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而行,柳十一坐在對麵,姚七娘視線偶爾掠過,便看到他那雙如朗月清風的眼。先前初見時,雖是知道他今年已二十有八的年歲,隻是乍一眼看著,便好似二十出頭的郎君,如今近看,依舊如此,隻是他眉眼裏頭沉澱的那幾分氣度卻不是短時間能夠積累出來的。
這般尊貴的身份地位,容貌才華也無可挑剔,即便是被道士指出命中克妻,也應該有不少女子擠破了頭想嫁給她吧。
一路上姚七娘想了諸多事情,一晃神時,馬車便已停下。
是到了嗎?姚七娘想,便掀了簾子想下馬車,柳十一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他說。
等等?做什麽?
姚七娘心中疑惑,柳十一卻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麵紗來。
“戴上它再出去。”他吩咐道。
姚七娘伸手想接過,結果柳十一卻是俯身上去,手繞到姚七娘頸後,為她係上了麵紗。
“好了,走吧。”柳十一的話語落下,便拉住了姚七娘的手,姚七娘也大概猜到,這便是‘逢場作戲,紅杏出牆’的開場,便也沒有像先前那般抽出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此時天色已暗,姚七娘下了馬車,便看到前頭的湖畔上停著一艘畫舫,若是姚七娘沒有記錯,便是柳十一幾日前帶她來過的那裏。隻是如今是夜,畫舫上頭卻依舊燈火通明,畫舫前頭站在兩排手執宮燈的婢女,不停有寶馬雕車從四周而來,諸多衣著華貴的人下了馬車,被那些婢女迎了進去。
姚七娘瞧這畫麵,心裏頭便有了幾分猜測。想來應該是世家貴族舉辦的晚宴。
“七娘,待會到裏頭,便跟著我,哪裏也不要去。”柳十一叮囑道,隨後拉著姚七娘的手往畫舫處走去。
藍田停了馬車,便跟在了二人後頭。
到了畫舫入口處,姚七娘便見到了前幾日那個引路的青衫美婢。
“十一郎君。”那美婢見著柳十一便露出嬌美的笑容來,柳十一也回以笑容道:“幾日不見,青衣愈加楚楚動人了。”
青衣盈盈一笑回道:“郎君話說得倒是好聽,卻不願賜婢子一夜歡澤,徒令婢子空歡喜呢。”
姚七娘站在一旁,見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由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下意識便想站得離柳十一遠些,卻不曾想正同那青衣‘眉來眼去’的柳十一卻注意到了,握著姚七娘的手一拉,便將她的腰挽住。
“我同你這般說話,我家嬌嬌想來是要吃味的。”柳十一含笑同青衣道,箍在姚七娘腰上的手卻是不肯鬆開一分。
姚七娘瞥了那柳十一一眼,對‘嬌嬌’二字委實不敢恭維。
青衣見柳十一如此,也連忙笑道:“那青衣便不耽誤郎君時間了,郎主正在舫中等候十一郎君呢。”
柳十一朝著青衣一笑,便攬著姚七娘走進畫舫裏頭。
畫舫裏頭雕梁畫棟,剛踏進去,便有香風襲來,雖是好香氣,但姚七娘嗅著,便有些暈乎乎起來,雖也不至於不清醒,但總覺得比外頭熱了許多。
柳十一低頭瞅姚七娘時,便見她微紅了臉頰,麵紗輕薄,但他離她這般近,自是能將她瞧得清楚。
“這是貴族閨闈裏頭常焚的香,有添情的功效,你未曾嗅得習慣,還是少嗅的好。”柳十一點了點她的鼻子道。
姚七娘皺眉暗自腹誹,這世家貴族裏頭,麻煩規矩倒是不少。
偌大的畫舫裏頭不少衣著華貴男子女子走來走去,談笑來往,又與姚七娘先前的猜測不同,她原以為便是一大幫達官貴人湊成一桌吃頓飯,如今看來,她的想法倒是極沒見識了。
究竟要做什麽?
姚七娘還未開口問柳十一,迎麵便有一排婢女迎麵走來,為首的粉裳女子道:“請讓婢子伺候郎君解衣。”
柳十一卻是將姚七娘拉到跟前笑道:“不必勞煩,讓我這位‘嬌嬌’來便好。”
姚七娘被他拉到懷中,她抵著他的胸膛一時間不明白眼下的狀況,便出聲詢問道:“她們要我做什麽?”
“你替我解了外套便好。”柳十一在她耳畔低聲道。
姚七娘應了聲是,便伸手解下了柳十一外套上的帶子。她為柳十一寬衣之後,衣服便被站在一旁的婢女領走了,本就是暖春的天兒,衣物本就穿的不多,故而柳十一如今隻剩下一件,不影響觀瞻,還會約莫讓人覺得有幾分飄然味道來。
“郎君顏色端好,恍若謫仙,這般姿容,令婢子驚為天人,婢子何其有幸能夠遇見郎君。”那為首的粉裳女子出聲道,隨後欠身行禮,她之後的諸多女子也隨之行禮。
姚七娘被柳十一牽著,聽那婢子說了那般話,便有些好奇的去瞧柳十一的神情,被這般恭維,隻怕是要飄飄然了吧?
隻是姚七娘視線落到柳十一臉上時,他依舊是那般雲淡風輕的神色,好似那婢女說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被人誇讚難道不是一件令人開懷的事情嗎?
不過這般瞧著,雖是冠冕堂皇了些,那婢女說的話倒也沒有錯,他的確像是仙人一般。冷月清霜,不沾染紅塵的仙人。
“入座吧,七娘。”姚七娘回過神來時,柳十一已將她帶到廊道拐角處的房間,一旁的美婢掀了珠玉做成的簾子,將二人迎了進去。
入眼便是幾處矮案,皆是衣著華貴的男女坐在案前,身後站了兩個美婢。視線再往裏頭探去,便是那先前見過的宋晁坐在最裏處,他此刻盤膝而坐,身子側靠在一旁的美婢上,神情恣意,很是閑適悠哉。
因為宋晁先頭說的那些話,姚七娘已經將他自動歸類為自己討厭的那一類世家貴族。隻知風花雪月不知其他,徒生一副好相貌。
宋晁見柳十一前來,也沒有起身相迎,而是仍是靠在美婢的身上,懶懶出聲道:“柳兄來了?”
“阿晁便這般不待見我?連起身相迎都不曾?”柳十一挑眉笑著調侃。
宋晁哈哈大笑一聲道:“柳兄這般人物,應當是不會在乎這等小節。”
“自然。”柳十一勾唇道。
“來人,還不請柳兄入座。”宋晁一身令下,美婢立刻上前引路道:“閣下請往這處來。”
那個位置在最前頭,隻在宋晁的位置之下,室內眾人的目光紛紛聚到了姚七娘和柳十一的身上。姚七娘原本就不喜歡那些世家貴族,如今被這麽多達官貴人瞧著,手心緊張的滲出汗來。
她自是膽怯的。
但柳十一好似察覺到她的緊張,便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些。
“莫怕,有我。”他在她耳畔輕輕道。
隻是一瞬間、一瞬間,姚七娘忽然覺得,柳十一與他們是不同的。一樣都是世家貴族的人,但他是不同的。
被柳十一牽著往前走去,入了座,她原是坐在柳十一身旁的,但柳十一拽了她的手,她便被圈到了他的懷裏頭。
“還是前幾日那個姑子?”宋晁看見柳十一這般攬著姚七娘,便出聲問道。
柳十一沒有回答,隻是對姚七娘吩咐道:“為我斟酒。”
柳十一這般吩咐,姚七娘自然照做,她半蹲在柳十一懷前,為他斟酒。姚七娘有些緊張,隻怕出什麽岔子,便一板一眼的照做了。
宋晁一直在看著柳十一這處,見了姚七娘這般舉動,又是笑出聲道:“柳兄這般斟酒豈不無趣?”
柳十一搖晃著指尖的琉璃杯盞回道:“那以阿晁看來,怎樣才有趣呢?”
“自然是……”宋晁看向身旁美姬,僅僅一個眼神,那美姬便遞了酒杯來,服侍那宋晁飲酒,卻不想酒從那美姬指縫滑下,宋晁卻往那美姬手上吻了上去……
姚七娘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畫麵,柳十一卻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他手心溫度灼熱,貼著姚七娘的眼,她卻並不覺得不適。
隨後,姚七娘便聽那宋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斟酒,要這般才有趣,柳兄。”
柳十一這才放下手,回道:“的確有趣。”
的確有趣?姚七娘挑了眉頭,這柳十一不是腦子壞了嗎?
“但是……”柳十一尾音忽揚,隨後飲下了杯中的酒。
忽而,似乎不知哪來的力道將姚七娘的身子一帶,姚七娘被人拉扯著轉過身,身子已經被柳十一箍在懷裏,姚七娘眼睜睜的看著柳十一俯身而下,隨後大掌掀了她的麵紗將唇印在她的唇上。
他撬開她的舌,將口中的酒盡數灌了進來,羞澀辛辣的感覺在姚七娘的口腔中漫延開來,沒等姚七娘緩過神,柳十一的舌頭便探了進來........
好一會,柳十一才鬆開了箍著姚七娘腰的手,姚七娘立刻推開他,縮著身子躲到一旁,大口的喘息著。唇上因為酒水覆了一層層淡淡的光澤,嬌豔欲滴很是好看。
混蛋柳十一!姚七娘緊緊攥著袖子在心裏頭咒罵道卻奈何現在不能做些什麽,若是隻有柳十一在場,她定然指著他的鼻子罵的他狗血噴頭。
柳十一卻是含笑,隻瞥了姚七娘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轉而對主座上的宋晁道:“阿晁,這般,算不算有趣?”
算不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