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康乾殿上,永嘉帝坐在龍案前,低頭批閱奏折。天鶴躬身站著,聽見永嘉帝的問話便點頭道:“回稟皇上,有些眉目,卻又沒什麽大用處。”
永嘉帝抬起頭,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的看著他。天鶴跟在永嘉帝身邊這麽多年,也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於是說道:“林嬪娘娘確實去了禦花園,咱們雖說有眼線跟著,可也隻是遠遠的看著。並沒有太靠前,所以娘娘是不是真的折了牡丹花在玩,眼線也說不準。不過娘娘在禦花園裏遇到了貴妃娘娘是真的,兩人還交談了一會,至於說了什麽,這個.....”
“朕知道,總不能太靠前。遇見了貴妃?是自己遇見的?”
“該是偶遇。”
“貴妃做什麽了?”
“貴妃娘娘命身邊的宮女折了好多牡丹花,似是十分喜愛。”
聽見這話永嘉帝拿著毛筆的手頓了頓,皺著眉頭想了想,過會才開闊了。
“朕就說麽,整修鍾毓殿的時候還放了好些牡丹的盆景給她,也沒見她出事。怎麽逛了會禦花園就過敏了,還是牡丹過敏。”
天鶴沒聽清皇上的自言自語,下意思的問了句:“什麽?”
“沒什麽,”永嘉帝又恢複了淡淡的表情,“讓院正過去給她好好瞧瞧,白鷺雖說會醫術,可怎麽著也是個半吊子,不能拿愛妃的臉開玩笑。毓兒不見我,總不能連院正也不見。是不是過敏,院正心裏有數。”
天鶴領了命就要出去,永嘉帝又叫住了他:“告訴院正,不管是不是過敏,他自己有數就行。其他的,林嬪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是。”
“對了,”
天鶴回頭,有些不解的看著永嘉帝。皇上很少有這種命令三次說不完的時候,平日裏說什麽做什麽都很是果斷。
“順道去一趟昭陽宮,就說林嬪身子不好,這個月的安都免了。”
天鶴下意識的誒了一聲,轉頭出去了。
急匆匆的走在宮道上,天鶴忍不住腹誹,皇上這對林嬪娘娘也太好了。平日裏連其他妃子的名字都記不住,林嬪娘娘身邊的一個小宮女倒是比那些答應們更有臉麵。
別的不說,就是新晉所謂勢頭正盛的婉答應,在皇上那,怕也連個名字都排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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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你怎麽能做這麽危險的事兒!萬一讓人察覺了怎麽辦!”
同一時間,皇後還沒來得及高興林嬪惡人有惡報,逛個禦花園都能栽跟頭的時候,柳貴妃倒是直接進來和她通了個氣。
謝江夢對柳南歌本就存著愧疚,在這深宮裏,凡是她能自己解決的事兒從來都不用柳南歌插手。她把她弄到這深宮裏來本就錯了,若是再為了她沾染上什麽人命,她拿什麽還柳家一個金貴的小姐。
“這有什麽,當初你要我進宮來,不就是幫你的麽。不過是讓她毀個容而已,我倒是想看看,未老紅顏先衰的林嬪娘娘,以後還拿什麽嘚瑟。”
“南歌,”謝江夢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她。
“無事,我跟她在禦花園裏說話的時候是光明正大的,指甲裏的藥粉也早就清洗掉了。再者說了,這種藥粉無色無味的,沾染上了和過敏的症狀一樣,怕是林毓自己現在還覺得就是過敏了而已呢。”
“那為何偏偏是你最喜歡的牡丹過敏?”
柳南歌倒是沒有懷疑什麽,道:“當時我與她說話的地兒,本就是我讓仆人采摘牡丹的,她的身後有一大片的牡丹花。許是她對著禦花園裏別的不過敏,偏偏站到了牡丹花的前頭,便以為對牡丹花的花粉過敏吧。”
“以後,切不可在這般行事了。”謝江夢抓住柳南歌的手,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柳南歌的耳尖詭異的紅了一下,笑道:“知道了。不過這回你倒是可以安心了,林毓若是喝了那些治過敏的藥,這臉才是救不回來了。”
“我知道,”謝江夢笑道:“當初你們家那個囂張的劉姨娘不就是這麽毀的?”
“是啊,”柳南歌冷冷的笑道:“我對她還是好的呢,隻不過讓她毀了一張臉而已,當初劉姨娘可是得了瘋病,現在還在鄉下的莊子上,人不人鬼不鬼的。”
謝江夢似乎也想了起來:“這裏畢竟是皇宮,就算便宜她了。不過我可再跟你說一次,你好好的做你的貴妃,下回不許亂來了!”
“知道了,”柳南歌白了她一眼:“偏你管的多。”
清梅在旁邊為兩位主子斟茶,這小閣間裏,能有臉麵進來侍奉的人,可就她自己一個。主子這麽信任她,她自然高興。清梅也算是和皇後貴妃一起長大的人了,兩位主子如今還像兒時那般和睦,清梅打心眼裏欣慰。
不過,林毓就不是很喜歡她們兩個那種狼狽為奸的樣子了。
夜半時分,鍾毓殿內。
內殿外殿都沒了人,白鷺在外間給她守著夜,這回估計也睡著了。
刹那間,鬥轉星移。林毓走在這個如今被她打理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心情才好了一些。她重生歸來,雖要複仇,可有些上輩子並不曾有利益牽扯的人,她也不願意動。
就比如柳南歌。
上輩子柳南歌於她來說,不過就是個陌生人罷了。
她死的時候,林毓還隻是個小小的常在,正是天真懵懂正受皇帝寵愛,啥也不知道的時候。不過有一點林毓倒是知道的,柳南歌是為了皇後才死的。簡單點說,就是她自願的頂了皇後的罪,搭上了自己的一條命,免去了皇後被廢的命運。
說起來她知道這些,還是林慕秀告訴她的。
林毓閉了閉眼睛,雖說皇後和貴妃也心狠手辣,但她們加起來都沒有林慕秀狠毒。皇後和貴妃的狠是針對那些礙了她們道兒的人,皇後忌憚林毓,是因為她太受寵。忌憚瑤貴人,是怕她先一步生下皇長子以後是自己的對手。忌憚淑妃家世,是怕她家世纂的太高,有一天會取代謝江夢這個皇後而代之。
柳南歌,則是忌憚所有威脅到皇後的人。
但是林慕秀呢?從上次瑤貴人的事兒就可以看見,瑤貴人素日與她無冤無仇,她都會在瑤貴人身邊安插釘子,甚至下毒害她的孩子。事後,還能平安無事,把禍水引給皇後,皇後擋不住還有淑妃。
她出手,可不管你是不是和她有仇,礙不礙的著她的道。林慕秀心思也大的很,一個答應怎麽能滿足她,她現在想的,不也是謝江夢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麽。
可惜,在永嘉帝這一朝她是永遠都坐不上了。上輩子她害了皇上的性命,這輩子有了她林毓,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林慕秀手裏頭那麽多條人命,柳南歌怕是唯一一個笑著死的吧。這深宮內院一樣的囚籠,對這個清冷孤傲的女子來說,怕是比死更可怕的。
她不知道柳南歌對謝江夢是什麽感情,也看不懂,不過說是姐妹情深也太假了些,親姐妹都沒有會為了對方把命都豁出去的。
這輩子柳南歌是第一個她複仇計劃之外對上的人,林毓心裏有些亂,但她也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人。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柳南歌既然都把花粉撒到她臉上,一出手就要毀了她一輩子,她若是不收點利益,拔了她的牡丹花池,她也不是那個睚眥必報的林毓了。
皇帝現在還隻是疑心,怕是已經派人盯著柳南歌了。現在林毓放出風聲來,說自己是過敏,柳南歌定然會放鬆警惕,高高興興的等著看她毀容呢。
她越高興,警惕就會越小,等到真的看見林毓麵色無虞不說,容貌更上一層樓的時候,就不信柳南歌會漏不出破綻。林毓也不信憑著永嘉帝的本事,會看不出貴妃娘娘的破綻。
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就算手段再怎麽高明,總會有痕跡留下,逃是逃不掉的。
空間裏已經有蔬果成熟了,林毓扒拉下來一個番茄,狠狠的咬了一口。這靈泉靈土靈水養出來的瓜果就是不一樣,吃完感覺精神都比平時好了些。
那些臉上的痕跡,早就在林毓喝泉水的時候就消下去了,白皙的肌膚一如往昔,甚至更水靈了。
雖說靈泉水包治百病,林毓卻也不敢為了什麽計劃拖著,萬一真出事兒了怎麽辦,深宮之中的女人,最重要的便是這張臉了。即使身負皇恩,那也總有衰竭的時候。隻有這張臉,越是貌美如花越是國色天香就越能長久。
雖說永嘉帝是個看起來冷情實際上還很長情的人也不行,在林毓眼裏,人最能依靠的,就隻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