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灣和華為最初的合作是甜蜜的,但是很快,港灣成立一年就迅速推出自己研發的路由器和交換機等數通產品,從華為的代理商逐漸成為華為的競爭對手。
不愧是從華為出來的技術天才,李一男很清楚華為的優勢和劣勢,對產品方向的把控非常精準,找到了華為在數據通信領域的薄弱點。港灣第一年銷售額就達到2億元,第二年又得到了10個億的風險資本。在寬帶IP產品領域,港灣網絡市場占有率在7%~8%,而華為也不過10%~15%。
港灣更是從華為不斷挖人,尤其是吸納了從華為出去的光通信創業團隊。從戰略、戰術到企業經營理念,港灣都與華為高度類似,“小華為”的外號由此叫響。
這明顯觸碰了任正非的底線,對任正非來說是不能容忍的事情。2000年年底,李一男離開華為時,專門做了一個《內部創業個人申明》,發表在華為內部刊物《優化管理》上,承諾:“作為華為公司的高級幹部,我將本著職業工作的道理在未來的時間內保守公司秘密,維護公司聲譽,我願意和公司簽署相關保密協議以及禁業限製協議。我所申請成立的內部創業公司也將遵守華為公司關於代理商的各項管理規定,遵守有關的商業準則誠實經營。”
此時,華為日子並不好過。
2001年,華為銷售額是225億元,到了2002年,銷售額竟然隻有221億元,華為首次出現了負增長!
3G的研發暫時看不到未來,任正非正在寒風中苦苦支撐,咬牙等待3G時代的到來。錯失了發展小靈通的巨大機會,被中興步步緊逼,再加上港灣“自己人”挖牆腳,一時間,華為四麵楚歌,人心惶惶。
任正非擊敗港灣後,回憶起當時的情形,既心酸又悲憤:
你們開始創業時,隻要不傷害華為,我們是支持和理解的。但是你們在風險投資的推動下,所做的事對華為造成了傷害,我們隻好做出反應,而且矛頭也不是對準你們的。2001至2002年華為處在內外交困、瀕於崩潰的邊緣。你們走的時候,華為是十分虛弱的,麵臨著很大的壓力。包括內部許多人,仿效你們推動公司的分裂,偷盜技術及商業秘密。當然真正始作俑者是西方的基金,這些基金在美國的IT泡沫破滅中慘敗後,轉向中國,以挖空華為,竊取華為積累的無形財富,來擺脫他們的困境。華為那時彌漫著一股歪風邪氣,都高喊“資本的早期是肮髒的”的口號,成群結隊地在風險投資的推動下,合手偷走公司的技術機密與商業機密,像很光榮的一樣,真是風起雲湧,使華為搖搖欲墜。競爭對手也利用你們來製約華為,我
們麵對了基金、競爭對手更大的壓力。
當時離開華為創業的員工有3000多名,其中不乏中高層,如果開了這道口子,這3000多人中會有多少人轉眼從華為的代理商成為華為的對手?華為內部又該如何穩定?這是原則問題,也是關係生死的問題。
港灣已經從親生的孩子變成了華為的對手,任正非開始了對港灣的瘋狂狙殺。
2003年,華為與3Com成立合資公司,劍指以前並不在乎的中低端市場。隻要是港灣參與的項目,華為的報價都比港灣的低。
2004年,華為專門成立了“打港辦”,開始了對港灣全方麵的碾壓,不光在業務層麵全麵盯防,更是高薪挖走了港灣整個產品線的研發人員。
港灣的幾條出路,任正非早已有所準備,一一給堵死了。港灣尋求西門子的收購,華為便以知識產權糾紛,狙擊了德國巨頭西門子;港灣尋求在美國上市,結果美方就多次接到港灣數據造假的匿名舉報,上市之路夭折。
對拚消耗,就看誰底子厚。2006年,李一男終於撐不住了,港灣最終也沒有逃脫被華為收購的命運。
任正非對港灣員工發表的講話,開頭便是:“我代表華為與你們是第二次握手了。首先這次我是受董事會委托而來的,是真誠歡迎你們回來的。不要看眼前,不要背負太多沉重的過去,要看未來、看發展。”又說:“如果我們都是真誠地對待此次握手,未來是能夠合作起來做大一點的事情的。如果華為容不下你們,何以容天下,何以容得下其他小公司?”
“父”與“子”的戰爭,以“父親”的勝利告終。但任正非也不是完全的勝利者。“殺人一千,自損八百”,任正非隻能用“華為逐鹿中原,慘勝如敗”來形容這場長達7年的戰爭。
無論是哪個民族,對於叛逃者都是切齒痛恨,從不寬容的。作為“投降”的條件,李一男需要回到華為工作兩年,頭銜仍是華為副總裁,同時兼任首席電信科學家。但是誰都知道,芥蒂已生,恩怨未解,任正非和李一男都不可能回到7年前了。
重回華為的李一男自然被剝奪了重大事件的決策權和參與權,發配到當時還是冷門的手機部門。
2008年,兩年期限到了,李一男再次“逃離”華為,到百度擔任首席技術官。當時李彥宏聲稱:全世界能做百度CTO的隻有三人,李一男就是其中一個。在百度,李一男主導開發了“阿拉丁”計劃。
一份統計顯示,從2007年到2017年,百度至少有10位副總裁、20多位高管離職。僅從2015年至今,百度離職高管超過10位,可以說是爆發式高管離職潮。
李彥宏雖然不像任正非那麽脾氣暴烈,但他並沒有徹底放權,對李一男來說施展空間不大。2010年1月,李一男再次跳槽,到無線訊奇12580任CEO。外界評價他是吸取了在百度壯誌未酬的教訓,想在12580獲得完全掌控,大展宏圖,但是12580上有中國移動,他想主導公司的目標自然無法實現。
2011年,他選擇再度離開,以合夥人身份加入了金沙江創投,完成了從職業經理人到投資人的轉變。
2015年,胡依林的牛電項目吸引了李一男。資本市場並不看好胡依林的電動車項目,除了有個互聯網概念,沒技術,也沒有好的團隊,融資處處碰壁。李一男或許是受到了互聯網創業速成的巨大蠱惑,認為抓住了風口,為此傾其所有,並對外宣稱這是他最後一次創業。
有了李一男這個名牌,資本和粉絲蜂擁而來。電動車尚未問世,便獲得了GGV、IDG、紅杉、創新工場李開複、真格基金徐小平等多家明星機構5000萬美元A輪融資。
2016年6月,小牛電動車在京東發起眾籌,5分鍾就完成了500萬元的眾籌目標,最終達到了7200萬元,參與人數達到了11萬人,成為互聯網創業的網紅。
李一男把小牛電動車受眾定位為“都市玩咖”,自己要與“誌同道合的年輕人,在這個最好的時代,做件有意義的事情”。
沒想到眾籌剛結束,李一男就因涉嫌在2014年進行內幕交易,被深圳市公安局從機場帶走。由此,他的創業之路戛然而止。
離開了華為和任正非,李一男再也沒有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