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緩緩走下第二個台階,依舊居高臨下的看著南宮疏影,不疾不徐的笑道:“你這話可笑,我是這鍾毓殿的主位,這宮裏我說什麽便是什麽!哪還需要什麽證據?再者,宮規第九十一條規定,凡常在貴人一流,處罰下人需先稟告一宮主位,不得擅自做主,否則就是僭越之罪,是以下犯上,是大不敬!我問你,你打她罵她可請示過我了?

宮規第一百二十一條,凡下位者對主位娘娘需恭敬待之,不可有大不敬之言,不可頂撞,那麽敢問剛剛常在是梗著脖子和誰說話呢?我問你,你每日的安可請了,茶水可奉了?我大度寬容收留你住在我宮裏,你非但不感激,還天天的惹出這起子事兒,簡直是無可救藥。”

說到這林毓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就且去宮門口跪著吧,什麽時候想清楚自己錯哪了再起來。羅裳,”

“奴婢在。”

“你去看著南宮常在,態度稍有不恭敬就過來稟告於我。腰要直,背要挺,頭要抬起來,要是南宮常在哪裏做的不好了,你就用她手上那根小撣子抽一抽,提醒提醒她。千萬不要因為侍奉她的關係就手下留情,可記住了?”

羅裳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省的。”

林毓的一番話查有可據於情於理,南宮疏影知道自己理虧卻也不願意就這麽低頭。畢竟在她心裏,林毓隻是個扶不上牆的病秧子,沒得跟自己比。於是頭一仰就想說些什麽。

林毓卻是理都不理她,轉而看了看身旁站著的尚蘭舟和其他三個小太監,後者聞之會意,紛紛上前。尚蘭舟還是頗有風度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南宮疏影大眼一睜:“請什麽?死奴才你要幹什麽!”

“小主沒聽到我們娘娘說什麽嗎?您是乖乖的自己去還是讓我們駕著您呢,咱們也是奉命行事,小主也別為難我們。”尚蘭舟麵無表情的繼續說,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死奴才,我好歹是一個六品常在,她不過就是個病秧子!我父親是二品大員,我爺爺是一品侯府,她不過是一個沒名沒分的小官的女兒,你們可得看準了!”南宮疏影看見尚蘭舟一流真要衝上來,也有些急了,忍不住大聲的吼道。

這時候林毓輕飄飄的聲音又從殿內傳出來:“吵吵鬧鬧的讓別人聽見了像什麽樣子,堵上。”

尚蘭舟聽罷也不敢再讓她發出聲音,向著後麵的小太監使了使眼色,四人合力把南宮疏影的嘴巴堵上,壓下了她的反抗,強製性的把她按到了宮門口。

也不顧南宮疏影的怒瞪,尚蘭舟一把把她弄的跪到了地上:“小主還是老實些,在這個宮裏出身怎樣並不是衡量一切的資本。林嬪娘娘既然是一宮主位,就是擁有絕對的不容這宮裏任何人置喙的權利,哪怕是皇上來了也給小主做不了主。”

南宮疏影哪怕是跪在地上,依舊惡狠狠的瞪著尚蘭舟,那眼光似乎是要把他和裏麵的那個人千刀萬剮一般。尚蘭舟看著情況,知道麵前這位常在根本就沒有想清楚,於是也不再好心的給她留什麽臉麵。吩咐麵前兩個小太監和羅裳一並看著她之後,就回去和林毓複命了。

誰不知道這宮裏多的是紅顏枯骨,自己又何必和那注定走不長遠的人多費口舌。

“哎喲小主可仔細著點,這背怎麽挺不直呢,這腰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林嬪娘娘可是吩咐了,奴婢也沒有辦法,小主可別為難奴婢。”話還沒說完,一個雞毛撣子已經毫不留情的抽到了南宮疏影的身上,疼得她齜牙。南宮滿臉怒氣的回頭惡狠狠的瞪著滿臉得意之色的羅裳,後者卻是絲毫不以為意,抽到她身上的鞭子也沒有客氣。

於是,向來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南宮疏影就那般在鍾毓殿門口,被人堵住了嘴巴,老老實實跪了兩個時辰。鍾毓殿雖然不是處在這皇城的中心,但好歹也不是那偏遠之城。來來往往的多是各宮的宮女太監,她被人處罰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宮城。

甚至還有那素來與她不睦的答應常在知道這事兒特意過來,好一番奚落之後才悠然而去。南宮疏影自進宮以來,第一次裏子麵子全都丟的一幹二淨。也是第一次因為她那張慣會逞強的嘴,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

南宮疏影也沒有想到,平日裏柔弱不堪,連個侍寢都不行的林毓,性格竟也這般剛烈,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這宮裏有什麽事兒能逃的過永嘉帝的眼睛?他聽了線人的回報,隻覺得最近似乎召見南宮疏影的次數太多,讓她有了不該有的錯覺。景弘毅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案桌,過了好一會才喚來天鶴,吩咐下一道旨意,並起身出了宮門。

此時,南宮疏影才剛剛經曆完身體的折磨,在自己的偏殿中由大宮女沉香細細的捶著已經跪的青紫的腿。她眼含淚水揉著自己酸痛不堪的肩膀,嘴上依舊是不饒人,一句一個賤人的在罵林毓,罵羅裳。

沉香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小心的拿著活血化瘀的上藥給自家小姐敷,嘴裏也是附和著。這時候羅裳卻款款的進來了,拿著毛巾,身後的小丫鬟端著一銅盆的水。

“小主這一下午可是跪的辛苦了,奴婢給您拿來了溫水,很是活血呢。”

南宮疏影看見她氣就不打一處來,隨手拿起身邊的茶杯就摔了過去:“不就是林毓那個賤人身邊的一條狗?在這裝什麽假好心,還不給我滾!”

“砰”的一聲茶杯在羅裳褲腳處炸開,嚇得她向後一倒,卻是沒有摔倒地上,就像是算計好的一般倒在了一腳踏進殿門的永嘉帝懷裏。林毓站在身側,看著眼前這景象也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永嘉帝鐵青著臉,也管不了懷中的佳人,淡淡把她放到一旁,饒是這樣也讓羅裳羞紅了一張貌美的小臉。

南宮疏影一張臉霎時間被駭的血色全無,一片蒼白。她也顧不上自己腿腳上的疼痛,實實在在的跪了下去,忙請罪:“嬪妾該死,差點誤傷了皇上。皇上,皇上可傷著了。”說著就直接跪著走到了永嘉帝的麵前,似乎那兩條腿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樣。眼眶也變得通紅,一抬頭便簌簌的落了下來。

眼中是一片真心,無比赤誠。永嘉帝看著麵前可憐兮兮的女人,想到她素來兢兢業業的父親,不知怎的心腸就是一軟。

林毓看見永嘉帝的臉色已經不似原來那般鐵青,有些緩和的趨勢。心裏不知怎的就是一緊,眼神漸漸變得深邃。但她什麽也沒說,並不像對林慕秀那樣出言阻止。

“起來吧,朕沒有你傷的嚴重。”許久之後,永嘉帝還是輕輕的略帶些無奈的道出這句話。

林毓見了心裏冷哼一聲,不知怎的就集聚了一陣怒氣,臉上卻是淺淺笑道:“既然皇上是來看南宮妹妹的,那毓兒也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說罷也不等永嘉帝說什麽,竟是就那般直接轉身走了。

永嘉帝看著她的背景,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咽下了。他原本是來為她撐腰的,可一不小心似乎是把事情搞砸了。

永嘉帝有些無奈的林毓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全然不似她外表的病弱美人,氣性竟然這般大。想來這宮中除了這囂張的小女子,還真沒有人敢對著他扭頭就走。

不過正事還是要辦,看著麵前貼過來一臉委屈的南宮疏影,再想想剛剛那個什麽也不說但似乎更加委屈的林毓,永嘉帝終於還是冷起來一張臉,淡淡說道:“你以下犯上,目無尊卑,今天這事兒錯不在林嬪,不過既然已經給了你一個教訓,朕也就不再重罰你了。就好好呆在這殿裏,麵壁思過幾天吧。什麽時候想清楚錯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說罷也不管南宮疏影是怎樣的不可置信,轉身拂袖而去。

可等他來到正殿之前的時候才發現那裏竟然燈火全滅,似是就寢了一般。永嘉帝看著麵前這景象頗有些瞠目結舌,他不由得轉頭看了看天鶴,發現對方的眼睛裏也滿是戲謔。就差沒說出來那句:“陛下原來你也有今天。”

永嘉帝冷哼一聲,大步上前,天鶴頗有眼色的敲開正殿的房門。裏麵細細碎碎,過了好一會掌事姑姑才打開了房門。給永嘉帝行了一禮,鍾媽媽也是硬著頭皮,就怕小姐的任性給這位冷麵帝王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沒成想永嘉帝竟然十分的好脾氣,隻是冷著臉問道:“就這一小會的功夫,你家娘娘就睡著了?”天鶴在一旁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被永嘉帝一個冷眼給憋了回去。鍾媽媽有些搞不清麵前的狀況,隻好小心的把永嘉帝給請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