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當日,定國公就氣的把裴銘趕了出去。
如果不是換世子之位的人選需要奏請聖上,審批下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恐怕裴銘的世子之位立刻就會被廢掉。
但是裴銘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樣子。
虞清涵在他的身邊哭的梨花帶雨:“都是我不好,拖累了銘哥哥。”
裴銘柔聲安慰她道:“幾年前我護不住你,現在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裴銘當即清點了行禮,問書劍和莫言幾個是否要跟著他,如果不願跟著,絕不強求。
書劍和莫言二話不說表示會跟著他。
秋喜留在國公府處境已經十分難堪,隻有跟著裴銘離開。
雖然被趕出家門,但吳氏還是將裴銘的私產銀子清點了出來,偷偷讓自己的心腹塞給裴銘。
裴銘決定南下去雲氏的屬地。
雲氏雖然屬於大胤朝,但割據一方,不論是政務還是軍事部署,都與大胤朝分化而治。
雲氏偏安一隅,居住在南疆附近的城鎮,也為大胤朝守護著南邊的邊境。
裴銘決定說服雲氏與他合作。
離開京都之前,秋喜表示想在京都再呆一個月多學習一段時間的武藝,裴銘允準了。
其實一個月也根本學不到什麽樣,秋喜畢竟根基不行,好在她的武學師傅也體諒她,盡量教她實用的防身暗殺技巧,如此一個月來,秋喜至少知道如何在敵人不設防的情況下將敵人一擊必殺。
隻是她到底沒有真的傷過人,不知自己遇到了危險,到底能不能做到。
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幾人日夜兼程,趕到了雲氏的屬地。
聽說是國公府的世子到訪,雲氏的當家人雲磊親自設宴迎接。
閑話少敘,閑聊一番後,裴銘入內與雲磊密探。
出來後,裴銘對幾人道:“雲氏說,如果我等支持的是明主,他自然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他對沈家在朝堂上攪弄風雲,禍害民生,也早已不滿已久。隻是目前,他需要我們幫他做一件事。”
書劍道:“不會讓我們幫完他的忙,他立刻就過河拆橋了吧,公子說的這件事不是小事,他怎麽一下就答應了呢?”
莫言道:“這也說不準。雲氏算的上是異性王,當年隨著大胤的開國皇帝一起打天下,聖祖曾有言,打下的天下願與雲氏二分,雖然後來也沒有二分,但聖祖也算信守承諾,將南疆一地劃給了雲氏,並且賜予雲氏絕對的屬地自治權,並勒令後代子孫不得收回,除非雲氏要反,而這麽多年,雲氏也安分守己的待在南疆,無詔絕不入京。”
裴銘點點頭:“雲氏守護的一直是大胤,而不是大胤的某個皇帝。”
雖然他這話說的大逆不道,但是在場所有人都是他的心腹,自然沒有人有什麽異議。
書劍問道:“那雲氏讓我們幫什麽忙?”
裴銘道:“最近南疆的獬紙部一直作亂,讓他很是頭疼。雖然獬紙部人不多,但是他們居住在隱秘之地,那裏的外圍瘴氣橫行,蛇蟲遍布,獬紙人又擅蠱毒之術,幾次士兵圍剿,都無功而返,還死傷不輕,並且死狀極為淒慘。”
莫言問道:“雲氏是想讓我們替他拔除獬紙部?”
裴銘點點頭。
莫言道:“獬紙部居住的地方瘴氣彌漫,公子打算如何解決?”
裴銘道:“這件事我早已知道,雲氏久居南疆,好些事情不知道,但是京都的匠人早已研究出一種小巧的機關,將藥囊放入機關之中,可以最大限度的維持藥效,就可以在瘴氣彌漫之地待很久,再戴上特製的麵紗,在瘴氣之地行走一天都不會有問題。至於蛇蟲,你們在身上灑好藥粉,注意不要走入草木叢生的地方,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大事。”
“上次獬紙部主動出擊,被雲氏的軍隊大創,躲進了他們的大本營休養生息,我們得找到他們的至寶鎖魂笛,沒有鎖魂敵,他們的蠱毒攝魂之術就發動不出來,收服他們就輕而易舉。至於鎖魂笛到底在哪裏,雲氏給了四個地方,不確定在哪一個,時間緊迫,我們需要分開調查。”
莫言和書劍道:“我們去調查就好了,公子還是在外坐鎮。”
他們所有人自然是要以裴銘為中心的,畢竟裴銘相當於他們的將領,大將死了,士兵的存在幾乎沒有了意義。
秋喜道:“公子派人去打探,很大可能會引起獬紙部的察覺,這件事最好速戰速決,不要反複查探,奴婢也願意盡力。”
書劍道:“你是女子……”
秋喜打斷他道:“做這樣的事,不論是男是女都會受傷,如果這件事完不成,大家都會折在這裏。”
如果書劍和莫言不幸意外身亡,裴銘身邊就少了非常重要的可用之人,臨時雇傭的人和從小培養起來的心腹自然是不能比的,如果裴銘窘迫,秋喜也會更倒黴,所以她也需要盡快幫裴銘完成任務。
見秋喜表態,虞清涵也表示:“我也不是從前那個隻知道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了,在邊關我學了不少醫術,也不至於走幾步就喘不了氣,我可以跟秋喜一起,好有個照應。”
秋喜連忙拒絕:“你是未來的主母,奴婢不敢勞動虞小姐。”
虞清涵紅了眼眶:“秋喜姑娘莫非是嫌棄我不成。銘哥哥如今落到這樣的境地,你們又要去做這麽危險的事,我怎麽能一個人在外頭享福?”
秋喜並不覺得虞清涵是如此有高尚情操的人,但虞清涵這話說出來,書劍和莫言顯然聽著很舒服,裴銘聽了,也對虞清涵更加憐惜,覺得她深明大義。
明明是做同樣的事,因為秋喜的身份是丫鬟,所有人都覺得她如此做是份內之事,而虞清涵千金之軀落到這樣的境地,就顯得分外高尚一些。
秋喜懶得不平,隻擔心虞清涵在路上整什麽幺蛾子。
就算秋喜再不甘願,她依然和虞清涵分到一組去探查地形,並且裴銘跟著一起。
當然,裴銘分給她們的路線自然是最安全的一條。
走了一上午,沒什麽收獲,裴銘為安全起見,說要折返。
但虞清涵忽然說要小解,裴銘隻好讓秋喜陪著去。
路上,虞清涵柔柔對秋喜道:“小路狹窄,你走前麵,我跟著你後麵,可以嗎?”
讓秋喜走在前麵,自然是有危險秋喜第一個碰上,但她是未來的主母,秋喜本也沒打算讓她走前麵,很幹脆的答應了。
四下無人,秋喜也沒藏著掖著:“虞小姐是未來的主母,奴婢有義務保護虞小姐。奴婢不求別的,隻希望虞小姐不要像上次一樣,顛倒黑白,無中生有,做些莫名其妙的事,這裏不是京都,也不是後宅,虞小姐如果想再耍手段,奴婢不得不懷疑虞小姐別有用心。”
虞清涵微微笑了:“你這個丫鬟,口齒真是伶俐,隻是就算你真的說了出來,又有誰能給你做主呢?”
秋喜道:“如果虞小姐不喜歡奴婢,奴婢自會向公子請辭,隻是喜歡虞小姐以大局為重,不要多生事端。”
虞清涵道:“這個自然,我也不是那麽拎不清輕重的人,壞了銘哥哥的事,我也沒什麽好處。”
秋喜不再言語,走在前麵探路。
瘴氣越來越濃,兩人視物也越來越困難。
也不知道虞清涵是不是真的要小解,秋喜隻見她左右四望,不知道在找什麽。
秋喜道:“虞小姐,走太遠不太好,就這裏吧,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了。再往前走就太危險了,藥囊的時間也快到了。”
藥囊的藥效淡掉的話,恐怕四周的蛇蟲都會靠近。
秋喜現在踩進濕軟的地上,都懷疑下一秒是踏進沼澤。
虞清涵道:“但我好像看到前方有炊煙,我們過去看看吧。而且是你自己提出來要速戰速決,現在又要無功而返?我們好不容易深入到這裏,何必多做無用功。”
秋喜道:“但是公子也說了,一切以我們的人生安全為重,尤其是虞小姐你,你若是出了事,奴婢該如何跟公子交待。”
虞清涵道:“我才是未來的主母,你聽我的就行了,何時輪到你對我指手畫腳了?”
秋喜沒來得及說話,虞清涵就率先邁入濃濃的瘴氣中。
秋喜怕跟丟了她,隻能跟上,想用蠻力把虞清涵打暈,然後帶回去。
林子越來越深,秋喜正不安,虞清涵忽然尖叫了一聲。
雖然隻隔了一小段距離,秋喜隻能看到虞清涵大概的輪廓,連她衣服的顏色都看不清了,饒是如此,秋喜心裏一驚,幾步趕了過去,虞清涵哆嗦道:“蛇……蛇!”
秋喜定睛一看,一條胳臂粗的蟒蛇居然已經距離她們不足五尺!
秋喜也慌的厲害,但還是努力鎮靜道:“你別慌,你越動,蛇也會受驚,反而會追擊你,你站在這裏不要動,這種蟒蛇一般是無毒的,過一會它也許就自己走了。”
虞清涵道:“我看你就是想害我!這裏肯定不止這一種蛇,我們如果待在這裏不動,等會有其他毒蛇圍過來了怎麽辦?”
秋喜苦勸道:“藥囊的時間還沒過!我們現在慢慢的退走,它看樣子並不是捕食攻擊的形態,隻要你別快速跑動激怒它,它大概率不會追你的。”
進來這裏之前,秋喜看了很多蛇類的習性,做足了準備。
但就在這時,那條蟒蛇緩緩的向他們遊近了一點,它不但粗,還非常的長,足夠把他們兩個女流之輩纏死。
秋喜嚴陣以待,盡量不發出動靜,緩緩向後退,虞清涵卻尖叫的把秋喜往前一推,快速轉身跑了起來。
那蟒蛇猝然受驚,頓時直立起身子,張開大口,朝秋喜撲過來!
秋喜的速度不可能有它快,生死關頭,強忍住惡心和不適,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弩箭,連環射擊,射進了那蟒蛇的口中。
見了血,蟒蛇更加激動,秋喜趁著它受傷,趕緊後退跑了幾步,繞到樹後,顧不得害怕和惡心,搬起一塊大石頭,狠狠向它七寸砸去。
這樣砸當然是砸不到它的,蟒蛇飛快的躲過了這一擊,秋喜這一擊本來就是聲東擊西,趁著蟒蛇躲避後行動滯澀,又一發弩箭,準確的射中了蟒蛇的七寸。
那蟒蛇在地上翻騰起來,看的秋喜心驚肉跳,翻騰了好一會,它居然撐起了身子,快速無比的向秋喜襲來,勢要將秋喜一起帶走。
秋喜跑了幾步,被它纏住,它張開大口,就要吞秋喜的胳臂。
秋喜避無可避,隻能用手去努力推開它的身子。
那生冷滑膩又帶著腥氣的觸感,幾乎讓她頭暈目眩。
她恐懼到了極致,隻剩下本能的動作。
好在那蟒蛇不過是強弩之末,秋喜在恐懼之下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居然跟蟒蛇成了僵持之勢,蟒蛇臨死反撲不過片刻,慢慢的倒在了地上,驚起一片落葉,終於不動了。
秋喜看著它森冷的眼眸,渾身脫力,忘記了跑路。
好一會,秋喜才緩過來,連忙原路折返。
回到原點,裴銘居然已經回來了,虞清涵靠在他懷裏,裴銘正低頭哄著她。
秋喜現在看到這一幕,心裏已經無動於衷了。
她隻怕虞清涵又瞎說話。
她原以為虞清涵會告狀,沒想到虞清涵看到她回來,特別心疼的迎了上來:“秋喜受驚了,都是我不好!”
裴銘鬆了一口氣:“沒出事就好!”
隨即,裴銘又道:“不是跟你說了,自身安全是最重要的,你為什麽非要逞能,讓你們兩個人陷入險境之中!”
虞清涵柔聲道:“秋喜也是心急,想早點幫銘哥哥立功,一片好心,銘哥哥就別怪她了。”
她絕口不提是自己不顧秋喜的提醒的事。
事發的時候隻有秋喜和她在場,秋喜說什麽都沒用。
裴銘道:“你也不必為她說話,她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嗎,她是丫鬟,你是主母,她應該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而不是隻顧著自己立功!”
這是明晃晃的訓斥了。
也是明晃晃的提醒。
在讓秋喜不要忘記自己的位置。
虞清涵向秋喜眨了眨眼睛,眼底的得意之情一閃而過。
秋喜卻罕見的不再柔順,隻是反問道:“公子當初又不在現場,虞小姐說什麽公子就信什麽,奴婢如果說,是虞小姐不顧奴婢的勸阻,說看到了炊煙,非要往前闖,公子是信虞小姐還是信奴婢?”
她毫不畏懼的盯著裴銘:“這是公事,還請公子不要因私廢公!”
裴銘沉默片刻,終究隻道:“你們倆沒有出事,才是最重要的。以後記著,不要冒進就好。”
秋喜聽出他的退卻推諉之意,本來不想鬆口,但忽然,不遠處閃過幾個人影。
在這裏出現的,隻有獬紙部的人。
三個人都噤了聲,躲在了不易察覺的地方。
獬紙人說著他們的方言,沒人聽得懂。
隻能看到他們五彩斑斕的衣裳。
等他們離開了一段距離,裴銘不想放過機會,示意偷偷跟上去。
虞清涵和秋喜的腳步聲重,裴銘讓她們等在安全的地方,自己隻身跟了上去。
虞清涵等裴銘走後,方道:“你沒必要說剛才那番話,你以為在銘哥哥心底,你能跟我相提並論?”
秋喜道:“等這件事了了,我自會主動離開公子身邊,虞小姐不用著急!”
虞清涵嘲笑道:“憑你的身份,留在銘哥哥身邊是最好的選擇,你舍得離開他?”
秋喜斬釘截鐵道:“舍得!你是主母,奴婢不敢妄言,但你看不慣奴婢,所有的事,你都要插手和攪亂,奴婢留在公子身邊,除了給他徒增煩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她並沒有說,留在裴銘身邊,自己日子也會過的越來越不好,倘若這樣說了,難保虞清涵作妖,非要她留下來。
隻能假裝自己對裴銘情深一片。
她確實對裴銘動過心,但更不能接受自己在內宅跟女人的爭鬥上消耗自己的一生。
兩人不再說話,裴銘重新出現,臉帶喜色,似乎忘了之前的矛盾和爭端,隻道:“發現獬紙部的人的老巢了,我會製造混亂,趁亂取出鎖魂笛,但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南疆的這種秘術,不好說有什麽危險,你們倆先走吧。”
秋喜剛想答應,虞清涵卻非要堅持留下來,大有一副跟裴銘同生共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