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坦****地伸手,低著眼,話裏還有對她“把男朋友丟在原地獨自離開”行為的控訴,人流往複,路人的視線瞥過來,時螢臊紅了臉。

她猶疑著,牽住陸斐也的手,又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

陸斐也怎麽能這麽招搖!

男人目的達成,挪動腳步,單手提著購物袋,另一隻手牽著她往前走。

他掌心寬厚,反手裹住她的手,牽得並不算緊,拇指些微粗糲,指腹輕覆在手背上,依然那麽自然。

出了超市,卡宴就停在路邊。

很短的一段路,可一直走到車前,男人才把她的手鬆開。

……

回了家,時螢抱著ipad,靠在沙發上塗塗畫畫,陸斐也在餐廳做飯。

她握著筆,盯著男人的背影出神。

其實時螢想要問一問,陸斐也是不是在國外學會的做飯,可隨即又忍不住想,他過去是不是也常給別人做飯,於是又收回了過問的心思。

末了,她驀然想起剛剛熙來攘往的超市裏,陸斐也提著購物袋,靜止站在原地,等著她走過去牽他的一幕。

突然就覺得,有點觸動。

鱸魚上了蒸鍋,陸斐也插著兜,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背後,低眼問了句:“畫的什麽?”

猝不及防的聲音出現,時螢一個激靈,緊接著,就想要藏起手中的平板。

然而男人率先一步,從背後伸出長臂,用了些力氣,將屏幕固住。

“時螢。”陸斐也俯下身,看清圖稿後,輕笑了聲,低沉的嗓音就貼在耳畔,說話時,有氣息不輕不重拂在頸側,他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語氣:“偷畫我啊?”

被他當場抓包,時螢頓了頓,生硬僵著脊背回:“不能畫嗎?”

第一秒是心虛,緊接著,就是反應過來的理直氣壯。

對,她現在是女朋友身份,畫他也沒什麽好心虛的,就是有些難為情。

“能畫。”陸斐也笑了笑,跟著懶散挑起眉峰,盯著畫裏的人,輕聲肯定道:“畫的不錯。”

男人長臂攬在身後,微微躬著身子,視線看著屏幕,如果再貼進些,這個姿勢,就如同他從身後將人半抱住。

時螢不期然側目,與陸斐也雙目交匯,狹長幽深的眸子鎖在她臉上,目光近在咫尺,鼻息相貼。

臉頰熱度迅速攀升,時螢大腦發空,再靠近一點,就是接吻的距離。

男人視線深沉如墨,領口之上,喉結緩緩地滾動。

客廳裏靜的發慌,纏繞著難言的旖旎與曖昧,時螢心跳如鼓。

就在她以為,陸斐也該不會是要親她的時候,男人突然哂笑一聲,跟著緩緩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不慌不忙地直起身來,閑散挑眉:“魚好了,過來吃飯。”

時螢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剛剛色令智昏的想法,慚顏地拍了拍胸口。

吃完飯,坐著電梯下樓。

時螢心煩意亂,腦子裏還想著剛才的事,等走到門口,才被隱在門側的身影,狠狠嚇了一跳。

緩過乏,時螢盯著眼前的男人,無語皺眉:“方景遒,你是沒社交嗎?”

但凡他能多交幾個朋友,也不會有事沒事就跑來找她。

“你怎麽總不在家?”

方景遒狐疑打量著她。

時螢輸密碼的手略頓,這才想起心虛,顧左右而言他:“哦,下班不想吃外賣,就在外麵吃了頓飯,你來幹什麽?”

方景遒先她一步進門,隨口回:“最近不太方便,晚點再回職工宿舍。”

“回宿舍能有什麽不方便?就算不方便,那你去找咖啡店坐著啊,來我這幹嘛?”

方景遒嘴角微頓,卻沒再解釋,熟門熟路地拿了一罐飲料,然後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嫌憎地開口:“時螢,需不需要我提醒你,這是我家?”

“方景遒,你還要不要臉了?你不過是個收錢的房東,我交了房租,房子的居住權現在屬於我。”

“有你這麽跟房東說話的嗎?”方景遒挑眉看向她,語氣無法無天。

時螢跟他沒什麽道理可講,長舒一口鬱氣,抬手道:“行行行,我沒工夫跟你吵,你的活動範圍僅限客廳,我回房間了,自己待會趕緊走啊。”

言畢,她當著方景遒的麵,狠狠關上臥室房門,回房間換了睡衣。

等時螢抱著換洗衣服出來,就瞥見方景遒皺眉盯著手機,清冷的眼神裏寫滿了不悅。

“你這是什麽表情?”

方景遒沉默沒答,劃了幾下手機,片晌,突然輕哼一聲道:“陸斐也這個人模狗樣的家夥,居然談戀愛了。”

時螢聞言,瞬間僵住了腳步,抱著衣服,愕然轉頭:“……你怎麽知道?你們有聯係?”

“前段時間附中不是校慶嗎,班裏有人組了個群,我就順便——”方景遒說到一半,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囫圇把話說完:“加了他一個好友。”

口嫌體正直。

時螢了解方景遒德行,也多少有點兩人接觸的心理準備,不算太意外。

隻不過——

“你怎麽知道他談戀愛了?”

時螢低著頭,盡量裝得隨意。

“他上次發了條朋友圈,還故意拍個副駕駛的粉色頸枕。”方景遒解釋完,又招人嫌地評價了一句:“嗬,騷裏騷氣。”

朋友圈?她怎麽沒看見?

時螢皺著眉思索,想著陸斐也可能是設置了分組可見,或許是因為,方景遒被他給分到了朋友那組?

至於方景遒說的頸枕,是時螢前兩天網購的,粉色兔子圖案,的確很女性化,平常都塞在副駕駛的儲物盒裏。

她是答應了陸斐也,可以把戀愛的事告知一部分人,可他什麽時候拍了頸枕?還發了分組可見的朋友圈?

思及此,時螢難得認可了方景遒的評價:騷裏騷氣。

她抱著衣服站在客廳,兀自出神,直到被方景遒的微信提示音召回,看見他鬆了口氣,表情不太自然地收起手機。

時螢疑惑:“你怎麽不回消息?”

“沒什麽好回的。”方景遒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襟,“事情解決了,我先回職工宿舍了。”

周末要去度假村泡溫泉,時螢趁著周五下班的空閑,約了陳如萱吃飯。

還是在那家打邊爐火鍋店,價格貴了些,可上回陳如萱請她吃了飯,時螢最近發了不少獎金,便準備請回來。

兩人坐在同樣的位置,陳如萱嫻熟地點完餐,把菜單還給服務生,笑著問了句:“這還是你頭回主動約我,肯定是有事兒吧?”

“是有件事想說。”

時螢低頭喝了口茶,白嫩的雙手扶著杯壁,做了下心理建設,糾結著小聲開口:“其實……我談戀愛了。”

這件事,別人都可以先瞞著,她卻不想隱瞞陳如萱,一早就準備告訴對方,卻又覺得微信告知不太禮貌。

陳如萱秀眉輕揚,跟著語氣如常地問:“讓我猜猜,不會是陸師兄吧?”

時螢驚訝抬頭:“你怎麽知道?”

陳如萱故意輕哼了聲:“我也不是傻子,上次多少看出來一點。”

據她暗中觀察,陸斐也對待時螢的態度,的確不太一樣。

以至於有好幾次,陳如萱都冷不丁冒出了“這倆人怎麽這麽般配”的念頭。

“你不生氣嗎?”

時螢不好意思地抿唇。

陳如萱神情鬆乏,柔聲道:“我有什麽好生氣的,之前我看上陸師兄的時候,也沒見你生我氣啊?”

男人罷了,既然人家對她沒意思,也沒什麽可爭的。

話落,她又想起什麽,吞吞吐吐地說:“而且……我現在有其他目標了。”

陳如萱的聲音難得嬌羞起來,仿佛是真的對陸斐也沒有興趣了。

時螢總算放下惴惴不安的心,笑著問:“是個什麽樣的人?”

“怎麽說呢,就是那種,站在台上一開口,就讓我冒星星眼的人。”陳如萱眼神放光,說完,又歎了口氣:“算了,等搞到手再說吧,我看上的男人都難追得很,要是又追不上,豈不是很沒麵子。”

時螢見狀,便沒再多問,貼心地岔開話題。

吃完飯回家,時螢拉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明天去度假村的行裝。

雖然溫泉度假村就在郊外,但兩天一夜的行程,要帶的東西也不少。

梁榆說德盛去了很多人,而且都攜家帶口,她沒家屬,報的是時螢的名字。

忙活到九點,總算收拾好東西,時螢收到梁榆發來的微信:“寶貝,聽說度假村停車位有限,我們分到了陸par的車上,你沒問題吧?”

上次吃飯,碰見德盛眾人,梁榆察覺出陸斐也態度不對,事後跑來詢問時螢,被她以不小心得罪了陸斐也的說辭搪塞過去。

梁榆現下這麽問,估計是以為,她和陸斐也同車會比較尷尬。

想了想,時螢打字回複:“榆姐,其實之前的誤會已經解決了。”

她已經做好準備,明天在梁榆麵前,就像在德盛時一樣,裝作和陸斐也隻是“普通認識關係”。

梁榆:“那就好,我原本還怕你不太想和陸par碰上,明天見。”

時螢:“明天見。”

……

剛結束和梁榆的對話,陸斐也的消息又跳了出來:“行李收拾好沒?”

時螢:“嗯,剛收拾完。”

陸斐也:“明早要先開車去一趟律所,你可以多睡會兒。”

時螢:“知道了。”

回完這條,時螢放下了手機,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推去了客廳。

須臾,她去廚房熱了杯牛奶,等到回了臥室,手機再次震動,隻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陸斐也:“又忘了什麽?”

她忘了什麽?

這段時間,時螢逐漸揣摸出了陸斐也的套路,他沒有懲罰她之前拒絕的不識好歹,卻換了個比較“溫和”的方法,總是故意誘導她主動。

比如之前在超市,男人不聲不響,讓她主動跑過去牽他的手。

又好比現在,意思也很明白。

時螢頓了頓,覺得杯子裏溫甜的牛奶都沒有自己的臉熱,她緩緩打出兩個字——

“晚安。”

他像是用這種手段在證明她的喜歡,但時螢也品出了其他的意思。

陸斐也好像,還挺喜歡她的。

消息很快得到回複——

“嗯,晚安。”

女人天生要比男人感性,一旦將甜蜜形成習慣,就很難承受失去,後果的確很可怕。

可是時螢盯著這句晚安,還是不可抑製地,感到開心。

翌日一早,時螢洗漱完,難得花心思畫了個清雅的淡妝。

她慢悠悠吃過早飯,才推著行李箱,步行走去小區門口。

德盛的人都會先去律所集合,可度假村和臨江大廈一南一北,她沒必要多折騰一趟,隻需要等陸斐也接了梁榆回來時,再順道接上她。

時螢剛出小區門口,就看見黑色的卡宴打著雙閃,靜靜停在路邊。

她拉著行李走近後,駕駛座車門打開,陸斐也姿態閑散地下了車,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單手拎起,放進了後備箱。

想到梁榆還在車上,時螢正要去拉後座的車門,卻冷不丁被陸斐也提醒了句:“後座滿了。”

時螢動作一頓,以為他順道接了其他同事,隻好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然而等上了車,她才明白,後座為什麽“滿了”。

美人溫柔嫻靜,卷發紅唇,精致的五官不算陌生,還令人記憶深刻。

王清姿大方從容地坐在後排,身旁是梁榆。時螢上車後,她抬了抬眸,露出淺淺的微笑,又看了眼一言未發的陸斐也,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時螢,跟你介紹下,這位是王小姐,最近合作的東怡船務公司的代表,回餘綿沒多久,正好周末有空,就邀請了她跟我們一起去泡溫泉。”

梁榆笑著說完,又看向王清姿:“這是時螢,之前因為容玖的案子被派來德盛一起工作過,也是我的朋友。”

沒想到會碰上王清姿,時螢係著安全帶的手微頓,心情略為複雜,笑著和人打了招呼:“王小姐,你好。”

“你好。”王清姿溫柔點頭。

陸斐也並未參與她們的對話,坦然自若地啟動車輛,眼神依舊散漫,目視前方開著車。

車廂突然沉默下來,時螢莫名覺得,氛圍有些窘迫。

她隻做了隱瞞梁榆的準備,卻沒想到還有其他人同行,還是陸斐也的新晉緋聞對象,時螢多少有些別扭。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瞟了眼陸斐也,又小心抬眸,透過後視鏡看了眼王清姿,對方的確漂亮,是那種一眼就讓人動心的長相。

坦白講,時螢並不討厭王清姿,也能夠理解,為什麽德盛裏會傳出陸斐也和王清姿的緋聞。

他們過去就是大學同學,曾有過曖昧牽扯,重逢後,又陰差陽錯地成為了相親對象。

聽起來就像是天賜的姻緣。

哪怕是時螢自己,都隱隱覺得,隻有王清姿這樣的女生,才能和陸斐也相配,連嫉妒都不該。

車廂裏沒人再說話,時螢不敢看陸斐也,盯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滿懷心思地發著呆。

路過附中時,正值學生午間放學,前方的道路擁堵起來,卡宴在紅綠燈前緩緩停下。

許是為了調節沉默氣氛,梁榆突然出聲,打開了話題:“周末還不休息,附中的學生真是夠刻苦的,時螢,你高中的時候,周末也要上課?”

時螢回過神,望著附中門口,那群穿著白藍校服進進出出的學生,笑了笑說:“其實他們不是上課,這些都是周末在校自習的學生。”

對於附中大部分學生來說,永遠都是這種爭分奪秒的緊張氛圍。

話落,輕柔的女聲插了進來——

“時小姐是附中畢業的?”

時螢輕聲點頭:“嗯。”

“對,她和陸par就差了兩屆。”

梁榆知道時螢性子比較慢熱,於是在一旁替人解釋。

王清姿彎了彎唇,瞥了眼駕駛座沉默的男人,又笑著問:“那時小姐和陸律師早就認識?”

時螢頓了下,偷瞄著身旁神情寡淡,卻仍然很有存在感的男人,思考著該如何回答。

他們那會兒到底算不算認識?

好像是認識,又好像不認識。

梁榆見她半晌沒說話,以為她是靦腆,怕氣氛尷尬,好心開口解圍:“這倒沒有,時螢說過,他們不認識。”

此話一出,時螢感覺身旁陡然冷了一度,連忙心虛地低下頭。

當初剛去德盛,她確實跟梁榆和陳儒說過,自己和陸斐也不認識。

王清姿眼神轉了轉,若有所思地點頭,複而看向時螢:“時小姐這麽漂亮,有男朋友了嗎?”

話音剛落,時螢瞥見駕駛座上,陸斐也的視線緩緩移了過來。

然而下一秒,梁榆笑著開腔,爽朗的聲音充斥在車廂——

“你別開她玩笑了,她哪來的男朋友,還等著和我一塊包養小帥哥呢。”

時螢:“……”

作者有話說:

螢寶:不,我隻是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