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住院期間1

汪洋上了出租車,腦袋就抬不起來了。

網吧管理員對他們幾個說:“你們趕快聯係你們的父母。”

汪洋看看博瑩,博瑩看看顧寅,顧寅也看著她們,他們每個人都是心裏忐忑不安,因為父母家人最反對他們上網吧的,他們不希望他們沉迷在網上,不希望他們進網吧,一是怕他們入迷之後難以自撥,二是因為網吧經常有打架的情況發生。去年,就有兩起網吧人命案,因為一點小小口角,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青人,動起了刀子,而且死的都是非常不錯的年青人,而動手的都是不怕死的年青人。

國家一直在禁止未成年人進入網吧,但是這麽多的網吧,他們的生意來源就是未成年人,成年人有的家裏有電腦,他們是大人,大人有資格上網有權力上網;那些不上網的,就坐在牌桌之上,所以,網吧的主體其實就是未成年人。

有一段時間,小學生、中學生真的是不能進網吧,明的不能進,暗的也不能進,但是這段時間,國慶長假,又都開放了,未成年人明著也可以進網吧了。

可是,顧寅和汪洋的父母都不允許他們上網,隻有博瑩可以上網,因為她是一個學習壓力比較小的中專生,她學的就是電腦這一門。

“我打吧,但是,你們爸媽總會知道的。”博瑩知道他們兩的意思,說著拿著掛在脖子上的手機。

“你怎麽樣?”汪洋見顧寅額頭上全是汗,而且臉色蒼白,心裏暗自著急,自己身上的痛好象輕點了。

誰能夠見血呀!她們都不敢往顧寅背上看。

“姐姐,我們身上都沒有錢呀。”汪洋突然想到進醫院沒有錢是不行的。

“我先墊上吧。”網管說,“你們怎麽給我們找這麽大的麻煩呢,這網吧肯定要關段時間了,損失大了。”

“我們都是未成年人,在網吧出事了,肯定該網吧負責。”博瑩說。她現在倒象是個跟社會接軌的人了,說得有點道理的。

博瑩說話的時候,手機也通了,簡單地跟爸爸說了他們的遭遇,要他趕快來醫院。

汪洋、顧寅、博瑩都住進了醫院。

博瑩隻住了一天一夜,做了全身檢查就出院了,汪洋的腦袋一直痛,做了CT都不行,醫生不敢下結論,但要多住幾天,觀察幾天;顧寅的明傷,要住院消炎。

外科住院部,是人滿為患,汪洋他們辦好住院手續後,隻剩一張空床,因為汪洋隻是暗傷,不怕傷風,她讓顧寅住進病房;顧寅說她是女生,要她住在房間裏。兩個人推讓不作數,醫生護士發了話,顧寅便住進了病房裏。

其實,汪洋的腦袋問題不大,第二天又重新做了腦部CT,她沒有及震**;但後背一根骨頭裂了個大口子,可能是鐵棒打的。汪洋才開始兩天一直覺得後背痛,但是腦袋也痛,醫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腦部,一個脆弱的腦袋,被鐵棒敲了,肯定要引起關注。後背拍了一次片,說是沒有骨折,後來,腦袋沒有問題了,而後背的痛越來越明顯,所以,又重新拍了片。這次拍得更加詳細,才發現了問題。

汪洋的傷,如果不是媽媽堅決要求醫生重新做詳細檢查,她肯定住過兩三天就會出院。汪母雖說把汪洋狠狠說了幾句,甚至恨不得給她兩巴掌,但汪洋是她的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氣歸氣,但各個細節不能忽視,一再央求醫生好好檢查。

汪洋拍的片子出結果後,已經是住院的第三天、四號的上午。

“快收拾東西,我們有床鋪了。”汪母興高采烈地對汪洋說。

“好好。”汪洋也很高興,她在走廊上住了兩晚了,晚上蚊子嗡嗡的,用蚊香都不起作用,而且媽媽又跟她擠在這麽小的病**,她都沒有睡穩過。

汪洋高興地趿著拖鞋,跟著媽媽進了四號房。

“十二床,在那裏。”汪母說。

汪洋一看,**還是髒被子,也許可能這床的病人剛剛出院,護士來不及換。

“你先坐在這椅子上,我去找護士,要她們換被子。”汪母說。

汪洋就坐在十二床的椅子上,看著病房的環境。

這外科的普通病房,都是一個樣,一間房三張病床,有洗手間,有電視機。十床躺著一個老頭,閉著眼睛,看不清表情,但是看得見臉上粗黑的老年斑;床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正盯著電視機在看一個電視劇。十一床有兩個護士圍著,正在給病人打針。

汪洋看看十一床的病人,嚇了一跳:那個黑臉的男孩,不就是那個喜歡騎摩托車的孟虎嗎?他的眼睛也瞪著電視機,任護士手上的針管在他的血管裏攪動。

汪洋連忙把眼睛收回去了,她的心,跳得非常厲害。她不知道,孟虎看到她,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態度,會不會象拎小雞一樣,把她拎起來扔到地上!汪洋非常怕。

汪洋看到母親還沒有來病房,連忙跑出去找媽媽。

“媽,你去問問醫生,還有沒有其它的病房。”汪洋對媽媽說。

“怎麽了,這病房不好嗎?”汪母問。

“不是,那裏有男人。”汪洋不敢說明真實情況,就找了這樣一個理由。

“你也真稀奇,哪個病房還專門分男女的。”媽媽說,“好不容易等到病房了,還講那麽多,睡覺的時候,把簾子一拉,就象兩間房一樣。”

汪洋一想,也是,看看所有的病房,哪間房不是男女混住,醫院不可能為這些普通病房分個男女,病人,是沒有性別的,最少在醫生的眼裏,都一視同仁是病人。女護士給男人打屁股針,褲子一扒,“吱“的一下,紮進男病人的肉裏;男醫生給女病人、特別是婦產科醫生,還給人家接生哩。

汪洋知道這醫院是人滿為患,等個床位不容易,隻得乖乖地進了病房。

汪洋一直不敢朝十一床看,把布簾子拉得寬寬的,待到護士換了被子,她便上了床,恨不得用床單把頭蒙住。也不知孟虎認出自己沒有,雖說自己披散著頭發,而且穿著睡衣,但仔細看,一定會看出來的。

汪洋背上的骨頭需要靜養,外表看,她是個好人,而且能坐能躺。她不管是坐著還是躺著,都關注著隔壁的動靜。

她剛上床不久,聽到隔壁十一床有一個婦人的聲音,輕聲地說:“我跑到外麵買的豆腐腦,還有油條。”

“嗯。”孟虎的聲音響起來了。

汪洋的心裏就緊著,想聽一聽他是不是已經認出自己了。

“你怎麽又是吃一口吐一口?來慢慢來。”婦人的聲音。

“不吃了。”孟虎說。

“才吃了兩口,來再吃一點,不然怎麽受得了。”婦人焦急的聲音。

“不想吃。”孟虎說。

“你想吃什麽就說吧,媽去幫你做。”

原來那婦人是孟虎的媽媽,他現在怎麽樣了,怎麽幾天了還吃不下東西呀?汪洋不僅僅是害怕他認出了自己,還擔心孟虎會成為一個傻子什麽的。一個人的腦殼,是最重要的,如果腦殼受了傷,問題非常大。

汪洋悄悄地把布簾慢慢拉,從頭那個地方,拉出了一點,讓自己能夠看到孟虎的頭的地方,而他的媽媽看不到自己,如果他不注意,也看不到自己。

孟虎的媽媽還在喂他吃豆腐腦,他吃得很艱難,一個小塑料湯匙的豆腐腦,要分三次吃。

難道他摔破了喉管嗎?

“媽,我要小便。”孟虎說。

汪洋連忙把布簾拉緊,怕他起床的時候看到自己。

隔壁**沒有動靜,沒有人下床,隻聽到一陣沙沙的響聲,汪洋知道是男人的小便聲音。

難道他都不能下床嗎,難道他的腿斷了嗎?他的腿斷成什麽樣子了,是從膝蓋處斷的,還是從**斷的,截肢沒有?

汪躺在**,眼睛裏升裏一層霧。

護士來了,給她打針,同時,她眼中的霧積成了水珠,水珠滾到臉上,落到被子上。

“怎麽了,痛?”媽媽連忙問。

“嗯。”汪洋點頭。

“打個針也痛?平時都不是沒有什麽感覺?”媽媽奇怪。

“今天就是痛。”汪洋說,口氣有點衝。

汪洋閉上了眼睛,在想著這件事情要不要跟媽媽說清楚,因為住在一個病房,難免有打交道的時候,特別是媽媽那個人,一副熱心腸,不一會兒就會跟這病房的人都成為好朋友,她躲是躲不脫的。

果然,汪母見汪洋已經打好了點滴,沒有什麽事,就開口了:“大姐,這是你兒子呀,怎麽摔了腿,還摔得不輕?”

“他貪玩,騎摩托車摔的。”

“哦,那位大伯呢,也來醫院受苦。”汪母又問十床的。

“老頭子中風了,摔在地上中風的。”十床的伯母回答。

三個女人圍繞摔呀、車禍呀,一時談得起勁了,房間裏除了電視機裏平穩的聲音,就是三個女人時高時低的聲音。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三個陌生的女人,短時間就成了聊友,一台戲開演了,平凡百姓平凡事,病房裏成了聊天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