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說:“剛才誰吹牛自己膽兒大來著,別愣著了,來幫我。”說著,彎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行李箱,從裏麵拿出一疊黃紙來,上麵用朱砂批了符咒。

我揭起一張紙,疊成元寶的形狀,扔給木頭。木頭一把接住,一臉好奇地瞪著箱子裏麵:“這什麽都,你開壽衣店的啊?”

我把剩下的那幾張黃紙都給他,說:“什麽壽衣店,你先照著那個元寶的樣子把這些都疊了。”

其實有些事我一直沒有跟別人說,包括木頭在內。

我自幼好奇心重,打小從村裏老人口中聽得不少奇異故事,諸如鬼怪幽靈、風水葬墓等事事驚心。

家中祖上曾在滿清時有過一時興盛,傳下一座三進老宅。前幾年翻修之時曾找到一口紅木大箱,裏麵除了幾件長衫大褂外還有一本線裝古書,青皮白頁,喚作《批魂秘錄》。

後來查族譜方才知道,原來族上曾出過一風水先生,不過此人少時離家,客死在外,不知這箱子是否是他留下的。

那本書我也曾翻看過一段時間,裏麵涉及到風水陰陽論理,但因為年久時遠,字跡早已模糊,加之言語生澀難懂,看了許久總是不得其解。

後來那書就不知道被扔到哪裏去了,現如今我隻依稀記得當中的一些陰陽秘術。

幾年前我曾偶然遇到一位雲遊四方的風水高人,向他請教過那本書裏的東西,他見我對陰陽鬼術極其感興趣,便收了我當了一個臨時的徒弟,教授了我幾手陣法權當自衛。

後來這位先生便不知去了什麽地方,我也僅僅記住了一些皮毛的論理。

直到現在,這麽多年過去,我也沒曾用過那些陰陽秘術,如今就借這件事小試身手吧。

我一邊準備著東西,一邊把這些跟木頭說了。

木頭手裏不停,說道:“沒想到你小子還藏著一手,看在你跟組織坦白的麵子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有一個條件——你得教我兩手,到時咱倆可就是遊走在陰陽二界的哼哈二將,專門消滅妖魔鬼怪,維護世界和平。”

我說:“你得了吧,弄的跟奧特曼似的,我教不了你。當初師父曾跟我約法三章:不到萬不得已,不準施術立陣,趟這趟水的,遲早得遭報應。況且你火格極旺,尋常陰魂也奈何不了你,用的了我教?”

“我是火命?真的?”木頭一聽,頓時兩眼鋥亮,就像打了雞血似的渾身亢奮。

話說著,黃紙元寶都疊完了,數了數一共二十幾個,便挑出十八個比較周正的來,這些到時燒給女孩,剩下的幾個就給路邊道旁的孤魂野鬼吧,省的到時候它們跟她搶。

木頭手勁兒大,捏的元寶個個兒像餃子,此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將就用吧,但願她不嫌棄。

我把元寶分開裝了,又找出一塊紅布,剪成碗大的半圓形,在上麵畫了一道虛掩的門。

木頭看了驚奇,便問我說:“這是用來幹嘛的?”

我解釋道:“陰靈回煞之後一般就會蹋入輪回轉生,但也有怨氣大的不肯回去。

從鬱楚楚經曆的事看來,她肯定不會那麽容易就去投胎,要是今晚她出來害人,我就把她關進這道門裏——不過,我隻是從那本書裏看到這麽一個陣法,

到底靈不靈,還得試了才知道。”

眼下時間不早,於是把今晚要用到的元寶、朱砂浸過的紅線、蠟燭,還有紅布包著的照片一起塞進背包裏,便讓木頭回去休息,養精蓄銳等今晚行動。

夜晚來的悄無聲息,熱鬧了一天的校園此時沉浸在一片寂靜中。散步的情侶們陸續回來,在寢室樓下依依惜別,便各自上樓去。

C座女生寢一共有七層,現在雖然還沒到熄燈的時間,但整棟樓並沒有幾個寢室亮著燈,可能是因為剛有人自殺,好多人已經搬到別的寢室樓住,恰巧今天又是周六,所以在的人就更少了。

我和木頭背著包站在樓下,此時我們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因為出了“保研事件”,學校加強了女生寢室的管理,一樓的值班室每天都有大媽看門,隻要看到有雄性動物,二話不說便往外趕。

木頭表情糾結地看著我,問道:“怎麽辦?總不能直接跟大媽說我們是來抓鬼的吧。”

我攤攤手,道:“別問我,我也沒招。再等等吧,說不定一會兒大媽就去上廁所了。”

兩人站在大門口,抻著脖子往裏看,心裏祈禱大媽上廁所拉肚子,可大媽一直精神抖擻,虎視眈眈地盯著過往的人。

“對不起,我過去。”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我和木頭站在大門口,正擋住了去後麵人。

“噢,不好意思。”我側過身讓開路,卻覺得眼前的人恁的麵熟,“是你……”

“你是……”她被我問的糊塗,挑著眉毛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是你啊,在這等女朋友?”

我剛想說“我們想去出事的那個寢室看一下”,又覺得不妥,便把她拉到一旁,細聲說道:“我女朋友突然胃疼,我想去給她送藥,可是大媽不讓進啊。

你能不能幫幫忙,把大媽引開?求你了,我女朋友還在寢室疼著呢,她室友又都不在……”

她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說:“好吧。不過,我不確保能成功哦。”

我和木頭悄悄對望一眼,相視一笑。

隻見女孩進去,敲開值班室的門,不知對大媽說了什麽,大媽氣勢洶洶地便拐進了樓道,女孩跟在她後麵,偷偷地朝我們比劃了個“ok“的手勢。

我和木頭不做遲疑,一溜小跑衝進樓裏,順著樓梯噔噔噔地一口氣跑上三樓。

樓道的聲控燈被我倆上樓的腳步震亮,整個走廊看的一清二楚。左右看去,卻發現所有寢室都沒開燈,現在剛十點多,平常大家這個時候一般不會睡覺。

看樣子現在整個三樓除了我和木頭,再沒別人了。

木頭平時缺少鍛煉,這段小跑已經累的氣喘籲籲,蹲在地上喘著大氣對我說:“大家對這事都還挺忌諱啊,一個個都跑回家了。”

我把他揪起來,說:“先幹活,辦完事有的是時間休息。”

每層寢室樓都有兩個洗手間,每個洗手間分成兩半,一半是廁所,一半是洗漱間。鬱楚楚自殺的廁所應該是她寢室斜對麵的那個。

我和木頭走過去,拍開頭頂的聲控燈,探頭往裏瞧。

木頭四下打量了一番,說道:“這跟男寢也沒什麽兩樣啊。”

我做了個噓

聲的動作,解下背包拿出蠟燭元寶那些物什來,徑直走進廁所那間。

屋頂上有個裝修時留下的鋼筋鉤子,上麵留著段繩頭,鬱楚楚應該就是把繩子拴在那裏然後上吊自殺的。

木頭吸了吸鼻子,道:“這裏怕是有些天沒打掃了,味道忒難聞。”說罷便把窗戶打開來。

我白了他一眼:“你還想從廁所裏聞出烤鴨味兒來?”

木頭辯解道:“話不能這麽說,有怪味影響我發揮,高手鼻子都要用,聞聞就知道哪裏有妖氣。”

“妖你個頭!別閑著,你先去走廊兩頭把這些元寶燒了。”

說罷將那份數量少的元寶遞給他,木頭接過手,嘟囔了一聲便出去了。

我蹲下身來,用紅線在地上排了個八卦陣,將剩下的那十八個元寶圍著紅線擺成一個圈,留了一個缺口對準門口,又在正對缺口的地方放上那塊畫了門的紅布,然後將蠟燭點燃,支在圓圈中間。

一切弄完以後,木頭也回來了,見到我這番陣勢,滿臉興奮的神色。

我遞給木頭一根蠟燭,自己也拿了一根,對他說:“待會兒你站在這個陣對麵,閉上眼,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別睜眼,注意,千萬別讓蠟燭熄滅!”

木頭點點頭,接過蠟燭便站在那裏,果真一動不動跟個雕塑一般。

我四下踅摸了一番,並未有異樣,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當下不做遲疑,閉上眼深吸一氣,默念道:“八荒陰靈歸八荒,五方神靈歸五方,冤死之人速回冤死處……”

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任何動靜,木頭耐不住性子,悄聲問我:“好了沒?怎麽這麽久還沒來?她是不是早就來過走了啊?”

我咬了咬牙根,說道:“閉嘴,專心點!”

話音剛落,便覺得臉邊一陣冷風滑過,隻聽手中的蠟燭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

我慢慢地把眼睛睜開條縫,隻見木頭睡了一樣閉著眼,手上的蠟燭火苗左右搖擺——不對,不是火苗,是木頭在動!

木頭此時像不倒翁一般左右晃動,嘴裏“吱嘎吱嘎”嚼著什麽,蠟油已經滴了一手卻渾然不知疼。

那個夢!我突然想起昨晚上做的那個夢來,現在木頭的動作,好像夢裏的那個上吊的女孩!

“木……”頭字還沒說出口,就見木頭手裏的蠟燭吧噠掉在地上,正點燃了那圈元寶。木頭登時清醒過來,咂吧咂吧嘴,一副要吐的表情。

“我草,著火了!”木頭見腳下的火光,大喊道,不由分說舉腳就要踩。

“別踩!”話剛出口,木頭那一腳已去勢難收,眼看就要踩在紅布上,情急之下我隻好猛力朝他胸口砸了一拳。

木頭膘厚,下盤相當穩,雖然被我一砸了一重拳,但隻是往後退了一步。隻聽他“哎喲”一聲,捂著胸口,眉毛都擰在了一起:“我草,你再用力點我就能取經了!”

我沒空答話,地上的紙元寶燒得正旺,眼看著陣法變成了一堆灰燼,不知從哪冒出一陣風,把地上的灰都吹了起來,燒完的沒燒完的黃紙都盤旋在一起,極像了一個模糊的人形,一股腦地向木頭身後的窗戶飄去,但仿佛那窗戶上蒙了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去路,晃了好幾下才衝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