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曲南風總共也就搞了幾小碗的量,正好夠了曲家一家人的份,剩餘的涼粉果是真的沒了力氣,後麵手臂輕輕碰下都疼痛難忍。

曲母曲大嫂和她口味一樣,都喜歡加花生碎和白砂糖,至於曲大哥和曲父就不愛這口,非要換成白醋,曲南風沒想到的是,曲北風選的是白砂糖,而曲西風則是白醋。這對雙胞胎在吃東西口味上有非常明顯的差異,平日裏吃菜還看不出來,自從曲南風天天想著搞些吃食後才顯現出來。

等曲母幫忙把剩下的涼粉果也一塊搓了,曲南風分成了三份,陸家、曲蘭芳家,甘巧家各一份。因為陸家最近,曲南風先送了過去,再繞路去了甘巧家,最後才去的曲蘭芳家。

開門的是曲蘭芳,天色較晚,她隔著門嗡聲嗡氣問誰,曲南風總覺得語氣有些不對,等見了麵才知道,不是錯覺。

曲蘭芳眼眶裏都是淚,一直沒讓她看正臉,等撇過頭,一個紅紅的巴掌印明晃晃掛在臉頰上。

曲南風嚇了一跳,想問誰幹的,可想到這時間,這地點,還能是誰,她就沉默了,拉著曲蘭芳的手低聲問她:“還疼不?”

曲蘭芳一直強忍的淚水落了下來,她伏在曲南風肩膀上,無聲哭泣,裏麵還有人在問:“是誰?”

曲南風喊了聲:“伯母,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裏麵的人就沒出來,曲南風趕緊合上院門,帶曲蘭芳到邊上角落去。她沒哭很久,也就最開始情緒爆發後流了些淚,後麵就自己收住了,拿袖子擦幹臉,才低聲哀求:“南南,今天我能去你那住一晚嘛?”

曲南風雖然摸不到頭腦,但還是一口應下,領著人回了曲家。曲蘭芳那臉那眼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怕他們多問,又提及曲蘭芳的傷心事,曲南風就沒讓她和曲家其他人碰麵,直接進了自己屋裏,倒是曲蘭芳不好意思,她一向知禮數,總覺得這樣不好。

曲南風摁住,告訴她:“沒事,你的心情更重要。”

這句話也不知道哪戳中了曲蘭芳,原本好些的人頓時淚崩,哭得氣都喘不上來,曲南風慌了,站在她旁邊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她想安慰可到現在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僵硬環抱著人,學那些母親哄孩子的姿勢,一下又一下拍著曲蘭芳的背。

曲蘭芳哭了很久,哭到最後,眼睛都腫了。曲南風找了塊毛巾,去打了冷水進來,給她敷眼睛。期間,曲蘭芳一直沉默,沉默到曲南風以為她不會說,直到她收拾完裏麵,躺上床,才聽到她小聲的話。

“南南,其實我很羨慕你。”

曲南風默默轉過身,黑暗裏,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不過對此,她並沒有說什麽,因為曲南風知道,這個時候,對方並不是需要你的回答,而是一個能夠靜下心聽她訴說的人。

曲蘭芳講了很多,有小時候的,也有幾年前,甚至還有現在,她說得毫無順序,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像是要把自己曾經記憶中的委屈全都倒幹淨,說到最後,她哽咽含糊問曲南風:“為什麽?難道隻是因為我是個女孩嘛?”

所以一出生就想要溺死她,所以從小到大就不配享有父母的愛,以至於到現在還要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隻是為了換取一份彩禮。

曲南風心裏酸酸澀澀,作為局外人她不知道怎麽評價,她抱著人一句句重複不是你的錯,把人哄睡後,她才爬起來放輕動作悄悄出了房門。

原以為院子裏沒人,誰能想到一出去就碰到曲母,她坐在椅子上,拿把蒲扇趕蚊子,看見曲南風,一點都不意外,隻是招招手,讓她過去。

“蘭芳睡了?”曲南風點頭,不過:“媽你怎麽知道她來了?”

她帶人進來時都沒碰到他們,直接繞去了自己房間。

曲母白了她一眼:“你進進出出那麽大動靜,我還能聽不到。”

說完,曲母先歎了口氣。平日裏上工時,隊上的婦女就愛湊一塊說點八卦,更何況還是有關自家妯娌的事,她比曲南風更早聽到風聲。

這事起源於曲蘭芳他二哥,曲大伯家費盡心思把人弄進縣城當臨時工,眼見著馬上就要轉正的關頭,又鬧出事來了。

說起曲蘭芳他二哥,早年還在大隊上時就不是個好東西,因為曲大伯母的溺愛,天天偷雞摸狗,等大些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學的不正經,開始逮著落單的婦人小姑娘調戲,後來怕鬧大事,一家人在村上不好過,才花了筆大價錢把人送去縣城,原以為能借此磨磨他的性子,能有變化,誰知道,他又和結婚了的女的搞一塊去了,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現在那女的夫家就逮住人要說理。

要不賠償八百塊,要不他們就把事鬧大,鬧得曲蘭芳二哥工作保不住,反正二選一,讓曲大伯家選。這年頭的八百塊,可是一筆大數字,相當於二十一世紀的一二十萬了,哪是說有就有,這曲大伯家也就是在村裏算日子還算好過的人家,你就算把他們一家都賣了也湊不齊。

又怕那人真毀了自家兒子的前途,這不,曲伯母就打起了曲蘭芳的主意。曲蘭芳人也是出了名的標誌,而且勤快,相比曲南風,她才是彌河壩更多婦人心裏的兒媳婦人選。

但這八百塊禮金錢,也不是說拿就能拿得出的,還是曲伯母娘家個嫂嫂,過來和她說,縣城裏有個剛死老婆的男人,人在屠宰場做事,家裏底子又厚,現在正著急找新老婆照顧孩子,肯定能出得了這錢,要曲伯母樂意,她就去和人家說說。

曲伯母哪有不樂意的,當即就應了,也沒打聽打聽男方的情況,後來聽到消息,才曉得,聽說那男的上個老婆就是被打死的,這要把曲蘭芳送過去,不就是送死嘛?

曲母說起這事,也是火大,她與曲伯母有再多不合,說千道萬,曲這個字寫不出第二種筆畫,這都是一家人,看到自家侄女跳火坑,能不氣嘛?

而且曲蘭芳這姑娘,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小到大就乖巧聽話,之前曲伯母生小兒子時,剛剛滿四歲的曲蘭芳就知道拖著桶,去河裏幫忙洗尿布。天啊!當時她看到時,眼淚都掉下來了,這都是當媽的人,誰家孩子誰心疼,偏偏曲伯母那人,誰都疼,就是不疼曲蘭芳,往死裏作踐人。

到現在,曲南風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不由抓緊了曲母的手,喃喃問:“那怎麽辦?總不可能讓曲蘭芳真嫁過去吧!”

這麽久相處,曲蘭芳與曲南風早就有了感情,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跳進火坑。

“媽,你不是婦女主任嘛?現在偉人都強調婚姻自由,他們那是犯法!”

曲母管當然想管,可畢竟還是曲大伯家的事,她手再長,要真管了到時候還真會鬧出事來,這裏麵的事曲南風不懂,曲母也不想讓她接觸那些,在麵對曲南風的問話時,她隻能沉默。

曲南風的心一點點涼下去,曲母的眼神告訴她,這事她是真的沒辦法,曲南風心裏也有所預料,不然曲蘭芳早就會求到曲母頭上,也不至於隻是痛快哭一場就過去了。

可曲南風不甘心,她心裏想,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晚上翻來覆去一直都在想這事,臨近天亮才昏沉睡過去。

等醒來,旁邊已經沒了曲蘭芳的身影,做了一晚上噩夢的曲南風連忙下床去尋人。直到在自家廚房看見人時,她一直提著的心髒才感覺到跳動。

曲南風軟了身體,倚靠在門邊長呼氣,想到她夢裏閃過的那些畫麵,她四肢發涼,哪怕知道那些不是真實的,她還是感到一陣陣心悸。

可以想象,曲蘭芳要真嫁給了那個男人,那就不單是夢,會是她的未來。曲南風沒有辦法想象,這越發堅定了她的決心!

“怎麽了?連鞋子都不穿。”

曲蘭芳衝她走過來,看樣子像是已經恢複過來,還在笑著打趣。曲南風看得更加難受,她知道,曲蘭芳就是怕旁人擔心,才刻意表現得若無其事。

她眨眨眼,拉著曲蘭芳沉默往自己房間走,昨晚想了一晚上,她也算是想出了點頭目,等關上門後,曲南風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能嫁給他。”

曲蘭芳強撐著的笑容轉瞬變得蒼白,她撇開頭:“我知道,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不,我有法子。”

曲南風哪怕心裏隻有五分的信心,可在曲蘭芳麵前,她也得表現出十分,“走,去找甘巧。”

曲南風找甘巧的目的也不是別的,她主要是想讓甘巧去打聽下情況,別看甘巧爸隻是個小小的會計,可這四處的人脈也不是小瞧的,四處都能說得上話的那種,要不然也養不成甘巧那性子。

她昨晚把整件事理了好幾遍,總算是被她發現個缺口。既然都說曲蘭芳她二哥勾搭的是個已婚之婦,那麽他們怎麽就敢確定那女人肚子裏懷的就是她二哥的種。現在的人是還不了解仙人跳,可耳濡目染的曲南風卻清楚這裏麵的門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曲南風覺得總是要再打聽下情況,她有直覺,這件事的突破口就在這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