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誌在內心盤算了一番,還是決定先隱身跟蹤一段時間再相機行事,畢竟,總不能突然就跳出來把人家鳳雛擄回許昌當小弟吧。
下了鹿門山,龐統所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新野!
在山上待了一日夜,新野的戰事也以叛軍的勝利而宣告終結,曾經熊熊燃燒的戰火已經被漫天風雪所熄滅,唯有那一道一道的烏黑濃煙還在升騰,訴說著無盡的蕭瑟。
雖然戰事已經結束,但混亂卻沒有終結,仍有不少百姓從城中湧出,逃竄向了他方,更有無數的潰兵和亂民,在大道上橫衝直撞,手中的武器上,舊的血跡還沒有幹涸,就染上了新的血漬,點點滴滴的落下,無比的嗜血與凶殘。
可是迎著這萬千逃難的百姓,龐統越接近新野城,腳步越快,臉色越急,最後更是撒腿奔跑在這茫茫原野上,甚至顧不得衝撞了路上百姓,一門心思奔向新野城。
但是龐統的運氣實在太差,迎麵居然碰上了一夥潰兵,心煩意亂的兵老爺們看見一不開眼的家夥竟然敢衝著自己跑來,領頭一人毫不客氣的一刀直劈龐統。
龐統大吃一驚,年輕的臉龐上露出了一抹恐懼,腳步一頓,身子一矮,險險避過了這奪命一擊,卻一屁股坐倒在地。
“哈哈~~~”那兵頭獰笑一聲,又是一刀,惡狠狠的劈向龐統的身體。
“鐺~~~~”千鈞一發,一支長槍橫在了龐統的身前,替他擋下了一擊,槍體一震,卻隱然湧現出一股大力,直接把那小兵震飛落馬。
小誌如鬼魅一般出現在龐統的身旁,一把揪住龐統,動作麻利的翻身上馬,打馬揚塵而去,等眾潰兵們反應過來,小誌二人早去得遠了。
瞅了瞅橫臥在自己身前驚魂未定的大賢龐統,小誌忍不住冷笑道:“明明不會功夫,卻硬要往險地之中闖,你要自殺也別選這麽落伍的方式啊!”
“呃~~~”龐統猛的搖了搖頭,才恢複了清醒,大聲說道,“我要進新野城,馬上!”
“唉……你急啥,這不正往城裏跑嘛,怎麽,城裏有親人?”小誌雖然嘴中戲謔,行動上卻毫不含糊,駕駛著馬匹加速向新野城飆去。
“恩……我母親應該還在城中……”龐統雖然成熟的異於常人,但說話間也不覺露出了惶恐的神態。
“噢……”小誌不再多說,卻猛然催馬,加速奔馳。
不多時,新野城已經近在眼前,為了別太引人注目,小誌和龐統下馬步行,混進人流之中,悄然入城。
新野乃是一小縣,城郭不堅,人口不多,幾乎一眼便可以望盡全城,看得出此城的貧瘠和落後,如今更是人煙寥寥,隻看得見行走在街麵上的大兵,死氣沉沉,仿如死城!
龐統輕車熟路,帶著小誌在小巷中拐來拐去,避過了士兵的盤查,直到看見了那一間偌大的府邸時,龐統才輕輕的吐了口氣。
小誌在一旁眼睛睜的賊大:“龐統你家裏挺有錢啊?”
說完之後小誌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廢話。龐德公是龐統的叔父,龐族在荊州有偌大的根基和實力,龐統家沒錢才怪。
龐統瞥了小誌一眼,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詫異,但瞬間隱去不見,帶著小誌,從後門進到了府中。
府邸足夠的大,風景如畫,清幽安逸,處處透著一絲文化氣息,卻不見分豪的奢華,可見這一家子底蘊與眾不同。
“母親,母親何在?”瞥見院子中多處有被戰火燒毀的痕跡,龐統滿臉的憂色,禁不住放聲大喊。
“少爺?少爺回來了!”從府邸深處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驚呼聲,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數名丫鬟和家丁尋覓著聲源跑了過來。
“少爺……”那幾名侍女打扮的女孩兒一看見龐統就放聲大哭起來,聲音哀切,泣不成聲,“少爺,老夫人怕是,怕是不行了!”
龐統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原地晃了幾晃,差點一頭栽倒,勉強穩住之後,大步向內院奔去。
來到一扇房門前,一個不慎將身前一人撞倒在地,龐統也顧不上了,渾身顫抖著踏進了房內。
小誌一把將摔倒那人扶起,看那打扮像是大夫的模樣,沉聲問道:“老夫人情況怎麽樣了?”
那人見小誌跟龐統一起到來,猜測是龐家的人,也不敢怠慢,輕聲說道:“老夫人本就重病纏身,昨日府中突然燃起一場火,老夫人怕是受驚了!”
“就沒有辦法治嗎?”
那人沉默了半晌,還是頹然搖了搖頭:“唉……龐大少爺回來,還趕得及見老夫人一麵,也算是天幸了!”
小誌愕然,眼神望向屋內,黯然長歎。母子永訣的痛苦,是用任何語言都無法描繪的,小誌雖然沒有經曆過,但在亂世中闖**良久,每每想及也許今生都跟母親無緣再見,總是難以遏製的心痛,痛到淚流滿麵,痛到心神皆傷!
良久,良久,屋子裏一片沉寂,傳不出一絲聲音,小誌跟龐府眾下人一齊守候在門外,也做聲不得,氣氛異常的低沉,壓抑。
良久,良久,房門突然開了,龐統緩緩的走了出來。
眼中無淚,臉上也恢複了一點血色,行動無礙,乍一看上去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糟糕,但小誌的心卻沉到了穀底。
哀莫大於心死,透過龐統的軀體,小誌看到了一顆滴著血的心!
“這次兄台,請跟我來!”走過小誌的身邊時,龐統輕聲說話,語音沙啞。
跟著龐統由內堂走到外麵,一陣一陣的嚎哭聲從裏麵傳出,龐統走路的身子都在搖晃,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卻並沒有停下腳步。
帶著小誌直到會客廳,龐統拱手揖客,甚至吩咐下人奉茶,行動有條不紊,看得小誌心中駭然!
純爺們,這絕對是純爺們!小誌無法想象,若是將自己置身於同樣的場景,自己會有如何的表現?
“若非兄台相助,在下實難見到母親最後一麵,兄台大恩,龐統銘感於心!”
見龐統真的要施禮,小誌急忙擺手遜謝,連稱巧合。
“方才被兄台於刀劍之下救回一命,又蒙兄台鼎力幫助才安全回家,我相信這些絕非巧合,觀兄台實乃不凡之人,敢問有何龐統可以效勞之處,請盡管吩咐!
話語連貫,思維順暢,實在難以想象此人剛剛失去了生母,小誌被震驚所誤,設想已久的台詞連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少爺,少爺不好了!”一家丁連滾帶爬的奔進廳中,聲音帶顫的說道:“有大批士兵把府邸給圍住了!”
什麽?就連小誌都不禁變色,龐統卻仍一臉淡然,不動聲色。
“你們所有的人,都退到內堂去保護我母親的遺體,外麵的事情由我來應付!”沉聲對家丁說話,龐統看了小誌一眼,豁然起身向屋外走去,步履沉重卻透著股堅定。
小誌心中暗暗的叫苦,奶奶的,這拉攏個大賢也太費事了吧!本來此次屬於微服出遊,本就不宜大出風頭,現在倒好,還是被卷進風波裏了!這要是被人家認了出來,自己這新科冀州牧還不被砍成一段一段的?
微微猶豫,小誌歎了口氣,還是邁步跟了出去——沒辦法,誰讓對方是鳳雛呢,享受點大牌的待遇也是應該的!想想自己居然給龐統當起了保鏢,小誌就忍不住想要苦笑。
“張懌,竟然是你!”看清了帶領大批士兵占據了大門的那個年輕人,龐統驟然止步,冷聲喝問。
“哈哈,龐士遠,你沒想到會有今天吧?”對麵的張懌得意極了,一臉囂張的奸笑,睥睨著龐統,想尋找居高臨下的感覺,但彼此對視良久,居然還是張懌先移開了視線。
“哼,你老爹張羨剛剛才被我叔父趕下山,怎麽,你又打起我的主意了?”
“哈哈,本來我爹隻讓我控製住你家那病老婆子,但現在加上了你,我爹會更加高興的!這下子,看你那死鬼師父還敢耍什麽花樣!”
“你們想用我來要挾我叔父相助?嗬嗬,真是白日做夢!”
“不試試怎麽知道?你龐統平時也囂張慣了,讓你吃點苦頭,相信你那師父也會心疼的吧!”狂笑一聲,張懌揮起馬鞭,帶起嘶嘶的聲響抽向龐統的臉頰。
那張懌滿以為此刻控製大局,可以狠狠的淩辱一下那個一直壓在自己頭頂的礙眼龐統,但不知道怎麽的,手中的馬鞭就脫手而出,不知道飛到了哪裏,而自己和龐統之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極為矯健的身影。
小誌穩穩的站定不動,但冰冷的眼神明白無誤的向張懌傳達著訊息:再敢妄動,殺無赦!
“額~~~”張懌渾身一顫,竟不覺倒退了一步,眼中泛起懼色。
小誌那從生死戰場上曆練而出的冰冷殺氣,怎是他一個紈絝子弟所能承受的住的?
“哼,龐統小子你聽著,由此刻起這棟院子由我的人接管,不許你出門一步!否則別怪我無情!”急匆匆的說完這一番話,那張懌仍止不住渾身冒出的冷汗,疾步閃出了庭院。
竟然被叛軍給軟禁了!用不著刻意的思索,此刻身處的不利境地也足夠使小誌搖頭歎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