,不若就陪著皇後娘娘一起下葬吧?反正也不過都是京城裏的蛀蟲,於國於家都無益處。

再說惠玉宮。

自打淑妃掌管那一個月的禦膳房,惠妃受盡了折磨,偏偏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赤璉羽原本不可一世的性子也被淑妃磨的平了許多,再也不敢像從前那樣張狂。

這一個月飯食上的克扣,惠妃終於認識到這裏不是赤烏國,由不得自己為非作歹。她雖然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可好歹也有點是非心,通過雪雁知道了淑妃這麽瘋狂報複她的原因,早就發誓,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去,定要那個陷害她的人好看!

當然,雖說淑妃這個人不好惹,可若有機會,她也一定要把自己承受的這些通通還到她身上!那一個月對於惠妃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現在因為這場大病,惠妃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每天也都能吃上熱乎乎的正經的飯菜,雪雁也走了,再沒人威脅自己。惠妃的臉色倒是一日更比一日好,但還是隻能囚禁在這惠玉宮。不過即使是這樣,赤璉羽也十分滿足了,再也沒有吵鬧過。

永嘉帝看她識相,對於她一直向外傳的消息,挑挑揀揀也給赤烏國那邊送去了一點。畢竟嫁過來的公主還是很受寵的,總是沒有消息傳回去也不是個事兒。

於是在一個月之後,赤璉羽終於收到了永嘉帝默認可以遞到她手上的,赤烏國國王的回信。

“父皇給本宮回信了,父皇終於給本宮回信了!”赤璉羽經過這些天的溫補,身子沒有之前那般瘦削,臉上也有了點好的氣色。她手裏拿著這麽久的日子以來她父皇給她的第一封回信,喜極而泣。

隻有離開了赤烏國,離開了家,見識了大夏的繁華和危險,她才明白,自己的家有多好。可惜,一入宮門深似海,饒是赤璉羽再高傲,再單蠢,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公主,別哭了。國王知道了公主的遭遇,一定會來救公主的。”那名小宮女雖然這麽說,可眼淚也簌簌的流。這些日子,不僅僅是公主,她們過的也是暗無天日。不過就算過的再不好,也比死了的英赤幸運。

“父皇說,會派國師來,”赤璉羽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聲音還有些哽咽:“我錯了,再也不會頂撞國師了。如果當初我能聽國師的話,也就不會受這麽多的苦了。我要是沒有去挑釁淑妃,還妄圖弄死永嘉的孩子,我現在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公主....”那些小宮女看惠妃要下床,趕忙扶住她。

“希望上天可以聽見我的心。”說完就對著門外天上的月亮虔誠的跪了下去,身後的小宮女們也跟著一起跪了下去,月神在上,請保佑您赤烏國的子民吧!

門外的侍衛看她們對著月亮跪的那麽虔誠,心裏嗤笑了一聲,還是把這樣的異狀告訴了皇帝。永嘉帝倒是沒有在意,赤烏國向來崇拜月神。不過,赤璉羽能有這個心思悔過,永嘉帝也冷冷的哼了一聲。

若是人人悔過都有用,那麽,還要律令做什麽?

不過這個赤烏國的皇帝倒是真的寶貝他這個女兒,竟然因為一封稍微吐露幾句委屈的信就直接派人不遠千裏的來看看,派的還是官位不俗的國師。

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