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率必然會反映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現狀。匯率既然是貨幣的價格,就會必然具備貨幣的價值尺度,用來傳遞國內外經濟信息,並且讓政府和個人都根據它來安排經濟和生活。

上麵已經提到,匯率的實質是反映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資源的需求情況,而這種“資源”必然和該國經濟發展現狀緊密相連。從這一點來看,匯率不可能憑空產生,也不能隨意進行調節,它必須尊重客觀經濟規律的變化。

例如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經濟實力在不斷增強,產品質量在不斷上升、勞動力價格又低廉,這樣就使得我國有大量的產品出口,外國人爭先恐後用美元來購買我國商品,以便享受我國的貨物和服務。

而我國手中的美元多了,就必然會有兩種用途:一是存下來(形成外匯儲備),二是消費(增加產品進口)。外匯儲備的目的,當然也是為了消費,隻不過是一種延時消費;如果永遠不消費,那就是十足的傻瓜了。中國人手中的美元多了,用人民幣換取美元的比率就會被抬高。從這一點上看,無論人民幣升值還是升值預期,實際上都從某個角度反映了我國國力的增強。

從國際經濟學理論講,一個國家實際匯率的上升,可以通過名義匯率的升值來進行平衡,計算公式是:

實際匯率的升值=名義匯率的調整+通貨膨脹的內外差異

如果不能通過名義匯率反映出來,那麽它就必然表現為國內通貨膨脹的上升,這就是國際經濟學上著名的“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注釋1]。

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中國經濟評價中心主任劉煜輝認為,從2010年上半年我國經濟的發展現狀看,國內外普遍對人民幣升值抱有一種預期,實際上這就是對我國經濟發展現狀的一種客觀反映。因為這時候的我國政府剛剛批準幾條高速鐵路工程開建,大中城市的軌道交通建設熱情也已經達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僅僅江蘇省一下子就要上11條城市鐵路,重慶市提出了萬億元投資規劃,湖北省提出的高達12萬億元的投資規劃更是堪稱宏偉。

在這種資產泡沫開始向縱深挺進的背景下,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信心也會挾裹著高房價而得以維持,整個市場都在預期中央銀行會越來越朝他們所希望的方向發展,那就是人民幣兌美元名義匯率的升值[注釋2]。

不用說,在上述實際匯率的升值公式中,通貨膨脹既包括真實的通貨膨脹水平,也包括更廣泛的資產泡沫,例如國內非貿易部門如房地產價格的大幅度上漲就是如此。換句話說,老百姓表麵上看到的房地產價格連年快速上漲,實際上就是這種通貨膨脹表現的基本常態。

從上述計算公式的右邊可以看到:要抑製房地產價格大幅度上升,可以通過人民幣名義匯率的調整,準確地說就是人民幣升值,來給資產泡沫降溫,從而實現人民幣名義匯率和通貨膨脹之間的“蹺蹺板”效應(當然,這種效應將來能否如期見效則是另一回事);從計算公式的左邊可以看到,另一項措施就是經濟減速,即通過嚴格控製信貸、提高長期銀行貸款利率來給經濟降溫,但這在我國很難主動辦得到[注釋3]。

令人擔心的是,如果這時候人民幣匯率升值,升值後從貿易部門擠出來的資金有可能會出現兩個去向:一是在短時間內大量湧入虛擬經濟,促使資產泡沫越來越大。這就是老百姓能聯想到的,當房地產市場急劇降溫後,就會有大量的資金湧入股票市場、期貨市場、債券市場。二是資金流向國外,這當然要取決於國外經濟和資產價格是否具有吸引力,以及資金流向國外的成本大小。但無論如何,這都將意味著資產泡沫的破滅。

不過話又要說回來,既然早晚都要破滅,最理想的還是選擇理性回歸、主動讓經濟減速,而這正是目前我國政府選擇的政策道路。不用說,這時候對人民幣升值預期的壓力也是最小的。

所以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蘇寧認為,根據我國經濟的發展現狀,我國應當著眼於擴大國內需求來實現貿易平衡,而人民幣升值無助於國際貿易平衡。從人民幣匯率的長期趨勢看,人民幣升值會有助於我國在國際交換中獲得更多利益,也就是說,人民幣的長期、緩慢升值對國家是有利的。可是從短期來看,則應當根據經濟形勢來作出靈活的決策,也就是說,人民幣匯率應當有升有降,根據經濟發展形勢靈活調整。如果一定要談人民幣升值麵對的壓力,那麽無論人民幣匯率改革以前還是以後,這種外部壓力是一直都存在的,所以不能因為國外的壓力大就升值,而要從我國自身的經濟發展規律出發,選擇合理的貨幣政策[注釋4]。

毫無疑問,貨幣政策的製定在一個國家的任何發展階段都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與此同時,經濟的發展也需要金融市場包括外匯市場的完善來實現。而作為我國對外主要貨幣政策的人民幣匯率浮動和自由兌換問題,也一直是被當作發達、完善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所需金融國際化之必需的。換句話說就是,我國金融的國際化離不開人民幣的自由兌換和人民幣匯率的自由浮動。

但同時也必須看到,人民幣匯率穩定對我國經濟持續穩定的增長具有積極作用。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沒有波及到我國的根本原因,正在於這一點。

因為當時我國實行的是固定匯率製度,所以全球投機資金根本無法在我國利用對衝交易來牟取暴利;不過,這種固定匯率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在我國淨出口不斷增加的背景下,中國人民銀行隻好被動地吸納所有美元來代替間接發行人民幣,影響到了人民幣貨幣政策對內的獨立性。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人民幣的非自由兌換限製了金融業務的國際拓展,由此也杜絕了海外金融衍生產品的進入,這也是2007年由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最終沒能從貨幣層麵影響我國金融市場的原因[注釋5]。

所以相比而言,目前我國采取穩定匯率所得到的好處,要大於非獨立貨幣政策所造成的缺憾。這就是我國金融和經濟的現狀。

[注釋1]需要指出的是,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反映的是一種長期趨勢,並且該效應在中國目前是否已經出現,理論界是有爭議的。

[注釋2]劉煜輝:《資產泡沫向縱深挺進》,2010年4月6日香港商報。

[注釋3]劉煜輝:《資產泡沫向縱深挺進》,2010年4月6日香港商報。

[注釋4]徐靖等:《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蘇寧:人民幣將逐漸緩慢升值》,2010年3月7日廣州日報。

[注釋5]劉柏、張艾蓮:《我國國際收支變化與經濟發展狀況》,2010年3月號企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