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梟久久沒回神。

他抓著被子,趁機講條件,卻不敢太強硬:“那你……能不能喂我?”

霍慈抬了抬手,好像在說:這不是在喂?

“用嘴。”

她沉默半晌。

看著她沒動作,周延梟遮住眼底的苦澀,伸出手,“給我吧,我吃……”

話不等說完。

周延梟的下巴就被人抬了起來,女人柔軟冰涼的唇湊近,將那苦苦的藥渡到了他的嘴裏。

於是,又親自喂給他一口水。

仿佛是怕他愣住不知道往下咽,霍慈居然還捂著他的嘴巴晃了晃他的腦袋。

周延梟記得,他四叔喂狗吃藥的時候,好像就有這個動作……

吃完藥,他低頭打量著霍慈,“你眼睛怎麽那麽紅?沒睡好?”

霍慈答非所問:“我去吃早飯,你吃什麽?”

“讓許成安來照顧我吧。”他不想辛苦她。

聞言,霍慈沒再說什麽,扭頭就走了。

到了樓下,她瞥了眼廚房門口的許成安,“周延梟找你。”

許成安溜溜地跑上去了,“先生?”

“太太眼睛怎麽那麽紅?”周延梟問。

許成安想,“大概是昨晚太太一夜沒睡的緣故吧,眼睛熬紅了。”

“一夜沒睡?”周延梟擰眉,“一夜沒睡幹嘛了?”

“照顧您啊,太太隔半個小時就給您擦一遍嘴唇,還給您量體溫,直到您燒退了太太才躺了一會,不過天也快亮了。”

聽到這些,周延梟靠在床頭一時間沒了反應。

霍慈照顧他一夜?

“先生您昨晚上喝醉了,太太親自照顧您躺下的,您還吐了,都是太太在旁邊照顧的,我覺得……”

許成安猶豫著說:“我覺得太太對您應該是有感情的。”

雖然態度不算多麽的親近,說的話則談不上多麽溫柔,可太太最近做的事……

先生被綁,她孤身一人去救人。

先生墜海,太太二次下海撈人。

先生發燒,太太徹夜不眠地照顧。

這一樁樁一件件,說沒感情,許成安是不信的。

哪怕太太在演戲,也不至於像潛海那樣的不要命。

周延梟許久都沒出聲。

等他再抬頭,一碗粥落在了床頭櫃上。

女人放下後就準備離開,可走了兩步,她回眸:“自己能吃嗎?”

周延梟立馬點頭:“能。”

他很乖。

哪怕躺在**休息一整天,也沒有主動勞煩霍慈一下。

倒是霍慈平時會在客廳澆花的行程,今天也挪到了臥室。

她早晨在臥室陽台擺弄花草,又給小文化洗澡梳毛。

到了中午,三粒藥再一次出現在他麵前。

周延梟一上午都躺在那裏,眼睛就沒離開過她身上,看見那三粒藥,他忍著萬般的抗拒吞了下去。

看著他那麽痛苦的樣子,霍慈忍不住笑了,“有那麽難吃麽?”

“嗯。”周延梟喝了一大杯的水,“要了命了。”

她問:“需要電腦麽?讓許成安給你拿來。”

周延梟怔怔地看她,“你在關心我。”

他感覺到了。

她今天幾乎沒離開過臥室。

霍慈挑了挑眉,“你怎麽理解都行。”

“有點無聊,霍慈,你陪我玩成語接龍吧?”

大概是生了病的人都比較嬌氣?

霍慈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抱臂看他,“嗯,病人優先。”

周延梟也沒推辭,“樂於助人。”

“人山人海。”

“海枯石爛。”

“爛醉如泥。”

周延梟麵色一僵,似有幾分尷尬,“泥……泥菩薩過江。”

還帶諺語的?

霍慈努努嘴,“江東父老。”

“老婆你好。”周延梟抿唇看她。

霍慈嘴角似有笑,徐徐點頭,“好的老公。”

聽到她接了話,周延梟垂首下來,應該是在笑。

“我摸摸。”

“嗯?”周延梟抬頭,眼神疑惑。

此時,女人雪白卻冰涼的手已經探到了他的腦門。

還是有點熱。

不過沒那麽嚴重了。

霍慈收回手,“你經常做夢嗎?”

她眼前總是浮現昨晚周延梟說夢話的那一幕。

周延梟眼波浮動了下,“還好。”

“會失眠?”霍慈問。

他笑了笑,“失眠倒不可怕,驚醒的淩晨才可怕。”

驚醒的淩晨比失眠的夜,更難熬。

三年來,他不知驚醒了多少次,每一次無一例外的都是關於她的。

要麽是她跑掉了,要麽是她死掉了,或者是看見她與安赫霖相擁在一起,他氣醒的。

這三年他也痛苦。

可人的欲望就像高山滾石,每次一看見她,他的愛意就多一分,到如今的無法自拔。

“休息一下,一會兒讓龐南過來給你再打一針退燒針。”

說完,霍慈便走了出去。

-

“大嫂,我大哥咋樣了?”

見她一下來,坐在客廳等了十幾分鍾的周雁封立馬站了起來。

霍慈好奇,“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我進來的時候你剛端著粥上去。”

等走近了,霍慈才上下打量穿的粉粉綠綠的周雁封。

周雁封自己也低頭看了看,然後尷尬地笑了笑,“隨……隨意穿的。”

“那真是……太隨意了。”

粉色的緊身衣,翠綠色的闊腿褲,這個造型……

霍慈坐下,“這世上是沒有你喜歡的姑娘了嗎?”

周雁封:“……那還是有的,這是家居服!”

“家居服?”女人靠進沙發裏,笑道:“就是不出去膈應別人,膈應我們唄?”

“大嫂!”周雁封矯情地喊了聲。

“周雁封,你這是……剛從泰國回來嗎?”

門口,周顏妍拎著一堆東西進來,也是先被周雁封那副打扮雷到了。

“我就隨便套了件衣服,聽說大哥病了我趕緊過來看看。”周雁封臉都紅了。

“我讓廚房做點吃的,你們先坐。”

說著,霍慈起了身。

跟廚房囑咐了下午飯的事,霍慈透過窗戶看到了什麽,她慢悠悠地朝著後園子裏走。

-

院子中間。

“你在幹什麽?”

秋千上的肖瀟回了下頭,神情冷淡,“**秋千。”

“下來。”霍慈眸光淡漠。

肖瀟深呼吸,“憑什麽?我在周家長大的,我**個秋千你也管?”

“憑這是我的。”

“你現在也不玩。”

霍慈現在對她懶得表麵客氣,“我就是拆了扔了,那是我的事,你也不能碰。”

肖瀟感覺自己被羞辱了,“霍慈,你講不講道理?”

話落,隻見她笑了,她擼了擼袖子步步緊逼,“抱歉,鄙人不善於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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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梟日記]:

我看見她因為別的男人哭到泣不成聲。

也看見她因為照顧我,而布滿紅絲的雙眸。

我並不認為是霍慈濫情,因為前者她是為情,對我,不過是那一紙婚約的責任。

她是好的,她的靈魂是善良的。

是我把她拉進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