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曲西風嗆了下,眼睛沒敢看她,張嘴就是:“那不是你剛好,家裏就你一個人,我放心不下。”

曲南風可不信,曲父曲母年輕會,外頭還亂著,沒有讀書的機會,所以現在他們格外珍惜,輕易不會讓曲家幾個逃學。

前一兩天也是因為擔心曲南風,兩兄弟才請了兩天假,按照時間算,他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去了公社。

“說實話,到底怎麽一回事。”

曲西風左顧右盼,一直轉移話題。這幅樣子更是讓曲南風懷疑,她轉念一想,試探性問了句:“是不是因為我......”

果不其然,一提到這個,他立馬緊張起來:“姐,你別聽他們亂說,那些人嘴巴就是欠。”

“唉!”

說著說著,曲西風自己先暴躁起來,呼吸一頓頓,一雙濃眉蹙成團,像是在強忍怒火,但火氣又太重,隻能站起來圍著八仙桌一直打轉。

曲南風看得好笑,又心軟,她切身感受著這個來自名義上的弟弟所給的關愛。她走上前,將人拉回來,輕聲安撫。到底還年輕,憋不住話,被她這麽好言好語哄了幾下,沒一會就委屈巴巴和曲南風倒了個盡。

之前,十裏八鄉就數曲南風生得最好,人自己又出息,是個高中生。本來按照正常的發展,以她優異的成績,讀完兩年高中後就能分配工作,到時候人就直接留在了縣城。再不濟,回鄉務農幾年,指不定還能被推薦去工農兵大學。

但不管曲南風選擇哪種,都算是脫離了泥腿子,成為人人豔羨的城裏人。說句不客氣的,她就是這十裏八鄉人家裏教育孩子都要提一嘴的正麵例子,哪個不誇,哪個不喜歡。

可跳河那事一出後,風評馬上就變了,外麵說什麽難聽的都有,多的是人惡意揣度。曲西風和曲北風今天回學校,就聽到有人私下說這些,有些字眼難聽到不能入耳,曲西風性子急,當即就要衝過去打人。

還是曲北風更冷靜,把人給攔住了,然後又把他趕回來,要曲西風看著她。

“是擔心我聽到那些話會做傻事?”

曲西風看著她,哪怕不想承認但在她眼神逼迫下還是抿嘴點點頭。

他們會有這個想法,其實也是正常的,畢竟這不原身例子就擺在麵前,曲家人好不容易把人給救回來,他們已經承擔不起再次失去曲南風的風險了。

曲南風能理解,她揉揉麵前少年的頭,對上他那暗藏擔憂的視線,緩緩道:“放心,我不會的。”

她開玩笑,“都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我還有什麽怕的。”

“什麽死。”

曲西風連忙往地上吐了坨口水,嘴裏連聲呸呸呸,又抬頭禱告,“各路神仙,我姐剛才說的就是玩笑話,不要當真。”

他又小聲嘟囔了幾句,曲南風聽不清,剛想湊近,曲西風就已經停下,扭過頭瞪著她,想說她什麽,但又顧忌著她剛醒不久,最後隻能惱火道:“姐,不要亂說話。”

曲南風也是無心說的話,沒想到他這麽大反應,回過頭一想,也明白過來自己這話的不妥之處,連忙答應下來。

她這麽快應下,反倒搞得曲西風沒話說,一張臉扭曲皺巴,在那自己糾結老半天。

曲南風沒看他,站起來收拾著碗筷,打算等會拿去廚房裏洗了,沒想到曲西風又在身後幽幽問了一句。

“姐,你說,他們怎麽這樣?”

曲南風停下,她轉身,少年委屈盯著她,但眼中的不甘和疑惑再明顯不過了。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明明是讓他們全家驕傲的姐姐,明明前不久所有人都還在誇讚她,視她為彌河壩的出息人物,怎麽轉眼就變成了這樣,他為姐姐不平。

他問得認真,曲南風想得也認真。說實話,她並未接觸過類似的事情,但現代那麽多小說以及電視劇,她在醫院躺著的時候,唯一的消遣也就隻有這些,看多了,雖然不曾遇見過,但多少也能明白些。

可一對上曲西風澄澈的雙眼,所有話就被咽進了喉嚨。她在這雙眼睛麵前,真的很難將那些陰暗麵一點點分析給他聽。

“大概是嫉妒我優秀吧。”

她若無其事衝著曲西風眨眨眼,“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嘛,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能我就是那顆大樹吧。”

“姐,你怎麽能這麽誇自己。”

明明不是說他,曲西風卻紅了臉,不過,他眼睛亮亮看向她,“姐,你現在這樣真好。”

像顆明珠一樣展現在眾人麵前,發著光。怕她多想,他又急急補充一句,“當然,以前也很好。”

曲南風笑笑,被轉移了注意力的曲西風重新恢複了活力,搶過她手中的碗,唰唰唰用水衝了幾遍就塞回了灶台上。

現在已經快中午了,曲家人都在地裏忙活,農曆四月到八月,正是鄉下最忙的時候,要收油菜,種花生,最主要的是要栽秧苗,栽秧苗是大事,事關大隊一年的糧食問題,大隊長一向重視,當然能賺的工分也多,男的做滿一天能賺十個工分,女的則是八個工分,這時候,工分就是另個意義的錢,就靠它年底換糧食了。

說起油菜,曲南風倒還想起件姥姥說的事,大概在50年代到70年代之間,曾經在南方大麵積推廣一種日本油菜,後世是叫勝利油菜。

這種油菜產量相比本土油菜,產量更高,抗病性也更好,可是是冬性油菜,一般都是在八月左右種下,然後到第二年的五月多才能收。

一般來說,正好是三四月種完花生紅薯後,然後栽秧苗,栽完秧苗就可以去收油菜了。一個接一個,完全沒有休息的時間。

不過曲家人也樂意沒休息時間,不止是他們,其他人也是這麽想的,畢竟多做會就多點工分,來年就能多點糧食,想想他們都充滿了幹勁。

但再幹勁也要吃東西,上工的人一般是不回來吃飯的,等著人送來,然後吃完休息會就得繼續幹活。曲家人之前都是曲母或者曲大嫂換著回來做了飯,再拿過去,後來曲南風回來後,就換成了她。

曲南風雖然幹得少,但這些活也會,隻是味道差點。不過這個時候,味道都不重要,隻要能填飽肚子,什麽都能吃進去。

等後來她出了事,曲母就沒去上工,留在家照顧她,順帶做飯,現在曲南風好了,哪怕曲母再不樂意,也必須得讓剛好的曲南風做了。

畢竟前麵耽擱了好幾天的活,她又是婦女主任,得做起這個好榜樣,必須去,不然多的是人在背後講閑話,告狀。

曲母以前不會這麽想,但遭過女兒這事後,她也算是看破了,既然都在看笑話,那她更要活得好給人家看,氣死他們!再有,曲母也抱著點別的心思,曲南風前幾天昏迷不醒時,大隊裏其他嘴碎的婦女說她女兒活不了,把她氣個半死,想罵又怕罵了折女兒的福,硬是忍了幾天。

不要以為她不知道,這彌河壩上哪個屋裏的年輕小夥子不惦記她家女兒,讓曲南風出去走走,也好讓人家看看,她女兒好好的!你們家的小崽子也就白惦記吧!

曲南風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也就開始做飯。但第一步生火就失敗了,雖然有著原來的記憶,她也確實按照記憶裏的步驟來的,可就是生不起火,弄得自己一臉黑灰不說,到頭來什麽還是原樣。

也好在曲西風還沒走,她隻能頂著一張大花臉去求助。曲西風被她那樣子逗笑了,邊笑邊幫忙。

曲南風心大,任他笑也沒事,打點水擦幹淨臉,就開始炒菜了。在曲西風生火的期間,她就決定了做什麽,一碗香椿煎蛋,一碗清炒絲瓜。

絲瓜是剛剛長成的嫩絲瓜,細長的小小一條,拿勺子刮掉外麵的皮後,切成片就能下鍋炒。

曲南風前世也沒做過菜,隻能憑借自己看的眾多美食視頻,學著樣子去做。

她用的是豬油,一個瓦罐裝著,裏麵白花花的,用筷子撬了一塊起來,等鍋熱就放下去,等油差不多化開,就把摻滿了切碎的香椿的雞蛋液倒進去,滋啦啦的響聲在鐵鍋裏蔓延,沒一會,香椿煎蛋的味道慢慢散開。

曲西風邊看著火,鼻腔裏全是香味,這不久前才吃了水蒸蛋的肚子又咕嚕咕嚕作響。他忍不住探著頭,詢問著曲南風什麽時候好。

曲南風笨拙翻動著鍋鏟,口裏絮絮叨下一步要幹的事,手忙腳亂翻找粗鹽。聽到他的問話,她小聲啊了聲,看著鍋中的雞蛋慢慢變顏色,也顧不上曲西風,連忙先把雞蛋鏟了起來,才有空閑回話:“馬上馬上。”

兩道菜都不是廢心思的,做起來確實快,第一道香椿煎蛋好了後,幾分鍾後清炒絲瓜也完成了。

曲南風瞅瞅菜,賣相都還看得過去,她在心裏給自己點讚,又誇了句自己有天賦,才拿來碗,分了點出來給曲西風,其餘都裝進了竹籃裏,又去裝了不少紅薯飯,放好,拿塊粗麻布蓋著,這才晃悠悠和曲西風一起出門送飯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意外的話,每天早六點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