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甘巧也是才清楚這事,她與曲蘭芳從小一塊長大,感情自然要比曲南風更深,當即就答應了。
曲南風把自己初步計劃說了下,曲蘭芳還擔憂,總覺得過於冒險,曲南風握著她的手:“不試試你又怎麽知道?”
三個人分頭行動,曲蘭芳先回去穩住她媽,盡量為她們拖延時間,甘巧去找人打聽,至於曲南風,她沒有辦法,她想去縣城找梁雙試試,這是她唯一認識的可能幫得上忙的人。
雖然不確定梁雙會不會同意,但曲南風決定先去了再看。她和曲母說了,就趕去縣城。梁雙還是在書店,百無聊賴嗑著瓜子,一個月沒見麵,她還記得曲南風,看見她時眼睛都亮了,立刻又意識到什麽,趕快招手讓她進來。
“你怎麽來了?是想買書?”梁雙翻看單子,上次兩人閑聊時,曲南風提到了自己想要的書,她就一直留意著,“我都給你留著呢。”
曲南風也沒想到,自己就隨口一提的事,以她們就才見了麵的交情,梁雙竟然還一直惦記著,心下一陣感動,又不免多了分信心。
“不是。”曲南風搖頭,她不是個拐彎抹角的性子,梁雙也是,不愛聽那左拐右拐的話,就直說了自己的目的。
梁雙也是目瞪口呆,她家境好,少女時家裏寵著,嫁人後老公又寵著,這些事就很少讓她沾染,這也是她頭一回聽說這種事。
不過梁雙也不是純真到什麽都不懂的人,感歎了幾句,不用曲南風多說就先開口問:“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曲南風立即把自己的安排告訴她,其實也不需要梁雙做很多,打探情況什麽有甘巧,那些雜七雜八的小道消息,往往就是不起眼的人才能撈到,曲南風就是想利用梁雙的關係兜個底,她不確定最後有什麽變數,但提前做好準備總是沒錯的。
這些對於梁雙來說,不是難事,不過她倒是多提點了曲南風幾句:“不要打草驚蛇,必要的時候,花點小錢就能解決很多事。”
梁雙能這麽痛快答應,曲南風不勝感激。梁雙笑得開懷:“我也不是白幫你的,我男人就是派出所的,真成了也算是立功了。”
曲南風不好意思:“我也不確定,隻是不管如何,都得先試試看,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堂姐進火坑。”
至於那個還沒見過麵的堂哥,曲南風不會多管,錯是他犯的,憑什麽要曲蘭芳為他彌補。她不提,梁雙也不會多管閑事,隻是,她還是有些擔憂,曲南風是年輕,想不到太遠的事,但梁雙,好歹比她多吃了七八年大米飯,看事情總會看得更長遠些。
想來想去,她還是給曲南風提了個醒,曲南風點頭,記在心裏了。兩人聊了會,走前,梁雙告訴她:“上次鬧出事了,樊承望被他爸鎖在家裏關了一個多月,我看情況,估計不久後他就會放出來,你自己也得趕早做好打算。”
曲南風也驚了瞬,不過想到前不久陸西洲寄來的信,說是已經把所有事情安排好,過幾天就能回來,她又安定了些,隻說讓梁雙放心,等出了書店,她轉身去了郵局,把帶來的信和曲母醃好的辣椒醬一塊寄了過去。
她趕回去時,甘巧還沒回來,這些事也不是個簡單的。曲蘭芳一個人在家惴惴不安,村裏藏不住事,這有消息透露出來,隊上的人都在說曲伯母賣女,重男輕女確實存在,可輕女也不是像曲伯母那樣輕賤女兒,這明知是送女兒去死,還一意孤行,惹得都在說閑話。曲伯母也招不住,所以曲蘭芳給了台階,她也就順勢下了,先拖著男方那邊。
曲蘭芳一天都在村口轉來轉去,看到曲南風的身影,她小跑過去。在外麵不好多說,曲南風隻給她比了個手勢,兩人對視幾眼,懂了意思,趕快回去。
怕打草驚蛇,曲南風與曲蘭芳還像往常一樣,出去打豬草,順帶去找些野菜,兩人背著竹簍,往河邊走。
“放下心,現在就等消息。”以防萬一,曲南風最後還是拜托了梁雙,也幫忙查查看,她們能做的就隻有這麽多,其他還是得等甘巧回來再商量。
曲蘭芳緊張了一天,時至現在,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聽曲南風這麽說,相比她,她反而沒那麽擔心,安安靜靜在一邊真打起豬草起來。
曲南風真的又心疼又欽佩,要換成她是曲蘭芳,指定沒辦法像她這麽冷靜。之後兩人也沒心情再扯東扯西,安安靜靜裝滿竹簍,就起身回去了。
兩人沉默走在田埂上,一路來,有不少下工的婦女和她們打招呼,曲南風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認識,單純就是臉熟,麵對她們寒暄就是笑嗬嗬不答,等人走遠了些,這才拉著曲蘭芳趕緊溜。
等快到了小道,又碰上了上次的知青們。知青們與大隊上的關係一向淡淡,都沒什麽交際,遇見頂多就點個頭不會多說,曲南風和曲蘭芳沒停,側開身也不擋著他們的路,兩路人馬相錯走遠。
“施珍,你還愣著幹嘛?今晚輪到你做飯了。”名叫施珍的女孩收回看向兩人的視線,她快步趕上其他人,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一開始開口的那名女知青胳膊肘杵了下她,“怎麽不說話?”
施珍眨眼,掩下自己的情緒,她轉瞬抬起笑臉解釋道:“剛才走神了,怎麽了?”
“我想吃你上次做的包子,你今天再做一次怎麽樣?”
施珍好脾氣笑笑:“可以。”
女知青瞬間開心,主動挽起她的胳膊,拉著人快步走。施珍卻沒忍住,又回頭看,眼見著遠方的兩個人影,相依在一起,從背麵看去,壓根分不清誰是誰,原本篤定的心開始慌亂起來。
回去後,曲南風就順帶把豬也給喂了,曲西風回來還抱怨曲南風搶了他的活幹,曲南風聽見後,瞪他,別以為她不知道,曲西風經常以打豬草的借口,經常和村裏其他人一塊偷溜上山。
這裏的山可不是曲南風她們平日去摘野菜找蘑菇的地方,而是山裏深處。曲母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不準曲西風去,說是有老虎野豬什麽。起初曲南風還不信,以為曲母刻意嚇唬曲西風他們的,畢竟二十一世紀,老虎這些動物都快成保護動物了,怎麽可能隨處都有。直到有一次她和曲蘭芳在山邊打圈圈時,親耳聽到了老虎的虎嘯聲,曲南風才相信了這事,以至於後麵她一直揪著兩人耳提麵命叮囑。
不過雙胞胎快15歲的年紀,換成現代的說法就是正處於青春期,年輕男孩有的是無盡的精力,哪怕是看著老練的曲北風也是一樣,經常偷偷瞞著家裏人跑上山,上一回還從山上帶了一隻野兔回來,被曲母痛罵了一頓後,老實了幾天。
那隻野兔帶回來還活著,隻是有隻腳斷了,已經蹬不動。曲母罵歸罵,手上動作老實,幹脆利索把兔子殺了拔毛,拿料醃製後,與幹辣椒一塊爆炒。
兔肉口感細嫩,尤其是野生的,韌道又鮮美,不過吃起來也沒什麽特色,所以也被稱為百味肉。曲母特意多加了點辣椒,又最後起鍋收汁時,那味道滿屋子都是,饞得一家人一直探頭看。
後麵吃的時候,曲西風還多嘴,說要不是他和曲北風,曲家人哪吃得到這肉,結果因為嘴賤又挨曲母一頓叼,還連帶著一直沒說話的曲北風也遭殃了。
曲南風翻起舊賬,可不留情,曲西風反對的意見都被鎮壓,兩人鬥嘴鬥了沒一會,曲南風就開始忙起來。
曲北風默默過來幫忙洗菜,曲西風則去起火,等做好晚飯,曲家人也差不多回來。
晚間,曲母拉著曲南風到邊上去:“你今天去縣城什麽事?”
她眼珠炯炯,語氣已經非常篤定,猜到了曲南風此行的目的。
曲南風本來還想瞞著,最後還是老老實實交代了一切。曲母聽完緘默,既沒罵她,也沒表達讚同。
曲南風的心就在安靜中上上下下,她試探性說:“媽,你不會告訴伯母吧?”
曲母拍她:“我像是那種人嘛,不幫忙還要把人往糞坑裏推?”
“沒有沒有。”曲南風倚過去,小聲解釋,“這不是看你一直不說話嘛。”
曲母長歎口氣,摸著她的頭:“媽就是不知道說什麽。”
有一種受到衝擊,卻難以言喻的心情。明明她才是婦女主任,像這些事情本該是她出麵,可礙於種種原因,隻是哀歎幾句卻什麽都沒做,反倒是自己的女兒,義勇無懼衝在了最前方,並且在短短時間已經開展了行動。
曲母既為曲南風驕傲,又為她擔憂,更多是一種切實的感受——她的女兒,曾經無數次倚靠她的女兒,終於長大了。
“去做吧。”曲母終於發話了,“你就按照你的計劃走,有事媽在後頭給你頂上。”
最後一句,曲母說得霸氣又堅定,曲南風抱住她笑了,等晚點,一家人通了氣,不準透露半點風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