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冷冽如寒冰,不似這位溫婉的德妃娘娘以往的作風。眾人跟在後麵都堪堪停住了腳步,那些低級禦嬪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這兩位的戰爭波及到自己身上,惹來什麽無妄之災。
林毓也跟著眾人一起,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不發一言。但德妃卻不怎麽想要讓他置身事外,在淑妃回了一句:“姐姐做事向來光明正大,自然是不懂妹妹的意思。”便揚長而去之後,德妃突然回過頭來,衝著林毓說了一句:“林嬪妹妹也是見識過淑妃姐姐的手段的,不知感覺如何啊?”
林毓低頭溫婉一笑,疑惑道:“毓兒才智愚鈍,並不明白德妃姐姐的意思,淑妃向來與我並無甚交集,哪來的手段?”
蘇浣溪看林嬪這句話說得天真懵懂表情又帶著些迷惘茫然,一派紛然不知的樣子。怪不得她與淑妃到現在還相安無事,她還以為林嬪也是個能忍的呢。不過想來一個五品同知的女兒,就算再受寵這剛進宮,又能手眼通天到哪裏去呢!
不過她蘇浣溪向來心腸柔軟,倒是可以幫幫這個被蒙在鼓裏還什麽都不知道的可憐人。於是德妃把頭輕輕地湊到了林毓耳邊,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聲道:“答應采桑曾是淑妃的門人,到現在她的兄弟親人還在杜府裏呆著呢。不過,是不是還活著本宮就不知道了。妹妹素來機敏聰慧,這之間的彎彎繞繞就不用姐姐在多說什麽了吧。”
林毓臉色瞬間變了樣,應景的蒼白了些。隻見她微微抿了抿嘴唇,頗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姐姐說笑了,淑妃娘娘與臣妾並無瓜葛,怎會這般,許是巧合呢。”這話扯的蒼白無力,聽得蘇浣溪冷冷哼了一聲:“姐姐言盡於此,妹妹好自為之。”
看著蘇浣溪乘著轎攆離去的背影,林毓怔了怔,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她扶住了身旁的雲錦,也上了轎攆。
可不知為何,眾人看著她的背影,都覺的刹那間虛弱了許多。更顯一種弱柳扶風的姿態,也不知德妃娘娘到底說了些什麽。
可好奇歸好奇,卻也沒人真不要命的去打聽什麽,那些高位妃子之間的爭鬥,能不參與還是盡量不要扯進去的好。大家心裏也都明白,若真出了什麽事兒,第一個被拉出來的可不就是他們這些家中沒有勢力自身也不受寵愛的小角色麽。
“娘娘這是怎的了?”綠衣姑姑看林毓臉色這般蒼白,心裏一緊,忍不住問道。林毓笑著搖搖頭,道了一聲:“無事,且隨我進去吧。”說著又轉頭對雲錦道:“去給本宮備些點心來,放在外殿就好。”
雲錦低垂了眼色,乖巧的應了一聲:“是。”便自覺的退下了,畢竟她隻是一二等宮女,還沒有過問機密的資格。不過今兒德妃一定是與娘娘說了什麽,隻是她離得有些遠並沒有聽清楚。但看最近淑妃和德妃那架勢,想必也是和上次的事兒脫不了關係。
她還是需要找個時間和皇上說說才行。
“小姐,到底怎的了?”
另一邊,走到內殿的鍾媽媽看四下無人急急的問了出來,畢竟自家小姐的臉色實在是難看的讓人擔心。誰知林毓進了內殿之後竟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輕鬆的坐到椅子上,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洋溢著笑意,看的鍾媽媽是一愣一愣的。
林毓也不忍心在騙鍾媽媽,擺擺手:“媽媽不必擔心了,剛剛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我好著呢。”
“那就好,”鍾媽媽鬆了一口氣,又問道:“那小姐和老奴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
林毓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今兒不知德妃和淑妃杠上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蘇浣溪平時安安靜靜的不食人間煙火,像這般暴怒的樣子可是真不多見。她們兩個從請安的時候就開始打嘴仗,一直到走都沒結束。我正巧站在德妃後麵,她就把我也拉上了。
就上次昭陽宮那事,以為我還蒙在鼓裏就特意的告訴我,聲音小的連雲錦都聽不太見。德妃這估摸著是想讓我恨上淑妃,就算不和她聯合,也能多個扳倒淑妃的籌碼。媽媽且讓我想想,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
鍾媽媽奇道:“小姐知道?不過咱們可不能和她聯合,自古以來與虎謀皮的都沒什麽好下場,那蘇浣溪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從一介侍女爬到這個位子,沒有兩把刷子誰信呐?”
林毓笑道:“媽媽不必憂心,毓兒知道。況且媽媽難道忘了,毓兒曾落水知曉了前世今生。這宮裏發生什麽事兒,雖不至於全都了解清楚,但也差不太多了。
若非必要,我隻想安安靜靜在我這鍾毓殿過自己的小日子,誰也不管。但前提是,她們不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才行。”
“上天保佑!小姐這話在理,在理。你能如此想,老奴就放心了。”不過鍾媽媽說完這話時,神情卻有些恍惚起來,忍不住看看林毓又自己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林毓看著也難受,索性直接問道:“媽媽這是怎麽了,有話就說,和毓兒還客氣什麽?你知道在這宮中我最相信媽媽了,也希望媽媽可以最信任我,能告訴你的,毓兒一定不會隱瞞。”
鍾媽媽搖搖頭,又看了會林毓,如此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好大決心一般:“不瞞小姐說,老奴自小便跟著長公主,早就把大匽的皇宮當成了自己家。十八歲那年因為宮中皇子奪嫡的戰爭,跟著公主去了邊疆,中了奸人的埋伏,從此流落夏朝。
但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家鄉,雖知道有生之年可能回不去了,可還是有很多牽掛放不下。老奴隻想問問小姐,知曉的前世今生中可曾有大匽的隻言片語不曾?”
說完這一番話,鍾媽媽的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林毓也很是感觸,拉著鍾媽媽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很多話雖不知怎麽和媽媽說,但請相信毓兒,有朝一日毓兒一定和媽媽一起回大匽看一看,一定會完成媽媽這個心願。”
鍾媽媽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落下來,林毓心裏也不好受。這幾十年來的背井離鄉,鍾媽媽經曆的遠比她能想象的還要多。自毀容貌隱姓埋名甘願屈居林府,這一切的一切,竟都是為了她這個一點都不值得的人。
“媽媽,感激的話毓兒不知怎麽說。前世今生也不知該作何解釋,但回到大匽是我的職責和任務。幾年之後奪嫡激烈,奸佞小人輩出,當今的大匽皇帝和東宮太子都會有危險。若是不去阻止,大匽將被夏朝吞並,千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我自然是不會放任母親拚盡性命保護的東西就這麽被人糟蹋了。”
鍾媽媽駭的立時站了起來:“竟有此事?!”
林毓忙拉住鍾媽媽:“媽媽不必驚慌,我既然與你說出來,定是有十全的把握護住皇上和太子。但究其原因,根本還是在夏朝這邊,隻要永嘉帝不死不退位,這仗就打不起來,皇上和太子也都不會有事。”
“小姐這是何意?”
林毓搖搖頭:“天機不可泄露,但媽媽安心在這和毓兒呆著就是了。毓兒去哪媽媽去哪,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鍾媽媽沉默良久終是點了點頭:“老奴相信小姐,就像相信長公主一般。老奴願意跟著小姐出生入死在所不辭。隻要最後,皇上能夠安好,太子能夠安好,大匽綱常不*理還在,老奴便無憾了!”
林毓含淚點頭,主仆倆相依偎著各自整理了整理思緒。這才說起來最初的話題。
“說起來德妃和淑妃這個死結,倒不是前段時間淑妃陰了德妃那一次。歸結起來還是咱們皇後娘娘的計策。
當初淑妃和德妃還在王府的時候,蘇浣溪曾有過一次身孕。那個孩子若是能生下來,該算是永嘉帝的第一個孩子了。不過那時候蘇浣溪並不是現在的德妃,家中也沒有那麽大的勢力,保起胎來自然是十分辛苦。
淑妃那時候和她一樣也是侍妾,同住在一個院子裏。倆個人姐妹相稱,關係還是不錯的。但蘇浣溪生性也是多疑,並不怎麽信任杜霓,對她也是和別人一樣提防。杜霓卻是個能忍的,即便這樣也日日去拜訪蘇浣溪,噓寒問暖。
你也知道,百密一疏,即使蘇浣溪有再縝密的心思,也不可能在自己實力不足的情況下能夠把自己護的十分周全。
永嘉帝本也是好心,那時年少,對於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自然也是在意的。於是每天都會安排自己的心腹太監送安胎藥給蘇浣溪。四個月內安然無事,蘇浣溪也就放鬆了警惕。可不想自己身邊的大丫鬟竟被人買通,在永嘉帝給的藥裏放了藏紅花。
就算蘇浣溪喝了一口察覺出不對,卻也已經無力回天。那孩子是個成型的男胎,可想而知,這位德妃娘娘當日遭受的是怎樣的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