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已經退開, 大步走到光亮處。薑霓被迫站在樹後,攏了攏身上的披肩。

“秦隊長,真的是你。”

聽到對方驚喜而開心的聲音, 薑霓俏麗的一張臉越發冷凝。

中午回去她在劇組的大群裏翻了好半天, 才知道這個化妝師叫陳佳。

秦硯輕嗯了聲, 指尖捏著煙,卻沒抽。

“秦隊長……”陳佳頓了頓, “今天……其實我……”

猶猶豫豫, 吞吞吐吐。

薑霓靠在樹幹上,眉頭淺皺, 微微有些不耐。

腳踝癢癢的, 她輕輕跺了下。

陳佳:“是什麽聲音?”

薑霓:“……”

秦硯也順著陳佳的視線往後看了眼, 唇角微微勾了下,“一隻野貓。”

薑霓:“?”

秦硯想, 方才薑霓那副慵懶的模樣, 配上她精致漂亮的臉蛋,可不就像一隻高貴冷豔的貓咪。

嗓子的那股癢感又湧了上來,秦硯抬手,吸了口煙。

清涼的煙草味入口,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香甜,像曠野露濃,荒漠玫瑰,他微怔了下。

這是薑霓的煙。

濾嘴上沾染了她的氣息。

陳佳有些意外,“貓?這酒店還有野貓啊。”

薑霓:“……”

秦硯低嗯了聲,唇角輕勾。

陳佳被他勾唇的模樣吸引, 目光灼灼, 雙頰緋紅。

一個冷肅禁欲的人, 偶爾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不羈和邪氣,才最是拿人。

陳佳絞著手指。

從沒有一個男人讓她這麽心動,她看多了秦硯朗正的一麵,如今就更想探知他不輕易示人的另一麵。

“秦隊。”陳佳咬唇,似是鼓足了很大勇氣,“我知道這樣可能有點突兀和不矜持,但是我的確是想追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薑霓站在樹後,微怔了下。

陳佳不是那種很外向的女孩子,她這番突然的表白,讓薑霓都微微有些錯愕。如果被表白對象不是秦硯,薑霓一定會為她鼓掌。

女孩子勇敢追愛,值得掌聲。

可現在,薑霓垂下眼,她好像更想知道秦硯會怎麽回答。

“抱歉,不能。”

低淡的四個字,沒什麽多餘的情緒,卻是把意思表達得明明白白。

陳佳微僵,她沒想到,秦硯會拒絕得這麽直白,而且——這麽快。

女孩子被喜歡的人當麵拒絕,到底還是有些難堪和尷尬的。

陳佳想說什麽來緩解一下,卻又被秦硯搶了先。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所以不能給你這個機會。”

樹後,薑霓微提的唇角又在聽見這句話後徹底僵住。

陳佳有些慌亂,也有些難受,“抱……抱歉,秦隊長。我……我不知道,對不起——打擾了。”

陳佳語無倫次,最後幹脆和秦硯結結巴巴道歉,慌慌張張轉身跑了。

秦硯又吸了口煙,陳佳的身影已經跑遠。

他無從回應她的這份喜歡,所以也不想做多餘的安慰。

想到樹後站著的人,秦硯轉身,薑霓已經走出來。她攏了攏身上的披肩,眸光冷淡。

秦硯幾步走過來,在她麵前站定。

薑霓仰起臉,清亮的一雙眸子。

她和秦硯對峙,不慌張,不畏縮。

觸上薑霓清冷的目光,秦硯忽然覺得心頭煩躁,他使勁吸了口煙,卻又倏而顧忌麵前的人,偏頭,將一口煙壓下,吞進肺裏。

耳邊響起女孩子悠遠而清甜的聲音。

十九歲的薑霓捏下秦硯唇間的煙,“吸煙過肺,很傷身的,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頭。”

一閃而過的畫麵。

煙過肺,呼出淡白的咿嘩煙霧。

薑霓的視線落在秦硯指間的煙上,有霎那的失神。

那是她的煙,她含過、吸過。

像是極為隱私的東西被碰觸,薑霓冷淡的眸光裏浮出一點不自在,她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微微別過頭。

秦硯沒有錯過她細微的小表情,瞥了眼指間的細眼,眉頭幾不可察地輕挑了下。

“我幫你解決了大麻煩,不值得這根煙?”

薑霓:“……”

方才在樹後,薑霓也知道自己遇上了“麻煩”。

在大家眼中,她現在應該臉部嚴重過敏躺在**休息,而不是出現在這裏。更何況,她前段時間還在節目上說自己不抽煙——

她是真的真的很久沒抽過了。

今晚的煙癮來得莫名其妙,還偏偏被秦硯撞上了。

她眼中的不自在又加深了一度。

“騙子。”

低淡的兩個字,從秦硯口中溢出。

薑霓詫異,有點愣愣地看著他。

秦硯想起那個雪山下和他鬧騰的女孩子,巧笑嫣然,和方才的冷豔判若兩人。

不是騙子是什麽?

秦硯壓下來的視線愈沉,薑霓有些頂不住,抬手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我平時真的不抽煙,沒有騙人。”

她說的是前段時間播出的綜藝。

可轉念一想,她為什麽要和秦硯解釋?

薑霓輕咳了聲,別開視線。

她微微偏頭的一瞬,瑩白的耳廓染著一層霞色。秦硯的視線凝在那抹薄紅上,眼底有溫軟的情緒浮起。

他輕嗯了聲。

又看著薑霓淨白剔透的臉頰,哪有什麽嚴重過敏,過就是幾個小紅點。

還是個騙子。

“癢不癢?”

“嗯?”

秦硯抬抬下巴,“過敏。”

薑霓這才想起,自己臉上還有過敏留下的紅疹,雖然沒有中午的時候嚴重了,但到底還是不美觀。

“還……好。”

薑霓下意識抬手,卻被秦硯出聲阻止,“不要去抓。”

她的手堪堪停在臉頰邊,抓也不是,放下又甘心。

好像她多聽他的話似的。

這種被輕易拿捏的感覺並不好。

“不要你管。”薑霓僵硬地放下手,小聲嘀咕了句。

秦硯聽見了,而且聽得很清楚。

他沒回嘴,隻是沉沉的視線依舊落在薑霓的臉上,像是不願錯過她任何細微的表情。

煙灰已經續了一截。

秦硯哼笑了聲,轉身走向路邊的垃圾桶。

薑霓:“……?”

薑霓正打算跟上來,秦硯卻又大步轉回來。他再次站到她麵前,高大的身影落下來,影子將她完全籠罩,裹在暗色裏。

有櫻花的花瓣落下來,沾在披肩上,薑霓抬手去撥,披肩滑下一點,露出女孩子瑩白的半邊肩頭。

她裏麵黑色的修身長裙原來是吊帶款。

凝白的皮膚被黑色的細帶壓著,黑與白的極致對比,薄薄的鎖骨,鎖骨窩凹下去。往下,卻是盈盈起伏。

薑霓很瘦,但該有的曲線可一點不少。

秦硯倏而收回視線,偏頭。

明明這麽瘦……這他媽到底是怎麽長得。

薑霓:“……?”

視線落在秦硯微紅的耳朵上,薑霓緩緩眨了一下眼。

從前她逗秦硯的時候,秦硯的耳朵就會紅。明明看著那麽冷硬的一個男人,居然會紅耳朵。

薑霓不明所以,攏了攏披肩。

秦硯深吸了口氣,壓下忽然湧起的燥意,“網上的事,怎麽回事兒?”

薑霓著實沒想到,秦硯會關注到這些事,她的印象裏,他好像並不關心娛樂圈的事情。

哦,可能是張海林說的,畢竟,張海林是她粉絲。

那他是不是也看到網上那些評論了,那些難聽的,說她各種黑料的評論。薑霓從來不在於這些聲音,卻在這一個瞬間,有難言的難堪自心尖升起。

秦硯會怎麽想她?

是不是也覺得她是個很糟糕的人。

會不會繼而聯想到那個在貢拉雪山變著花樣撩人的她,覺得她原本就是那樣的女人。輕浮、**、甚至……人盡可夫。

沉澀繞在心尖,整顆心髒像是被攥緊,壓得人喘不過氣。

薑霓卻彎起唇,笑得明豔生資,“是不是讓你大吃一驚?原來我做過這麽多不要臉的事,隻要是個男人……”

“薑霓!”

冷厲的一聲,帶了薄薄的怒氣,打斷了薑霓的話。

秦硯目光肅冷。

薑霓眼中的笑意還未退去,滯在烏亮的眸子裏,攥著披風的指尖卻微微有些泛白。

入圈四年,她以為自己已經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早已經刀槍不入。原來,她還是在意那些惡言的,在意——秦硯看到。

薑霓偏頭,生生凹住臉上的笑意,“不想聽就算了,沒意思得很。”

秦硯眼中的怒意未消。

他不是不想聽,隻是慍怒於她如此輕賤自己。他記憶裏的薑霓,眼前的薑霓,都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薑霓已經斂去了笑,眸中翻湧的情緒也被她一點點壓了下去。她轉頭,觸上秦硯深沉的視線。

他都已經有女朋友了,憑什麽還來管她的事情。

他都已經有女朋友了……他看沒看到網上那些話,還重要嗎?

薑霓忽然就有些泄氣。

“秦隊長是不是有點太閑了。”

沒什麽情緒的一句話,不是問句。

秦硯沉黑的眸子鎖在她身上,一瞬不瞬,唇角抿出鋒銳的弧度。

薑霓心尖微顫,麵上卻不動聲色。

“管好你自己的女朋友,少來管我。”

秦硯微怔。

薑霓攏著披風,作勢就要從秦硯身邊走過去。

秦硯卻倏地伸手,握住了她細白的手腕。男人的手掌很寬,襯得她的手腕愈發纖細柔軟,指腹上的薄繭貼上腕間的軟肉,即便沒有更逾矩的舉動,也足以令薑霓羞恥。

秦硯低著眼,眸色沉沉,“什麽女朋友,你把話說清楚。”

薑霓想要抽出手腕,可男女的力量懸殊,她掙脫不得,隻能冷著一張漂亮的臉看向秦硯,“秦隊長剛才親口說得,難道這麽快就忘了?”

秦硯皺眉。

“你放開我,你有女朋友了,你……”薑霓掙紮。

“那是不是沒女朋友,就可以不放。”

沉冷的一句話,壓著嗓音,薑霓驀地停止了掙紮。

視線相接。

秦硯輕歎了口氣,眉頭淺皺,“不那麽說,今天有一個,明天也可能就會有第二個……”

薑霓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心虛偏頭,嘴上卻還是不肯認輸,“那秦隊長還真是行情好。”

秦硯:“……”

沉默的對峙裏,秦硯捏著薑霓的手腕,心中有洶湧的情緒翻湧,卻最終還是被他一點點壓了下去。

“好好說話。”

“不要。”

“……”

就真的一點道理都不講。

秦硯還想說什麽,麵色卻忽凜,視線幾不可察的向斜後方瞥了一下,他微微往右側了半步。

圈在手腕上的力道倏地變大,薑霓吃痛,秦硯高大的身影罩下來,直接將她抵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披肩順勢滑下來,徹底露出凝白的肩頭。

這是今晚的第二次。

薑霓忿忿,連帶著掙紮的力氣也比方才大了許多,“秦硯,你是不是太過……”

“有人偷拍。”

極低的四個字。

薑霓倏地就不動了。

她被秦硯嚴嚴實實地扣在懷裏,細白的手指抓著秦硯胸前的衣料,本能收緊。

秦硯低眼,看她清亮的眸子,纖長的眼睫遮不住她眼底的慌張。

也是,她一個女明星,被人拍到三更半夜和個男人在一起,算怎麽回事。更何況,今晚上網上關於她的新聞那麽多,再加這麽一條,到時候指不定還有什麽更難聽的話。

“別怕,拍不到。”

低淡的聲音,帶著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

薑霓微怔,看向秦硯,視線裏有一瞬的茫然和無措。

秦硯又微微往斜後方瞥了眼,在薑霓耳邊小聲道:“再等等。”

遠遠看去,像是情人在耳語。隻是男人過分高大,將懷裏的人遮得嚴嚴實實,半點都窺見不得。

兩人幾乎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柔軟壓在胸口,秦硯能清晰感受到懷裏人的玲瓏有致。

有月光從櫻花樹的枝椏間落下來,落在薑霓瑩潤的肩頭,凝白如脂,勝過了月色。

心猿意馬,不過一瞬。

“秦硯,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的話,你看我成嗎?”

記憶裏,小姑娘清甜的聲音響起。

那會兒的薑霓在他眼中,就是個毛丫頭。他咬著煙,瞥她一眼,“成年了嗎?”

小姑娘微訝,澄亮的眼底繼而浮起笑,明晃晃的笑。

“成年了就能給你做女朋友了?”

秦硯:“……”

他是這個意思?

薑霓卻已經走到他麵前,仰著臉,“成年了,十九了。”

她眼底漾著笑,說話的語氣也格外認真。

秦硯打量著她,判斷著這話的真假。畢竟這一路上,她嘰嘰喳喳,滿嘴沒個正經話。

“看著不像?”小姑娘歪頭問他。

秦硯捏下煙,手臂搭在身後的圍欄上,微微偏頭,吐了口煙。

淡白的煙霧被吹到了下風向,丁點沒落在薑霓的鼻息間。

“不像,看著小。”他答。

的確不像,看著不過十六七歲。

“小?我可一點都不小。”說著,小姑娘湊近,大膽地抓上他的手,“不信你驗驗?”

秦硯:“……”

殘留的煙氣被吸進肺中,秦硯不住地咳嗽起來。

薑霓踮起腳,努力去夠他的身高,溫軟的氣息落在他的耳際,“秦硯——”

她微頓,笑意明晃晃,“你怎麽耳朵紅了呀。”

當晚,小姑娘就在羽絨服裏穿了件低領的修身針織衫,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領口開得低,一大片凝白的皮膚露在外麵,如上好的脂玉。針織衫裹得緊,胸口一團格外顯眼。

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可一點都不小。

秦硯氣結,拎著她羽絨服的後領口,直接將人拎出了小旅店。

外頭冰天雪地,薑霓縮了縮脖子。

“作?”秦硯冷著聲音。

小姑娘抬眼看他,不吭聲,安靜的時候就格外乖巧。

“你信不信,再鬧騰,我就不管你了。”

說完,他轉身大步往回走,袖口卻被拉住。

“秦硯。”薑霓的鼻尖被凍得通紅,一雙漂亮的眼睛清得像貢拉雪山經年流淌的泉水。

她軟軟開口:“我聽話,不鬧騰了,你……別不管我。”

一句話,他就心軟了。

一如現在,即便懷裏的人態度惡劣,蠻不講理,可他還是心軟了。

沒辦法,做不到不管。

作者有話說:

以前:一句話,就心軟了。

現在:不說話,就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