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7是華為,26是中興,分別出自對方之口,頗有調侃乃至嘲笑的意味。

華為的漢字拚音HuaWei縮寫是HW,恰恰是英文夫妻即Husband&Wife的諧音,因此中興員工以F7指代華為。

而中興英文簡稱是ZTE,Z在英文中是第26個字母,因此被華為人拿來指代中興。

F7與26,“相愛相殺”,轉眼已經20多年了。

“一山不容二虎”,偏偏華為和中興在機緣巧合下都誕生在深圳這個窗口城市,如同孿生兄弟。

兩者幾乎同時起步,做著基本相同的產品線,麵臨著同樣的市場環境,偏偏兩者的發展都還不錯,隻是中興偏重技術,華為則尤擅營銷。

資源總是稀缺的,等到華為和中興各自成長到一定程度,二虎相爭的局麵隨之到來,不可調和,也不可避免。

刺刀見紅的時刻終於到了。

1998年,在湖南、河南兩省的交換機投標會上,華為遞交了一份特別的標書。在這份標書上,華為將自己的產品同中興的產品進行了詳細對比,並委婉表示華為產品在性能上遠優於中興。

不過令任正非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中興如法炮製,全麵更換了一份打擊華為的標書,最後搶得大額訂單。

這在處處要求爭先的任正非看來,是不能容忍的。

他迅速拿起了法律武器,在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和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中興,狀告其將“中興電源”與“華為電源”進行引人誤解的對比,引來各路媒體爭相報道。

侯為貴有樣學樣,“以牙還牙”。最終,四起官司,華為和中興各贏一半,華為被要求賠償中興180.5萬元,中興被要求賠償華為89萬元。

從賠償金額來看,華為吃了一個小虧,但華為輸了官司卻贏得了品牌和市場,大大提升了知名度。

從1998年到2000年,中興年銷售額從41億元增至102億元,而華為年銷售額則從89億元增至220億元。華為對中興的優勢進一步拉開了,一舉奠定了自己的王者地位。

但是,接下來華為便連輸兩局,中興奮起直追,漸漸逼近華為的王者寶座,形勢一時微妙起來,令任正非無比鬱悶。

1998年,中興和華為都準備競標中國聯通第一次CDMA95招標項目,但由於和高通公司知識產權問題尚未解決而暫時擱置。

繼續保留CDMA95項目,還是將重心轉移?中興和華為都必須進行戰略取舍。選對了,一步登天;選錯了,一敗塗地。

任正非認為,中國聯通短期內很難上馬CDMA項目,且WCDMA是歐洲標準,未來必定是3G市場最大的蛋糕,應該直接選擇更為先進的CDMA2000。於是華為迅速撤掉了原來的CDMA95小組,投入重金,轉攻CDMA2000。

侯為貴這次卻做出了與華為相反的決定,選擇繼續研發CDMA95,同時投入小部分資源研究CDMA2000。侯為貴的分析是,聯通肯定會上馬CDMA項目,而95標準不遜於G**,從安全性能角度考慮,移動網絡不可能不經過95階段的檢驗就直接跳到2000,即使轉向研發2000,也需要95標準的積累。

2001年5月,中國聯通重新啟動招標,最終選用的恰恰是CDMA95的加強版,中興中標,一舉爭得10個省共7.5%的份額!

緊接著,憑借一期優勢,在聯通CDMA二期建設招標中,中興又獲得了12個省份總額為15.7億元的一類主設備采購合同!

中興的強勢反擊使得華為兩次投標都顆粒無收,然而,更令任正非鬱悶的還在後麵。

2000年,風靡日本的小靈通PHS技術被UT斯達康引進中國後,任正非和華為再一次麵臨重大抉擇。

小靈通其實就是無線市話通信方式,說簡單一點兒,就是無繩電話的大功率版,用的是固定電話的線路,電信運營商架設一個覆蓋全市的基站發射無線信號。當時,國內手機話費和終端都比較貴,小靈通號碼短,單向收費,比使用手機便宜多了。當然小靈通也有缺點,那就是覆蓋差、信號弱,經常被用戶調侃道:“手持小靈通,傲立風雨中,昂首又挺胸,就是打不通。”

對於PHS技術,任正非認為它既落後又不能向未來的3G演進,不出5年必然被淘汰,華為不能因此成為一個機會主義者,於是戰略性放棄了,把大筆投資放在了當時在全球還沒有商用的3G業務上。

為了研發3G產品,華為投入了近兩千人,相當於全公司一半的人數,到2001年,華為第一次與業界巨頭同時推出3G產品,成為全球少數能夠提供全套商用係統的廠商之一。沒想到全球IT泡沫破裂,國內的3G牌照一下子變得遙遙無期。華為的3G業務光投入不產出,三年內顆粒無收!

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等不到3G牌照,任正非隻得轉戰海外市場,壯著膽子與海外通信巨頭硬拚,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任正非急壞了,隻要聽說哪裏有3G項目,他馬上就飛過去。

到2003年年底,華為3G產品終於破天荒地中標阿聯酋的一個項目,實現了零的突破,華為3G產品起死回生。

巧合的是,就在華為宣布放棄小靈通業務的幾天後,侯為貴對著全體中興員工說,中興今後市場主攻產品就是小靈通。中興又一次拾起華為丟下的市場精耕細作。

就這樣,中興和UT斯達康一同成為中國電信小靈通的供貨商,貼牌銷售日本京瓷公司的小靈通。

沒想到,小靈通在中國爆發出了強大的生命力,很快大熱,讓中興、UT斯達康和朗訊數錢數到手軟。到2004年年底,小靈通用戶已達6000萬。

奪得CDMA和小靈通市場後,中興與華為的差距迅速縮小。2003年,中興年銷售額達到251億元,其中小靈通業務占到了1/3,而華為年銷售額為317億元,二者僅僅相差66億元!

UT斯達康甚至開始瞄準華為的業務範圍,打算以小靈通的高利潤作為基礎,捆綁銷售軟交換、光網絡和無線產品,伺機搶占華為的地盤。

任正非幡然醒悟,痛定思痛,終於決定也做小靈通手機。因為是貼牌銷售,所以不存在技術難度,任正非拿出兩億元,要求隻有一個:不準高利潤,也不準虧本,自己養活自己,滾動發展!

運營商是華為的強項,定下這個策略後,打開銷售渠道就變得非常容易。2003年11月,華為推出了自己的小靈通手機。而且華為創造性地不做售後,發貨的時候,按照損壞率,額外給運營商一定數量的手機,壞了就換。

很快,華為小靈通的市場占有率就達到了25%。華為的參與,使小靈通手機的價格迅速下滑,老百姓很歡迎,但是,小靈通暴利時代也就此結束了。

風光一時的UT斯達康,在2003年的淨利潤高達兩億美元,在華為的阻擊下,2004年便驟降到7000萬美元,到了2005年、2006年,分別虧損4.87億美元和4.82億美元。

到2007年,中國電信關閉了小靈通PHS網絡,小靈通徹底成為曆史。

在小靈通業務上的失誤讓華為開始把終端業務上升為公司的重點,組建了獨立的手機部門。如今大名鼎鼎的華為手機,就是從這裏出發的。

從這裏就能看出任正非與侯為貴的巨大差別:

任正非是軍人出身,有著濃濃的軍人烙印:追求卓越,一切都是為了贏得勝利;推崇集體主義,講求絕對服從,管理正規而嚴格,賞罰分明;追求效率,執行力極強;敢於大手筆砸錢冒險,鼓勵試錯;用人和營銷不拘一格,大刀闊斧。華為,其實就是一座商業化的大軍營。

侯為貴則屬於典型的知識分子:儒雅,溫和,穩健,中庸,很少有過激行為;喜歡追隨技術的腳步,而不是像華為那樣開創技術;管理相對鬆散;傾向於“水到”自然“渠成”。這位技術骨幹出身的企業家有自己的一套投資哲學:“我跟蹤了很多東西,一看到這個機會非常大,我就發力;一看到機會不大,漸漸就放棄了。”他確實看準了很多東西,但也相應地缺乏強烈的進攻性,顯得沉穩有餘,進取不足,結果與華為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之後卻被華為越甩越遠。

侯為貴與任正非相同的一點是,他們都幾乎沒有什麽工作以外的愛好,都很少公開接受媒體采訪,顯得很內斂。侯為貴曾說:“我不是一個演員,不太擅長場麵上的事情,而更願意腳踏實地從事企業的經營和管理工作。”

網上曾有一個段子,大概可以簡單歸納任正非和侯為貴的區別:

何謂王道?對手不乖,便從他身上碾過去。

何謂霸道?就算乖的,也碾過去。

何謂儒道?碾之前跟他說一聲。

…………

任正非大概偏於霸道,而侯為貴更接近儒道。

時任中興執行副總裁的何士友曾這樣描述侯為貴和任正非:“1992年我初次接觸侯總的時候就感覺他像國營企業的廠長,一個老工程師的感覺,對人比較慈善和友好,他比較強調人性化的一麵。而任正非完全按照軍事化的方式管理人,賞罰比較清晰,他認為好的事情他就會很快去做,如果你能夠做得不錯,他能夠把你捧到天上;如果做得不好,他可能一腳把你踩在腳下,這使華為員工之間競爭很激烈,也很殘酷,每個人都承受著巨大的工作壓力,我的一位在華為工作的朋友說晚上睡覺都在做噩夢。”

劉平也有相似的評價:“華為的掌門人任正非看上去像一個老農民,他也經常以‘農民’自居。有時候憨憨地一笑,滿臉的皺紋。有一次,我陪任總見一批郵電局的客人,說到興起的時候,任總慷慨激昂地給客人演講。中興的掌門人侯為貴看上去像一個退休的老工程師,溫文爾雅的,說話慢條斯理。有一次參加中國移動的簽約儀式酒會,我和侯為貴及中國移動的領導坐在一桌。席間,侯為貴隻是笑眯眯的,很少說話。他們兩人性格不同,但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成功的企業家。成功的人各有各的不同。”

創始人的性格決定了兩家公司的性格和氣質。

在中興,員工往往穿著隨意,氣氛輕鬆;而一到華為,立馬感覺氣氛“嚴肅、緊張、團結、活潑”,員工個個西裝革履,精神抖擻,幹脆利落,有隨時上戰場的精神準備。

業界人士經常說:“如果你看到成群結隊的人出現,那肯定是華為的人;如果是單槍匹馬,則肯定是中興的人。”

業界素有“華為是狼,中興為牛”的說法。說華為是狼並不為過,但中興這頭牛脾氣同樣不小,搶起市場來,與狼一般凶狠,互不相讓,必置對方於死地。

在海外市場,華為和中興依然是死對頭,打得血肉橫飛,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海外市場血腥爭奪,可以說,有中興員工的地方,就有華為的員工。

中興與華為,幾乎同時開始海外探索開拓,到2000年,華為已經在亞、非、拉三洲站穩腳跟,開始向歐洲、美國挺進。

2003年,在印度MTNL公司的一次競標中,華為和中興分別通過印度本地合作夥伴同時參與了項目競爭。華為的競標價格為34.5億盧比,中興的價格略高一點兒,最後MTNL公司選擇的是華為。

侯為貴很是憤怒,他很快從招標書中找到了華為的一處漏洞,將一份統計資料送達MTNL公司。雖然此舉並沒有改變華為中標的結果,但也給華為帶來了很大的麻煩,MTNL公司還特地派出一個調查小組,搞得任正非大為光火。

2004年,中興決定進攻尼泊爾市場——這是華為進入最早、費時最多、防衛最嚴的海外市場。為此,中興不惜虧本,以400萬美元100萬線C**網絡建設贏得了競標,這個價格隻有華為報價的一半!

任正非怒不可遏,雙方的廝殺越來越凶猛,在價格上不斷絞殺,以至於國外的運營商已經找到了竅門,每逢招標隻要叫上華為和中興,就一定能把價格壓下來。

雙方打得一塌糊塗,從價格戰到無所不用其極,都在鉚著勁兒,看誰先流幹最後一滴血。

惡性的價格競爭給華為和中興都帶來了慘重的損失。2003年,華為的淨利潤率為14%,到了2007年,雖然營收大幅增加了,淨利潤率卻下降到5%,而中興在2007年的淨利潤率甚至還不到4%。

2008年,中國通信設備商終於迎來了最敏感的時期——3G前夜。

WCDMA、CDMA2000、TD-SCDMA,對這三大標準到底如何選擇?

前途未卜,中興和華為隻能在三大標準上都加以投入。任正非認為WCDMA是歐洲標準,與G**一脈相承,必定是3G市場最大的蛋糕,為此他不惜投入數百億美元和幾千人的研發隊伍專攻WCDMA方向。

侯為貴便沒有豪賭的氣概,他以中庸之道予以應對:不放棄WCDMA,適度投入;依靠CDMA95標準大規模商用基礎,平穩向CDMA2000過渡;在TD-SCDMA方麵,拉攏業內國字號大唐電信,共同起草TD-SCDMA國際標準,爭取政府支持。

2008年7月,中國電信率先拋出270億元CDMA網絡招標訂單,這是中國電信接下C網後的首次動作。麵對這份大餐,中興和華為劍拔弩張,勢在必得。

就在華為和中興在北京為CDMA大訂單爭得頭破血流的第二天,有消息傳出,華為將在全國範圍內大幅贈送設備,並傳言華為在此次100多億元的設備招標中,竟給出了6.9億元的“地獄價”,僅為報價最高的阿爾卡特朗訊的1/20。

消息出來當天,中興在A股和H股市場上全線下挫。

首輪爭奪,華為成功將自己在國內的CDMA市場份額提升到25%。

2009年初,等來了WCDMA標準3G牌照的中國聯通發放招標。中興與華為再次交手。雙方不僅互放裁員煙幕彈,力圖用輿論壓製對方,中興還使出更讓人觸目驚心的價格屠刀:“0”報價!

無奈中興在WCDMA領域的表現實在一般,遠遠不如擁有研發及市場優勢的華為,最後它僅獲得20%的市場份額,而華為則拿到31%份額的訂單。

華為兩戰雪恥!

任正非在寒風中咬牙堅持數年,終於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但是華為和中興的競爭乃至各種拆台遠沒有結束。

2005年,沃達豐主管銷售的一位高管來華為訪問,隨口問了一句有沒有3G數據卡。

這一問,就問出了一個利潤超厚的項目。

當時的數據卡非常難用,需要安裝驅動程序,還要進行複雜的設置,驅動也隻能用光盤安裝。這時候就體現出華為員工的超強創造性了。華為研發就想出來了免驅動和免設置,在數據卡中內置存儲卡,來存放安裝程序,插上電腦就會自動安裝驅動程序,同時把設置直接內置到安裝程序中,免去了複雜的設置。

經過這些小小的改進,華為的數據卡很快點燃了全球數據卡市場的熊熊大火,市場占有率提升到了70%。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與當初任正非阻擊中興小靈通類似,這次輪到侯為貴後發製人了。

侯為貴帶上“低價屠刀”,在歐洲數據卡市場上掀起了一場價格混戰。

2009年,華為數據卡全球出貨量高達3500萬部,中興出貨量也逾2000萬部。華為和中興大打價格戰,數據卡的利潤率一年便下降了90%以上,原本售價200歐元的數據卡降至17歐元,致使華為損失慘重。

最早做數據卡的比利時Option公司怒了。2006年,Option的市場份額還是72%,華為和中興一腳踹開數據卡大門後,Option的市場份額下滑到27%,而到了2009年,已經跌至可憐的5%。虧損嚴重的Option向歐盟提出,要對中國生產的數據卡進行“反傾銷”調查。

2010年,歐盟開始對從中國進口的數據卡進行反傾銷調查。如果被認定傾銷,華為和中興將麵臨災難性的懲罰,甚至有可能退出歐洲市場。華為隻好同Option做了兩筆“無用的交易”,付給Option公司3500萬歐元,了結了此事。

當時有人提出,中興也是受益者,應該一起出錢。任正非拒絕了,說:“就讓華為為整個中國的電信業盡一份心吧!”

時至今日,中興已經被華為甩得遠遠的。

2017年,中興營業收入約1088億元,同比增長7.49%;淨利潤53億元,淨利潤率為4.8%;研發投入129.62億元,占營收的11.9%。

相比之下,華為2017年實現全球銷售收入6036億元,同比增長15.7%;淨利潤475億元,同比增長28.1%;研發費用達897億元人民幣,占營收的14.9%。

不僅是中興,其他通信巨頭與華為相比也相形見絀:

愛立信2017年營收約合255.92億美元,淨虧損44.76億美元。

思科營收480億美元,淨收入96億美元,同比下降11%。

對於這些“友商”,華為前董事長孫亞芳曾經充滿感情地總結道:

因為有中興公司的存在,才逼得華為不敢多打一個盹兒,拚死拚活地往前趕。客觀上為我們縮短與西方公司的差距起了促進作用。因此,它的存在是有益華為的。它的緊緊追趕,使我們沒有太胖的羊、太懶的羊產生,一個充滿危機感,又有敏感性,又無懶羊拖累的公司是一定能生存下來的。羊群不光要靠頭羊領,而且要靠外部威脅,羊群才能緊緊團結向前進。

不僅中興公司,而且很多競爭對手都促使了華為的進步。特別是近十年來,西方著名公司進入中國,它們不僅是競爭者,更是老師和榜樣。正是它們讓我們在自己的家門口領教了什麽叫國際競爭,知道了什麽才是真正的世界先進。它們的營銷方略、職業化素養、商業經營品德等都給了我們不少的教益。我們正是在學習中成長,我們正是在競爭中壯大。全世界範圍內的競爭者們的快速進步和發展,同樣令我們深感到咄咄逼人,真是稍有鬆懈,差距就可能再次拉開、拉大;而國內同行兄弟的緊緊追趕,也使我們不敢有半點怠惰,亦從客觀上促進了我們的快速進步。

競爭迫使所有的人不停地創新,使合作創新更加快速、有效。

2016年,74歲的侯為貴正式退休。執掌中興30年,商海浮沉,當年南下創業、雄姿英發的中年人,雖依然儒雅,終究難擋歲月侵襲。終於人生圓滿,可以頤養天年,侯為貴也表示卸任後不會再參與公司具體業務,也不需要參與了,希望卸任後的生活豐富一些。

豈料,樹欲靜而風不止,僅僅過了兩年,中興便遭遇了美國製裁。這位76歲的老人不得不重涉江湖,用自己瘦弱的身軀再次撐起危難中的中興。人生際遇之無常,實在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