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作為昆蟲中的大喇叭,知了們一個個趴在枝頭,不知疲倦地聒噪著,竭盡全力彰顯著自己的存在,全然不知幾個孩子正興高采烈地舉著粘竿循聲走來。
潛伏,靠近,瞄準,捕捉,年輕的捕獵者們興奮地炫耀著自己手中的戰利品,而剛剛爭相叫囂著的蟲兒卻瞬間啞了火,無望地等待著接下去未知的命運。
劉正奇現在就像那隻被裝進了瓶子裏的知了,前途未卜。
雖然衛虎極力地勸阻,劉正奇仍執意的跟了過來。既然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就不可能全部推給對方一個人去承受,他知道,即便等待他的是暴風驟雨、驚濤駭浪,如果這次不抬頭挺胸去麵對,將來可能連麵對的機會都沒有了。
各懷心事,二人忐忑而又焦急地趕往醫院。劉正奇一直在思索著該怎麽應對丈母娘的種種刁難,衛虎則職業病發作,一直緊鎖著眉頭思索二人的關係到底是怎麽暴露的,至於劉正奇擔心的事情,他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反正自己早就被打出來了,皮糙肉厚的,大不了悶頭死扛。但是……瞥了眼旁邊緊抿著唇角的人,他不想讓劉正奇來的原因就是不想他也跟著受苦。
剛進了醫院大門,一直在住院部樓下焦急徘徊的衛曉晨就一陣風似的,朝他們跑了過來——給衛虎打電話的也正是她。不過,顯然這人此時比他們兩個還要驚慌失措,攔在二人麵前語無倫次的。
“你們先別進去,大伯母正哭罵呢……醫生不讓刺激……她要見劉正奇……你們還是等等再說吧……”
聽了五分鍾,劉正奇就隻覺得是一堆豆子在往外倒,腦子裏亂成了一鍋豆腐腦,還是拌著鹵的。
“先說,伯母她人怎麽樣了?”終於忍無可忍,劉正奇打斷了她的話,先替衛虎把最關心的事情問了出來。
“人……人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衛曉晨猶豫了一下,她現在麵對劉正奇仍覺得有些尷尬:“就是,情緒還比較激動,醫生說最好不要再讓大伯母受什麽刺激,以免血壓再次升高。”
“那……伯父呢?”
“啊?”衛曉晨疑惑地看了看衛虎,又看了看劉正奇:“大伯父沒來啊!隻有大伯母一個人。”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這句話出口之後,兩個人好像同時都鬆了一口氣。
“我媽她都知道了?”衛虎臉色鐵青,沉聲問道,那聲音就像是個千斤墜,揪著聽話者的心也跟著一起往下掉。
“恩!”絞著手,衛曉晨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眼見著衛虎臉色更加陰沉,她心中一驚,反應了過來:“你們不會懷疑是我說的吧?”
“怎麽會,我們還能不相信你?” 伸手在後麵輕拽了一下衛虎,劉正奇接過了話。
他本想故作輕鬆地再扯一下嘴角,但動了兩下都沒想起來嘴角在哪兒,隻好衝衛曉晨點了點頭,以示信任。
較之於雖在同一屋簷下但深入交流並不多的兩人,劉正奇對衛曉晨反而更了解一些——她或許會為了取得勝利而動用手段,但是一旦認輸,也就意味著真的徹底放棄了。
“那個,伯母是怎麽先找到你那兒去的?”劉正奇眯了眯眼睛,這人來了不看兒子先看侄女,還真有點奇怪。
“哎呀,不是她找的我!”狠狠跺了一下腳,衛曉晨似乎終於想起來自己究竟要說什麽了。
“我今天下午正開會,突然就來了個陌生號碼,一遍一遍地打,都被我掛斷了。然後,那頭就發了條短信說我家人暈倒了,讓我趕緊接電話。當時,我還以為是詐騙,剛準備加黑名單,那頭又傳了條彩信,把大伯母進手術室的照片發了過來,我這才慌了,趕緊請假過來的。”
聽到這裏,見衛虎和劉正奇仍是一頭霧水,衛曉晨喘了口氣接著往下講。
“後來才知道,大伯母在路邊突然暈倒了,是被正巧被過路的兩個農民工兄弟發現了,趕緊喊人叫了救護車,他們這一喊圍上來很多人,其中剛好有個衛校的學生,馬上進行了前期急救,爭取了時間。後來他們在大伯母口袋裏找到了寫著我電話的一張紙,所以就找過來了。”
“她……是在哪兒暈倒的?”劉正奇咽了咽口水,想要抑製住腦子裏那不斷往外冒的可怕念頭。
垂下了眼睛,衛曉晨低聲輕輕地說道:“就在……你們小區外麵……那條道。”
兩個人都傻了眼,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千算萬算他們也沒有料到,之前的那場活春宮居然還有個觀眾,還是個不得了的觀眾。
這事兒還得從衛虎去找劉正奇時說起,因為意料之外地用去了原本準備回家的年假,所以,衛虎這年春節又沒能回去老家,算來算去,這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
眼看著和自家兒子同歲的小夥子們都當上了爹,而自己千篩萬選相中的姑娘都嫁作了他人婦,衛家老太太就著急了,尤其是,每次打電話一跟自家兒子談婚事,他就“要出警了,我得先掛了哈”,就好像催他考慮終生大事是違法犯罪似的,衛虎他娘心裏就犯嘀咕了——這孩子別是生理上有什麽問題吧?
春節前,衛家老兩口除了收到兒子寄過來的各種用品衣物,還收到了滿滿一堆的北方特產,據說是朋友送的。
瞅著這堆價值不菲各式各樣的新鮮玩意兒,老太太腦子轉了個彎,突然就樂了——又不是什麽大官,需要變相討好,哪個朋友能這麽上心,送東西都送到父母這兒了?
肯定自家兒子在那頭有了相好的姑娘,又不好意思直接告訴他們,先提前鋪路給他們留個好印象!這孩子,從小對這事兒就害羞。
於是,衛虎他娘心裏就開始掛念上那個“相好的姑娘”了,心裏癢癢著想去給兒子把把關。
這一年,正趕上全省響應國家號召試點農業改革——推行全程大型機械化生產作業,他們村也集體成立了一個新型農業合作社,把各家的土地都並到了一起,全都換成了隆隆作響的大型機器代替過去的人工,統一進行播種澆水除草施肥。
原本忙碌的農忙時節一下子閑了下來,變得無事可做,老太太就更坐不住了,張羅著要去看兒子。
起初,衛虎他爹不同意:兒子工作本來就忙,這回又升了職,肯定事兒更多,你個老太太過去搗什麽亂啊?又是接又是送,還得陪著逛大街,這不影響他工作和休息呢麽!
老頭一生氣,拎了把凳子橫在門口,蹲旁邊吧嗒煙卷——不讓去!
衛虎他娘不敢忤逆了這倔老頭,可是自己心裏又著實癢癢,就天天在老頭子耳根子底下叨咕,聲稱兒子娶不上媳婦讓他負責,以後兒子變成老光棍了怎麽辦,兒子被外麵的姑娘騙了怎麽辦……
眼見著逐漸有了鬆動的跡象,老太太忙趁熱打鐵,跟衛虎他爹商量,自己去過好幾趟了,有鑰匙也知道地兒,不打擾兒子,直接去家裏。
終於拗她不過,老爺子把凳子往旁邊一拽坐上麵,不管她了。
就這樣,老太太喜滋滋地扛著一大袋子紅棗板栗蘿卜大蒜,坐著火車就殺了過去。事實證明,作為一名優秀的警屬,衛虎他娘潛質上就具有很強的觀察力和分析力。憑著記憶,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衛虎的小區,來到了樓下。剛要進樓道,她突然發現了問題——這窗戶上的鐵欄杆怎麽沒了?
以為自己記錯了樓,老太太又轉悠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原地。早就掏出來的鑰匙又揣回了兜裏,自顧自地嘀咕了起來:沒錯啊!是這家啊!咋就變樣了呢?這鐵欄杆又不是燈泡、窗簾的,哪能說換就換呢?又不是蹲大牢的,誰沒事兒鋸鐵條玩兒啊!難道,是搬家了?
見窗簾半掩著,衛虎他娘隨手撿了兩塊磚頭墊在腳下,就跟在村裏扒牆頭似的,探頭往裏瞅,想先看看屋子裏的情況再做下一步打算。
正午的陽光強烈的照射在窗玻璃上,反著刺眼的亮光。沒有了欄杆的阻擋,老太太手搭涼棚遮著光線,直接把臉貼在了玻璃上,眯眼從窗角的窗簾縫隙向裏麵覷探。
屋子裏,家具的擺設似乎與記憶中類似,但又略有所不同。嘴唇微張,衛虎他娘伸了伸脖子,又換了個角度,視線正好穿過臥室房門。她這一看可不要緊,差點沒驚得摔下去——一個光屁股的男人正背對著她,疊在另一個人身上扶著牆做“俯臥撐”呢!
登時,老太太的臉就臊得通紅,還暗自慶幸多虧自己沒直接開門。一邊責怪著自家兒子搬家都沒告訴她,一邊感歎這城裏人太開放,大白天就開始幹這事,衛虎他娘扶著窗台沿兒就準備離開,好奇心驅使下不禁又往裏瞟了一眼。正在此時,兩個人動了一下,裏麵那個一直隻看得見兩條腿的人慢慢直起了身子,老太太就覺得眼前一花,心裏咯噔一下。
衛虎他娘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倒下的,在哪兒倒下的,就隻覺得眼前景物晃晃悠悠,跟放幻燈片似的連不上號,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睜開眼,一看到站在床邊的衛曉晨,她這眼淚就一顆接一顆的,啪嗒啪嗒往下掉,拽著對方的胳膊要她說實話:當初突然來信兒說搬出去了,是不是另有隱情。
衛曉晨說不是,老太太就哭著埋怨連她也一起合夥騙她,衛曉晨說真不是,老太太就接著罵她也跟著沒良心……總之,就是非要她承認“對,就是這麽回事”!害的衛曉晨差點跟老太太對著哭——您老這不明擺著屈打成招麽!不得已之下,她急忙偷摸地給她哥打電話,把倆人都招了過來。
生活其實天生就並非平等。
不論怎樣的快樂,其終歸都止於一個度——樂極生悲。然而,悲極,卻仍舊是悲。就如同宇宙黑洞一般,永遠沒有下限——挺過了“杯具”又會迎來“餐具”,打敗了“餐具”還會出現“餐具套裝大禮包”。
衛虎和劉正奇大眼瞪著小眼的,杵在住院部的樓下。姿勢拔得與一邊的門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任憑來往匆匆的行人在旁邊擦過而巋然不動。
這一次,就連剛才還底氣十足、準備衝在前麵擋槍擋炮的衛虎,現在連麵對自己母親的勇氣都所剩無幾了,完全不知道這下一步要如何踏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時在他娘的心裏,究竟還剩下多少分量。
平生頭一次,他寧可希望衛曉晨也好,衛午夜也好,隨便是誰,先去告了密,也好過突然被自己的母親當場抓包,尤其,他當時還是**的那個。任何一個正常做母親的——除非神經粗大到跑航母都遊刃有餘——遇到這種事情,能不崩潰才怪,說不定都恨不得當初生完孩子,自己先把那根把兒撅折了好了,也比這麽丟人強。
“咳咳,現在,人……怎麽樣了?”偏頭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衛虎,劉正奇向剛刺探情報歸來的衛曉晨問道。
“應該是醫生之前打的鎮定劑起作用了,伯母剛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已經好多了。”
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劉正奇聽完,心裏暗自叫起苦來。你確定這僅僅是穩定情緒,不是在養精蓄銳麽?親眼見著我把他兒子給上了,這一會兒進去了,我還能活著出來麽?!要不,我先簽份器官捐獻協議得了,正好,等會兒一出爐就上桌,還能嚐個新鮮熱乎勁兒,咱也造福造福社會。
其實,來的時候,因為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被發現的,劉正奇預備出了n種應對方案。其中他最看好的一個,就是進門就抱著老太太的大腿裝可憐,說是衛虎欺負他,讓她給自己做主,之後就是各種威逼利誘……這下可好,全打水漂了,到底誰欺負了誰啊?
手指搭在病房門把上,攥緊,鬆開,再攥緊,衛虎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把跟在身後的劉正奇推到了一邊,自己搶先開門進了屋,反手又利落地關上了門,把另一個人隔在了外麵。
微微垂下頭,衛虎拘謹地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輕喊了一聲:“媽?”
老太太正閉著眼睛揉著太陽穴呢?聽見了這一聲熟悉的略帶試探的呼喚忙睜開眼睛,轉過了頭去。
“兒哎——”許久不見了,初見的那一刹,對孩子的思念仍舊蓋過了其他,讓老太太動情地伸出了手去。可惜,這胳膊堪堪伸到一半,衛虎他娘就瞥到了門上那個用來觀察的玻璃小窗戶外,半張偷偷摸摸向內窺探的陌生臉孔,悲傷的記憶瞬間蘇醒,胳膊拐了個彎直接拍上了大腿,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這是作的什麽孽啊——好好的孩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以後我這老臉還往哪兒擱啊……”
衛虎忙跑過去,半跪在地上想要伸手去拉他母親的手,卻被一把推開了。
“走開,丟人現眼的!我沒你這個兒子!嗚嗚——”
怕老太太再昏過去,一邊給他娘順著氣,衛虎一邊扭頭瞪向那張跟宣傳畫似的、糊在玻璃上的臉,他真想上去照他屁股蛋子上踹兩腳——讓你呆著,你丫的著個屁急啊!
撓了撓鼻子,劉正奇知趣地閃開了,衛虎他娘也漸漸緩過了氣,抽抽搭搭地別過了臉,看著醫院外麵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衛虎也沒再說話,在旁邊默默蹲了一陣,從旁邊的果籃裏剝了個香蕉遞了過去。
見老太太氣鼓鼓的,瞥都沒瞥一眼,他撓了撓頭頂,把香蕉放在旁邊,又開始削蘋果,削了蘋果見仍舊沒動靜,又掏出了個梨……挺大一果籃,他就一聲不吭地一個一個往外倒騰,老太太不要就換下一個,那認真勁兒,就跟古時候太監給皇帝選妃子似的。
當籃子裏,最後一顆紅毛丹的毛也被他拔光了的時候,老太太終於開了金口。
“你收拾收拾,跟我回家!”
皺了皺眉,衛虎低著頭,繼續折磨手裏那顆“禿”毛丹,半晌,才悶聲嘟囔。
“最近……正抓嚴打整治,請不下來假……”
“辭職不幹了,咱回家種地去!種地娶媳婦!”老太太抖著手,氣急敗壞。
工作?還要什麽工作啊!一個大老爺們,趴在另一個男人身子下麵做活塞運動,這麽傷風敗俗的事她一想起來就渾身哆嗦。這還算男人了麽?自己也算老來得子了,含辛茹苦地養了這麽多年,就盼著什麽時候抱上個白胖大孫子呢?怎麽這兒子轉身就給別家當媳婦去了?!這大城市不能呆了,把人都帶成什麽樣了!這要傳出去,以後還怎麽找媳婦?!
她算是決定了,今天就是拽,也要把人拽回去。
眼瞼動了一下,衛虎沒有回話,反而伸手遞了一小串葡萄過去:“娘,你先消消氣兒……”他直接轉換了稱呼,那是他去縣裏上學前,抹著兩個黑臉蛋子轉悠在他娘的身前身後,少不更事的那段年歲裏,最家鄉、最淳樸的稱呼。
“我怎麽能消得下氣!你這不成器的東西,別叫我娘……”老太太的眼角又紅了,抬手把葡萄打到了旁邊,盯著他逼問道:“你就說,走不走?”
緊抿著嘴唇,衛虎蹲著那裏托著那串葡萄一動不動,用沉默代替著自己的回答,臉上的線條像是被刻刀重重挖鑿了一樣,濃重深邃,堅硬冷冽。
“你……你這孩子,你要氣死我啊!”老太太一手拍著胸口,一手威脅地指著他:“你今天要是不答應跟我回去,從今以後,我就不認你這……”後麵的幾個字還沒等說出來,劉正奇那張欠扁的臉又粘粘糊糊地蹭了上來,眨巴個眼睛往裏瞅。
衛虎他娘這個來氣,正說到關鍵時候你又來搗亂,現在煩得就是你!她抓起衛虎手上那串葡萄就砸了過去,邊砸還邊罵。
“誰家的小兔崽子!看我打不死你!你個小東西,還真敢來?滾,滾遠點,別再纏著我家虎子!就你,多好的孩子都被你帶壞了?!你賠!你賠我個兒子你……”
罵得不解氣,她又抓起桌子上那堆水果挨個往門上砸,任衛虎攔都攔不住,最後連水果刀都一並扔了出去,就跟那個豌豆射手似的,還是雙聯機槍的。
劉正奇推開了門,剛才的那個香蕉正好扔了過來,砸在了臉上,糊住了半個腦袋,才戀戀不舍地滑下去。
“娘!”衛虎喊了一聲,張開手臂把他娘圈在了懷裏。
沒管自己的腦袋,劉正奇垂著眼走到了床腳,站定。慢慢彎下腰,鄭重地給老太太鞠了一躬,又頓住了,把最脆弱最毫無防備的後腦勺擺在眼前,任憑處置。
“娘——”衛虎摟著自己的母親,也隨著對方身子的顫抖而抖動著,輕聲卻又堅定地在她耳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離不開了的,是我。”
渾身一陣劇烈地顫抖,老太太不可置信地轉過了臉來,用拳頭重重地錘著他,嘩得一聲哭了出來。
“哎!你們這屋,怎麽回事兒?!”病房裏正亂成一團,一個抱著厚厚的查房記錄的白衣大夫踏著一地的水果屍體闖了進來:“你們把醫院當成啥了?出去!都給我出去!還有,病人不能受刺激你們不知道啊?怎麽當家屬的?!”
聽著嚴厲的嗬斥聲,劉正奇扭轉了脖子,偏頭看了過去。當下他就是一愣——靠,姐姐,咱倆至於這麽有緣麽?!可別告訴我,您老才特麽的是什麽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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