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甘露殿。

李世民坐於禦案之後，臉上帶著笑意，說道：“你不接受朕的獎賞，難道是準備投靠博陵崔氏不成？”

孟凡緊皺眉心，鄭重說道：“臣對陛下之忠心，可昭日月。臣德薄才疏，不堪與列位開國老將並列，因此請辭開國功臣稱號，別無他意。望陛下明察。”

“以朕看，你是怕了。你怕誰朕也知道。若說連你都算德薄才疏，那我大唐就沒有有才之人了。你知道李衛公對你如何評價嗎？”李世民麵有慍怒的站起身，走到孟凡身邊。

“衛公昔日曾對朕言，卿之才，十倍於當今豪傑之士，智勝孔明，謀勝張良。至於管樂之流，在卿麵前則不值一提。卿乃朕之周公，朕之薑尚。朕他日必有重任托付於卿。卿怎可妄自菲薄，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孟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地道：“陛下若不肯收回成命，微臣必當長跪不起，請陛下成全。”

李世民眉頭禁不住皺了起來，終於還是勉強答應了他。

“既然卿執意如此，那也隻好作罷。但卿在朕的心目中，永遠都是開國功臣之一。朕會將卿的畫像，掛在朕的書房內，以示不忘卿對我大唐作出的傑出貢獻。”

“謝陛下隆恩。”孟凡伏地再拜。

李世民親手將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剛才是君臣之義，現在該敘一敘父子之情了，長樂嫁到你孟家，就把朕這個父皇給忘了。你回去提醒提醒她，她又有好些日子，沒來看朕了。”

“你也要多跟她親近親近，公主嫁給你已經三年了吧，到如今，也沒見你給朕添個外孫。”

孟凡有腦袋頓時大了，沒想到陛下也會玩催生這一套。

如今的時代奉行多子多福，孟家又家大業大，富甲天下。照理說，孟凡原本應該生他個十個八個。

也不知怎麽了，這些年雖然親近過好幾個女人，卻隻有崔鶯鶯一人，給他生了個兒子。

長樂公主的肚子沒有動靜，是因為他們兩人自從解除了嫌隙，就沒幾次同房的經曆。懷不上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孟凡禁不住有些愧疚，自己冷落了公主，已是不爭的事實，還有何麵目領受陛下的恩賜。

父子倆正聊著，王德忽然從外麵進來，站在不遠處，向李世民使了個眼色。

李世民會意，開口道：“這裏沒有外人，但說無妨。”

“高句麗特使求見陛下，有要事稟報。”王德道。

孟凡見王德一臉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於是拱手道：“陛下有政務要忙，微臣請辭。”

“不必，你也一道聽聽吧，傳。”李世民轉身回到禦案之後，命人為孟凡看座。

“傳高句麗特使覲見！”

就見高句麗使團使長高延壽，副使梁孝仁，和另一名年輕官員，一同進了甘露殿，齊齊跪倒在地。

“外臣參見天可汗，天可汗萬歲萬歲萬萬歲。”

“特使不必多禮，此來所為何事，但講無妨？”

“天可汗容稟，我高句麗遭遇二百年不遇之慘烈宮變，莫離支淵蓋蘇文趁外臣離國之際，一舉發動兵變，血洗王城，將我王殺害於內廷。望天可汗為我王作主，幫助高氏重掌社稷，再定乾坤。我高氏一門，從此願追隨天可汗左右，作憑驅策。”高延壽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李世民乍一聽見如此噩耗，驚得站了起來。內心卻暗自慶幸，沒有答應高句麗的和親請求。

“貴使且先起來，容朕從長計議。”李世民親自走下禦階，將高句麗使團成員一一扶了起來。

不等他說話，王德又進了殿中，朗聲道：“高句麗特使請見陛下，這次是高句麗新王的使者。”

“陛下，此人定是淵蓋蘇文派來的，外臣請求陛下，將此人拿下，斬於宮門之前。”高延壽憤然起身，就要衝出去，結果了新使。

李世民怒道：“放肆，朕自有定奪，豈容你在此發號施令？”

“傳。”

值此國破家亡之際，高延壽一時失了分寸，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無意怪罪，隻想快點聽聽高句麗新王派來的使者想說些什麽。

使者進了殿門，抬頭看見高延壽三人，不由一愣。

不過，隻一眨眼之間，他就反應過來，快步走到殿中，拱手拜道：“高句麗特使李佐升參見天可汗。”

“你此來何意？”李世民態度冷淡的問道。

“我主已於前日薨逝，留下詔書傳位於大陽王高藏為高句麗國主，新王登基，特遣本使攜國書前來，請求天可汗冊封。”

“好一個傳位，分明是淵蓋蘇文弑君奪權，脅迫高藏為傀儡，派你來騙取天可汗的冊封。”高延壽怒不可遏，指著李佐升的鼻子破口大罵，“李佐升，你助紂為虐，不得好死。”

“來人啦，高延壽殿前失儀，叉出去痛打二十。”李世民怒其不爭的背過身去。

孟凡慌忙起身道：“高延壽痛失主君，一時激憤，臣請陛下恕其失儀之罪，押往偏殿反省。”

李世民轉過身來，掃了高延壽一眼。

後者怔怔的盯著地麵，牙齒幾乎要咬碎。

“既然有襄國公為你求情，姑念你是初犯，就暫且饒你一次。來人啦，扶高句麗使長去偏殿歇息。”

“諾，”兩名小黃門快步走了過來，架起如泥塑木雕一般的高延壽，去了偏殿。

李佐升見此光景，嘴角忍不住一陣上揚。

孟凡跟著高延壽一同到了偏殿坐定。

好半天，高延壽才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孟凡身前。

“襄國公，我知道你是天可汗的附馬，請你助我一臂之力，萬不可讓淵蓋蘇文的陰謀得逞啊。我高句麗立國六國年，祖宗基業一旦被他人所趁，我高氏一族還有何顏麵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王爺快快請起，事情遠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王爺難道沒聽見，貴國如今的新王仍然是你高氏後裔。他現在雖然是個傀儡，但王爺麾下的十五萬摩羯兵，卻是實實在在的權柄。王爺何必哭天搶地，亂了分寸。為今之計，難道不是應該火速回國，聯絡高氏舊黨，力圖恢複王權統治嗎？如我直言，就算天可汗不給冊封詔書，高句麗該是誰當家，還是誰當家。王爺不妨多想想。”

孟凡扶起高延壽，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默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