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風很苦惱。

因為他被騙了。

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個老太太騙了近一百兩銀子。

不,與其說是被騙,不如說是被搶來得更貼切一些。

事情是這樣的。

他出京城之後,快馬加鞭,遵照和太子的約定,一路向南,朝著孟嚐山莊趕去。

此時,他已趕了五六天的路,翻過一座不知名的高山,到了一個名為“雙崖鎮”的地方。

這是一座小鎮,兩麵環山,故得名“雙崖”。所謂靠山吃山,背靠著兩座大山,小鎮的物產其實能算得上豐富,但也正因這兩座大山,出入小鎮並不便利,如今鎮上的人口不算多,不少鎮裏的年輕人翻過了山,也就不願再回到這小鎮裏來了。

沈清風為圖省時,抄了小路,騎著太子贈予他的寶馬,一路翻山越嶺,便途徑了這有些偏僻的小鎮。

入城之後,騎著高頭大馬的沈清風無疑成為了鎮上的人們側目關注的焦點。

“雙崖鎮”上的集市雖比不得那些大城鎮,但商品的種類倒是一點不少。鎮民們就地擺上些自家種的蔬果,便形成了簡陋但錯落有致的攤位。

隻不過,由於遊客罕至,基本上客戶也都是鎮上的百姓,相互都很是熟絡,因此攤販們的叫賣自然也就不太賣力,有一嗓子沒一嗓子地吆喝著。

當鎮民們看到沈清風的時候,簡直就像看到了稀罕的寶貝一般,紛紛熱情地招呼光顧自家的生意。

可惜鎮民們沒想到,他們招呼的是個“窮鬼”。

兩袖清風,囊中羞澀。

沈清風一路騎著馬,東看看西看看,卻遲遲沒有買東西,一直到他瞥見了一個路邊賣茶葉的老嫗。

這老嫗看上去年近古稀,有些瘦弱,幹癟的臉頰和嶙峋的雙手,滿臉的愁容,倚靠在牆角邊上,在地上擺了些茶葉來賣。

沈清風見這老太太這般年紀了還在辛苦做生意,不由得善心發作,很是不忍,便下馬想要光顧一下老太太的生意。

他掏出離京前賀爺爺送給他的裝著差不多一百兩銀子的小布袋,想找點碎銀來買些茶葉。

那老太太看著那布袋,聽著布袋裏銀子碰撞在一起咣當咣當的聲響,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突然有了光亮。

老太太猛地往前一撲,那勢頭簡直猶如餓虎撲食,把沈清風嚇了一跳。隻見她一把搶過布袋,轉身便朝著街角的小巷跑去。

沈清風一時沒反應過來,呆立在原地。

什麽情況?光天化日之下,一個老太太,當街搶劫?

這個鎮子,民風這般彪悍嘛?

當然,沈清風很快也就緩過神來,追了上去。

以沈清風的身手,要追上個年近古稀的老嫗,自是不難,但可惜偏偏意外頻出。

沈清風剛要動身,身前一個賣甘蔗的攤位,原本一根根斜靠在牆邊的甘蔗堆突然就齊齊倒了下來,差點沒砸著沈清風。

“哎喲喂,我的甘蔗!小夥子,看著點!”那攤主人心疼地喊道。

沈清風匆匆躍過甘蔗堆,還沒往前走兩步,一個身旁經過的大爺突然腳一軟沒站穩,一個踉蹌,跌倒在沈清風的懷裏。

沈清風趕忙將大爺扶起,安撫了兩句,待得他回過神時,那老嫗早已不見蹤影,不知拐進了哪條小巷之中。

沈清風走街串巷,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見。心中不由得暗罵一聲晦氣,有些後悔怎麽就為了省時抄了這近路,結果在這偏僻的小鎮著了道。

想到賀爺爺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銀子,就這麽被搶了去,沈清風心中又是生氣又是難過。

於是,他在街上多方打聽,幾經周折,終於找上了雙崖鎮的裏正。

隻有縣城才設有衙門和縣令,像雙崖鎮這樣百戶左右的小鎮,裏正便是這裏的“青天大老爺”。

雙崖鎮的裏正,名叫鄒鑫,是個身高體胖,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臉上蓄著的小胡子顯得有些滑稽。

他所住的宅子很是寬敞,在雙崖鎮這樣的地方顯得格外紮眼。宅門上掛著的“鄒府”的匾也是又體麵又氣派。

此時的鄒鑫正愜意地半躺在一張紅木椅上,聽沈清風講完了大致的過程後,坐直身子,露出鄭重的表情,一臉認真地對沈清風說道:“這個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我會吩咐人幫你找的。”

“那便多謝鄒裏正了。”

沈清風看著鄒鑫的樣子,起初心中難免有一絲不信任,但眼見他答應得這般鄭重,不禁暗嘲自己以貌取人。

“你說你叫……呃,沈……沈什麽來著?”

“沈清風。”

“哦對對對,沈清風。我知道了,你先去找個地方歇歇腳吧,等我有消息了會派人通知你的。”

沈清風再次道了一聲謝後,便離開了鄒宅。

眼見時候尚早,才剛到未時,沈清風便準備在鎮子上找個茶館喝口茶歇息一下,順道等等消息。

沒料到,在茶館裏,沈清風竟遇到了一位熟人。

張小別。

說是熟人,其實也沒那麽熟,隻是當初在南和縣有過一麵之緣。

那時,張小別說要挑戰自己,但卻因為當時邯鄲城遇險,大傷未愈,便隻好作罷。

後來,沈清風和他,還有蕭弱情,盧三等人一邊喝酒一邊將天下的劍客品頭論足,揣測明年即將公布的“用劍榜”,也算是結下了一些交情。

上次是在小酒館,而這次,是在茶館。

沈清風見到張小別,心中不禁感歎這奇妙的緣分,走過去在張小別對麵坐了下來。

“這不是張兄嘛?真是好巧,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你。”沈清風打招呼道。

張小別聞聲抬起頭,見打招呼的竟是沈清風,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情,說道:“清風兄,你……怎麽在這兒?”

“我趕路正好路過這裏。”

盡管隻和張小別說了一句話,但沈清風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張小別和當時在南和縣的時候,很不一樣。

盡管穿著還是一樣的衣衫落魄。

當時的張小別剛剛修煉出關,自信滿滿,放言要挑戰天下成名劍客,以此來搏些名聲。

可如今,他似乎低沉了不少,頭發亂糟糟的,眼神中也沒有了當時那樣的光彩。

沈清風關心道:“張兄,你怎麽會在這裏的?”

“哦……我……本來便是雙崖鎮的人,出生在這裏,長大在這裏。”

“原來是這樣。對了,你後來挑戰劍客挑戰得怎麽樣了?”

張小別苦笑一聲,像是被戳中了痛處一般,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有沮喪有失望有遺憾也有羞愧,沉默了半天才艱難地開口道:“我……一直以為我能像話本裏的那些天才一樣,得高人點撥,閉關潛心修行,之後一鳴驚人,名動江湖。現在看來,簡直成了笑話……”

張小別舉起手中的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接著說道:“與你們在南和縣分別後,我先是去了燕城挑戰‘玉麵神劍’陶冶,過了不到十招便敗下陣來,我不服,覺得是自己沒有發揮好,修整了幾日後又一次向他挑戰,結果這次隻堅持了十餘招……”

沈清風聽過“玉麵神劍”陶冶的名號,在燕趙之地有些名氣,但若論劍術,放眼整個江湖,隻能算是二流之末,三流以上的水準。

他聽到這,大概也明白了張小別的處境。

“敗給陶冶之後,我對自己的劍法產生了動搖,但我覺得,即便我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莫老劍神。因此,我接著去了鼎鼎大名的‘畏劍山莊’,少莊主當時不在莊內,一個入門僅半年多的小弟子被派了出來。我當時還覺得受了奇恥大辱,沒想到鬥了二三十個回合,還是輸了……”

說到這,張小別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對麵的沈清風,“我這些年,算是全荒廢了……我以為莫老劍神點撥過我一劍,我隻要用心去悟這一劍,並將悟出來的東西好好吸收,便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如今看來,全是在閉門造車……當時我還對‘用劍榜’上的高手評頭論足,結果到頭來,誰也打不過,現在想想,簡直是笑話……”

沈清風知道認清現實對於一個人來說,有多殘忍,出言寬慰道:“其實人活在這世上,也並不隻有攀登武道,混跡武林這一種活法……”

“但這是我向往的活法……”張小別脫口而出道,接著想到沈清風這般說也是出於一片好意,接著說道,“還是多謝清風兄的安慰了。”

沈清風實在想不出能說些什麽來安慰張小別,想了半天,隻好搬出自己今日的遭遇,想以此平衡一下張小別的心態,“張兄,還是要放寬心些,人活一世,誰還遇不上點倒黴事情呢?你看我今天,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個老太太搶了銀子去……”

“怎麽會呢……我們雙崖鎮民風還是很純樸的,不曾聽聞過有什麽強盜啊。”

於是,沈清風把今日的經曆給他描述了一遍。

張小別聽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沉吟片刻,開口道:“這事……你還是別指望那鄒鑫吧,他不會出力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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