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逆光中的隨便一眼, 卻瞬間讓雲彌的思維凝固在了方才那一秒。

她有些不確定此刻眼中呈現出的是真實,還是因為許久未見而莫名產生的虛幻想象。

太久沒見到路寒山了,導致匆匆一瞥裏都滿是他的身影嗎?

雲彌的思緒難得出現了恍惚。

匯聚在他周身的光線更是成為了朦朧的邊緣線, 完美地貼合了隻有路寒山才有的身形。

不確定他是否看了自己, 雲彌依舊忘了收回眼。

直到路寒山稍稍低頭,越過略低的門框, 邁入了與雲彌的共同世界後, 強光便不再能夠威懾到他們的視線。

他們在水墨書畫的包攏中,對上了眼。

路寒山一開始也沒有過多在意屋裏的情況,直到走進以後, 餘光才瞥見那道坐在紅木茶幾旁的身影。

於貫平鮮少會讓人來到他家中,路寒山順著心中浮升起的好奇隨意看去。誰知, 他在視線的最重點, 看到了雲彌。

路寒山同樣也是微微一怔。

尷尬且幾乎凝固的空氣中,隻有於貫平略顯沙啞老態的聲音還在遊**:“你來得很是時候, 家裏難得有客人。”

他的這句話, 終於打破了兩人思緒裏的停滯。

路寒山……和於貫平認識嗎?

而且聽這句話裏, 兩人似乎還不算陌生。

對視裏的時間仿佛又一次地開始流動,眼簾邊緣處的婆娑光影也重新開始顫動。

率先開口的是路寒山, 他已經從剛才的震驚詫異中回過神。瞥眼看向了身旁不遠處的於貫平,他嘴角掛著一絲不算明顯的微笑。

“嗯,我來得很巧。”

說完, 他的視線便又投向了雲彌。相較於剛才, 那其中似乎有一絲暗自的歡喜。語氣也淡然無比, 沒有任何一點意外或是驚訝。

她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 隻是再度接觸到了男人的眼神後, 似是條件反射, 又或是心中念想猝不及防地得到了回應。

雲彌不受控製地站起了身。

她視線裏依舊還有未散去的呆愣,開口,更像是對自己說的喃喃:“你怎麽……”

你怎麽會在這裏?

路寒山不是應該在洛杉磯拍電影嗎?

他應該在被橙紅雲彩包攏的海岸馬路旁,卻莫名地出現在了紐約繁華又冷漠的住宅樓裏。

路寒山稍垂下了眼,鴉羽一般的濃密睫毛將視線稍稍削弱了些。

他沒有回答,倒是邊上的於貫平察覺到了些異樣,視線在兩人抹上掃**了圈後,開口:“你們認識?”

雲彌循著言語看了過去:“認識,他……”

簡單的言語還沒完全說完,她的話音已經明顯地低了下去。

雲彌想到,麵對於貫平這樣的長輩,接下來總該簡單概括一下他們二人的關係吧?

那麽,路寒山是她的誰呢?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可當需要認真回答時,又怎麽也尋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是她的炮友?是她的固定性伴侶?

還是,她的男朋友?

……

這些答案一經出現,便通通被雲彌否定。

前兩個她的態度十分幹脆,可到最後一個,她先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咬牙將其否定。

“他是我在京城認識的朋友。”

最終,雲彌給了於貫平這樣一個回答。

將話說完,她甚至努力不讓自己朝路寒山那裏看。

莫名升起了一股心虛,雲彌下意識地覺得,或許路寒山也正期待著自己的這個回答。

午後,陽光灑落在那些大廈的玻璃外殼上,反射的刺眼光線部分灑落在窗外逐漸翠綠的枝椏上。

晃動的光影穿過窗框,灑落在了木地板上。

雲彌看著樹葉影子的晃動姿態,因為內心深處的那股刻意而略有些坐立不安。

耳旁聽見於貫平帶了笑意的聲音:“是朋友啊,我好像記得,老雲在你小的時候,給你偷偷定了門娃娃親?”

雲彌好不容易放緩的內心驀地又收緊,她眼中含帶著明顯的詫異於緊張。抬起頭,她視線落向的第一個終點,便是路寒山。

男人依舊垂著眼,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有些消失的趨勢。被睫毛遮擋的視線,無法判斷他此刻的狀態。

這件事從最開始便沒有被雲彌當真過,不論是雲弘還是其他人提起,她紛紛都是一笑帶過。

雲彌從來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更不用說是和路寒山。

可誰知,這一次卻猝不及防地被在路寒山麵前提起。

她內心產生了一絲緊張的情緒。

路寒山,會怎麽想她?

雲彌眨了眨眼,視線裏滿是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的呆愣。

“我……”

視線緩緩轉向了引起這個話題的始作俑者,她卻發現,說那句話時,於貫平卻是對著路寒山說的。

“我不知道。”

眼下的情況有些混亂複雜,雲彌一時之間不受控製地撒了謊。

腦海裏飛速閃過了一句句解釋的話語,她驀地又開口:“大概都是長輩之間的玩笑話,我都不認識紀家的少爺,於伯伯您也不要當真啊。”

說完,她忍不住又看了眼路寒山。

他依舊是剛才的模樣,卻在某個瞬間突然抬眼。

雲彌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中,她所含帶的一切情緒都沒來得及收回。

耳旁,是於貫平豁然的笑聲:“哈哈哈,好,那就隻當是個玩笑話吧。”

今天到此前來的目的便是代替父親的拜訪,既然任務已經完成,還喝到了於貫平的一手好茶,雲彌覺得自己差不多應該要走了。

更何況……對麵還坐著一個突然出現的路寒山。剛剛,還被他知道了一個秘密。

雲彌起身,同於貫平簡單地作了道別,並且將雲扶洲的微信抄寫在他的筆記本上。

“於伯伯要是感興趣,可以注冊一個微信號,我爸爸他不善言辭,但這麽多年沒見過您,肯定還是懷念的。”

對方來M國定居了這麽多年,對於華國流行的現代產物早已經是從未聽聞的狀態。

於貫平眉目彎起,眼中含笑:“好,有空我就研究研究。”

見任務已經徹底完成,雲彌抿了抿嘴,目光忍不住又朝他身後的路寒山那裏晃了晃。

男人幾乎被全部遮擋,她看不清他的全部麵孔。

雲彌既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同樣也很好奇路寒山的具體反應。

在她的潛意識中,或許路寒山會在意這門所謂的娃娃親。

隻可惜,現在被擋住了,她什麽也看不見。

隻好悻悻將目光收回,雲彌將背包的位置調整了幾下,與於貫平道過別後,還在思考是否應該也帶一下對路寒山的言辭。

誰知,男人的身形微微晃動一下,緊接著便站起身。

雲彌的眼神不自覺的追隨著他的動作,也又一次地被他的眸瞳盡數捕捉、包攏。

“我送你。”

-

大概是因為身在異國他鄉,束縛與狗仔的追蹤都相對寬鬆。路寒山隻是戴了個鴨舌帽將碎發壓低,其餘什麽遮擋也沒有。

原以為他是準備將自己送到馬路邊,雲彌便沒有過多在意。低著頭,追隨著地上那道黑影隨處走動便好。

可當聽見熟悉的跑車馬達聲,她才意識到不對,驀地將頭抬起。

寬大的停車場上,那輛銀色的蘭博基尼分外顯眼。

“住哪?”

路寒山隨手幫她打開了車門,借著動作上的貼近,雲彌耳旁出現了他的淺淺一句。

她冷不防地縮了一下,或是因為被嚇了一跳,或是因為那熟悉的沾染了濕熱的言語。

車門朝上打開,路寒山卻沒有遠離。他的手臂伸展開來,像是要將雲彌整個人包攏在內。

短暫的呆愣後,她選擇如實回答,接著主動彎腰坐上了副駕。

路寒山也同樣如此,隻不過在跑車發動前,雲彌伸手,搭上了他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掌。

“你……”

她正準備說著什麽,卻在男人轉過頭對上了視線後,瞬間那些思考好的話語都紛紛擁堵在嘴邊。

此時,紐約的西半邊天空也終於有了些火燒雲的趨勢。這座繁忙的現代化城市,也終於要再一次迎來了它那璀璨閃耀的夜晚。

路寒山取下了鴨舌帽,隨手整理了番稍有些淩亂的碎發。

“於叔是我媽媽的朋友,我在M國的那幾年,受的都是他的照顧。”

放下手,還沒等雲彌開口詢問任何,他便主動對準了她的疑惑。

雲彌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微張著嘴,凸顯了她那罕見的呆滯。

“那……你不說還在洛杉磯嗎?”

一團亂的腦海終於被找到了根源的線頭,雲彌的言語也逐漸順暢。

路寒山卻同樣,回之以一個問題:“你不也說,昨天就要回國了嗎?”

……

看上去,兩個人好像不約而同地與對方撒了個輕輕的小謊言。

雲彌看似理虧,找不到任何能夠回應的話語。她幹脆回頭坐正,看著天空那愈加明顯的火燒雲。

那兒的火紅,隱隱映入了她的眼眸。

正如逐漸火熱的內心,好像匯聚了一重又一重的歡喜。

這次見麵,純屬意外,又驚喜連連。

沒有再多說什麽,路寒山徑直駕駛著跑車,駛入了紐約逐漸擁堵的道路。

在這裏,他開車的風格似乎夾帶上了絲狂放。盡管與京城有著同種情況的擁堵,可路寒山此刻的行為卻幾乎沾染上了一絲瘋狂。

即便隻有一條細縫,路寒山也會毫不猶豫地打轉方向盤加塞。

坐在副駕,雲彌有幾次被嚇得不輕。可她轉眼看向路寒山,他那線條剛毅的麵龐輪廓卻不禁讓她想到——

或許,這是他真實的內心嗎?

很快,蘭博基尼就停在了雲彌居住的酒店地下。

喧鬧與轟動的感覺逐漸散去,她正準備去解開安全帶,突然像是想起了些什麽。

抬頭,雲彌重新選擇對上路寒山的視線。

“剛才於伯伯提到的娃娃親,不過是我爸爸和紀家的一場玩笑話,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你不要……”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將真相與路寒山解釋清楚。隻不過一邊說著,雲彌一邊又因為路寒山那道意味不明的視線,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你不要當真就是。”

說完,她決定臨陣逃脫。將安全帶解開,便準備打開車門朝外走。

可誰知,想要打開蘭博基尼的車門,似乎有些難度。

看著那複雜的車門,同時雲彌也感覺到了一下來自身後的溫暖。

路寒山將他的手掌輕輕搭上了她的肩膀,力道被控製得剛好。

“我沒當真。”

他回答,言語之中沾染上了極其明顯的笑意。

……

雲彌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視線落在了門把手的位置,心緒卻不在那兒。

她眨了眨眼,視線瞬間隨處亂晃。

感覺到胸膛位置的跳動在加速,雲彌最終還是平淡地應答:“沒當真就好,我走了,拜拜。”

不等她有任何動作,路寒山便率先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強行讓她偏頭看向自己。

“這麽久沒見,不願意做的話,好歹親我一下?”

作者有話說:

來啦!這一章有些短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