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沅正在猶豫, 如何將慧宜公主和裴三娘的舊事暗中捅出去,最好給帝京局勢再濃濃加上一把火。
宮中傳旨太監來到,聖旨先下達了寧王府。
皇帝正式賜下孟西平和喻沅的婚事, 並破格封喻沅為青陽縣主, 賜下金銀珠寶並錦緞若幹。
喻沅拿了明黃聖旨,手指在縣主官服上拂過:“這是你替我求來的恩典?”
為了接旨,她頭上頂著一盞隆重華貴的金發冠,一縷縷金鏈子垂在耳邊, 隨她仰頭的動作, 流光閃爍, 恍若神仙妃子。
孟西平解開勾在她發絲上的金絲,耐心十足:“一來你在漕運的事情上算幫了陛下大忙, 有功勞在身, 另外……”
終於解開了, 孟西平輕輕放下喻沅的發絲,十分滿意, “二來皇帝有意替三皇子孟定楊賠禮道歉。”
縣主官服華麗異常,珍貴的金銀線穿梭其中,陽關下有股流光溢彩的感覺。
喻沅詫異, 耳垂上兩顆圓潤潔白的東海珍珠襯地她臉白如玉,雙眸明亮, 美得動人心魄:“你都將人打成那樣,皇帝還要替他兒子賠罪?”
這縣主的身份求來不易, 孟西平沒提:“孟定楊參與漕運是重罪,皇帝年紀大了, 難免心軟。”
喻沅細細思索:“要想得太子之位, 孟定安不會繞過他。”
孟西平不知想起什麽, 目光幽深,盯著喻沅漸漸出神,言語如刀:“他曾經和裴三娘聯手,試圖害你,再加上前世他插手寧王府之仇,也該一起算個清楚。”
喻沅讓丫鬟們將聖旨和皇帝賞賜的東西都拿走,“既然是皇帝特地給的恩典,這個青陽縣主,不會隻有光禿禿的頭銜吧。”
孟西平悶著笑:“比前世喻家給你準備的嫁妝多。”
喻沅喜滋滋地算了一筆賬,“那就好,不算虧。”
孟西平被她的笑意浸染,慢條斯理地說:“陛下賜給你的,你就坦然接過。以後在帝京除了幾個姓孟的公主你還要避一避,其他的貴女們膽敢惹你,你可以依仗身份將人打出去。”
喻沅往前走了兩步,偏頭看他,近得呼吸聲都在一起,頭上金流蘇一**一**地,在他胸前拍過。
孟西平站著沒動,為低下頭,看著喻沅兩顆琉璃似的眼珠子,微微一笑,依舊是清雋溫柔的樣子。
她一伸手,按住孟西平的後脖子,同時自己踮腳迎了上去,貼近他的唇,唇瓣微動,幽香盈盈將兩人裹住:“這是獎勵世子爺的。”
喻沅的溫度頃刻之間傳遞到孟西平身上,孟西平幾乎心神**漾,按住她背的手心生一顫。
孟西平最近簡直說是有些黏人了,喻沅蜻蜓點水似的,和他一碰離開,雙手撐著他的胸膛,手指尖蜷縮,要將他推開。
目光交錯,孟西平的眼神灼熱,牢牢盯住她,就像在獵場上被鎖定的獵物。
她不自在地鬆了手,這行為仿佛某種默認。
孟西平猛地將她拽了回來,加深了這個淺嚐輒止的吻,唇瓣緊挨著,是更深入的輾轉反側,輕攏慢撚。
在他掌下的嬌軀輕顫,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背,雙唇吞咽過無數輕聲呢喃。
窗外有極窄的光亮,將喻沅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目光飄渺迷離,表情難以言喻。
她也許多年,未曾和孟西平這樣親近。
孟西平幾乎是輕輕含咬著喻沅的唇,像在試探哪塊軟肉最好下嘴。
細碎的吻,從下巴到脖頸,像黏在她身上般,激起一路酥麻,最後埋在她的頸窩裏麵,呼吸一陣一陣撲在她的肩頭上。
久久,喻沅才清醒過來,推開孟西平,而後摸了摸紅腫的唇,惱羞成怒。
東院臨時閉門謝“孟世子”。
裴三娘的事情很快等來了後續。
沒過幾天,喻沅陪著趙玉娘去挑首飾衣裳,趙玉娘去裏麵量尺寸,裴三娘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專門來找喻沅。
裴三娘大病初愈,顴上兩團不正常的血色,擋在喻沅跟前:“爹要將我嫁到南益去,你高興了?”
她靠著慧宜公主耀武揚威了許多年,沒有事情可以永遠隱瞞下去,裴家和公主府的關係漸漸傳了出去。
裴大人翻臉不留情,決定將裴三娘嫁到遙遠的南益去,還派了幾個強壯的侍衛整日跟著她,防止她逃跑。
裴大夫人假惺惺地勸裴大人,讓她出來買些喜歡的東西帶到南益,這就碰上了喻沅。
慧宜公主病倒了,裴三娘在帝京孤立無援,裴思迫不及待要將她在傳言擴大之前趕出帝京,月底就要派人帶著她嫁人。
喻沅冷眼看她:“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裴三娘麵無表情,眼睛黑得凹進去,直勾勾地盯著喻沅:“你不過是因為天生好命,有了爹娘的功勞,才能嫁給西平哥哥,少來給我擺勝利者的威風。”
喻沅心中剛浮起來的憐憫之心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隻說:“有慧宜公主和裴大人給你保駕護航,你本可以在帝京安享榮華富貴,可惜你執迷不悟,還要將一切都怪到虛無縹緲的天命身上。”
她們母女兩人的性格簡直是一模一樣。
喻沅和她說不通,見她麵上帶上癲狂之色,心道不好,幹脆要走。
還沒等裴三娘吩咐裴府的人攔住喻沅。
門口走進來一個人,裴三娘帶來的人被攔在外麵。
孟西平身姿挺撥,擋住大半光芒,徑直走到喻沅身邊,看也沒看裴三娘一眼,撂下一句:“是我給裴大人寫的信,要求他盡快將你送出帝京。”
裴三娘看到他和喻十二娘在一起便覺得心碎,現在知道是他給爹爹寫的信,更是不可置信地質問:“西平哥哥,為什麽,我對你一片真心!你為什麽要如此對我!”
孟西平漠然以對,握住喻沅的掌卻滾燙:“你不該打十二娘的主意。”
裴三娘立即要為自己辯解。
孟西平卻將她在寒山寺上,和孟定楊有關喻沅的一番話一字不落的複述出來。
“三娘子還想繼續往下聽嗎?”
裴三娘臉色慘白,渾身力氣都被抽幹,跌跌撞撞地離開。
孟西平摸了摸喻沅有些涼的手心,拿了個發簪,在她發間比劃:“我再催一催裴思。”
眼看著帝京裏傳言越來越多,慧宜公主病的起不來床。
裴思趁機命人將裴三娘送出了帝京。
天冷地凍,江上都結了冰,行船甚是困難。
裴三娘的船滿載著她的嫁妝,這點上,裴大夫人倒是從未克扣,抹著淚送裴三娘出帝京,成全了一段佳話。
後來,裴三娘的送嫁隊伍就出了事。
他們的船隊隊伍龐大,用的東西不俗,一看就是個肥的流油的商隊,剛出帝京,就被在江上的水匪盯住,最後船沉人亡,裴三娘不知所蹤,不知死活。
消息傳到帝京時,喻沅很是驚訝。
裴三娘曾經想害喻沅,孟西平怎麽會放過她,既然喻沅心軟,那就讓他來成全裴三娘。
孟西平正在親筆寫喜帖,筆尖在喻沅眼前晃了晃:“我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生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喻沅下意識摸了摸眉心,指尖和眉頭一團漆黑的墨水,她立刻將孟西平請出了東院:“明天你別想見我!”
得到裴三娘出事的消息,病未痊愈的慧宜公主不顧兒子兒媳勸阻,要去江上找裴三娘。
人是找到了,但是裴三娘和慧宜公主在回帝京路上齊齊失蹤。
寧王府跟隨裴三娘的人順便還帶回來了一個意外之喜,他們救下了兩個剛剛從水幫脫離出來的人,掌握著漕運有關的證據。
他們手裏的證據,加上老船夫帶來的賬簿,足以證明三皇子和水幫勾結,侵吞江南大半國稅。
此事交由孟定安處置,串起江陵一案,三皇子和長陽公主被貶為庶人,永遠被幽禁在府中。
此後,孟定安被立為太子,寧王府也有不少賞賜。
漕運之事和寧王府息息相關,險象環生,中途還發生了一件事,孟定楊魚死網破,意圖來抓喻沅,被孟西平一劍挑斷了右手手筋。
喻家人處斬那天,喻沅到了現場去見喻三爺和喻三夫人最後一麵。
喻沅坐在茶樓之上,見滿地鮮血,一杯清酒,送走了喻家人。
同時也收到了最新消息。
慧宜公主和裴三娘好不容易到了青陵,卻在臥龍山遇上土匪,不等縣衙衙役趕去,兩人雙雙身亡。
喻沅和孟西平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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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帝京諸事已了,已經是相國寺上桃花盛開的時候。
喻沅和孟西平婚期將至。
趙玉娘約了喻沅去護國寺看桃花。
臨到出門前,趙玉娘臨時有事,連連派人來給喻沅道歉,說是去不了相國寺。
腦中數道念頭一閃而過,喻沅將孟西平叫出來,和他轉而去了寒山寺。
寒山寺地勢更高,山巔還有薄薄一層積雪。
兩人緩步上山。
喻沅蹲在地上,捏了個雪人,舉到孟西平眼前:“像不像你?”
孟西平在地上鼓搗一陣,捏了個打著傘的小女娘:“這是小十二娘。”
喻沅一眼便能認出,那是他們初見時的打扮,她裝作嫌棄的樣子:“醜得很。”
她將兩個雪人貼在一起。
轉過頭,與孟西平對上視線。
孟西平垂頭盯著她,來勢洶洶,他憋了許久,唇中含著無限欲/念,舌尖輕輕舔舐,將她唇上口脂卷入腹中,要把喻沅一同拖入深淵之中。
喻沅輕哼兩聲,在他耳邊說:“佛門重地,世子爺咬靜靜心,輕輕欲。”
孟西平抬眸看她,明明是溫柔的笑,卻笑得喻沅慌張想逃,被禁錮在他與樹之間。
他叼住她的耳朵,用犬齒輕輕磨著通紅的耳廓:“天理人倫,佛祖也看著呢。”
一樹清雪搖曳,恰如嬌顏玉露。
嬌吟藏在耳邊,春意瘋狂滋長。
這一年,帝京的春天結束的格外早,寧王府的春天卻來得格外遲,好在春風終至,東院裏榆樹又發新芽,被悄然挪到了正院裏。
前世有幸,霜雪相逢。
今朝再敘,殊途同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