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隻剩下薑霓和小可兩個人, 秦硯出門的時候叫走了宋尉行。

小可一邊從袋子裏拿出打包好的早餐,一邊往薑霓的方向看了眼,又迅速地低下頭。

薑霓靠在床頭, 將小可的欲言又止盡收眼底, “想問什麽?”

小可:“你和秦隊長, 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哇。”

薑霓:“……”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有些拘謹的小姑娘,“行啊, 商小可, 你還挺敢問。”

小可彎著笑眼,一點沒被唬到, 將碗裏的白粥攪了攪, 遞到薑霓麵前。

“我就是覺得……燈燈, 應該很喜歡秦隊長吧。”

薑霓捏著勺子的手指一頓,眼睫低著。

“為什麽這樣覺得?”

“要是別的男人這樣對你, 你早把他踹下床了, 根本不會讓他們碰你一根手指頭啊。可是剛剛秦隊長,你讓他全須全尾地出了這扇門誒。”

薑霓:“……”

有時候真不知道這小姑娘是太傻,還是太聰明。

小可仍舊笑眯眯地看著薑霓,“燈燈,你有喜歡的人,真好。”

薑霓瞥她一眼,看小姑娘笑得傻乎乎,“有什麽好的?有一天,你也會遇到一個人,讓你很喜歡。”

“我遇不遇到沒關係啊, 燈燈你有喜歡的人, 我就最開心了。”小可彎著眼, “你有喜歡的人,就會笑,就會開心,就會為他想東想西,我覺得這樣的你——”

小可歪著頭,看著薑霓,“很鮮活,跟原來很不一樣。你自己沒發現,你最近,笑得都比從前多了。”

薑霓纖長的眼睫垂著,遮了眼底的情緒。

她笑得比從前多了嗎?

*

醫院吸煙區。

秦硯從褲包裏摸出煙盒,輕敲了一支出來,示意宋尉行。

宋尉行擺手,“少抽點。”

秦硯扯了下唇,捏著濾嘴咬在唇間,又從包裏摸出打火機。

磨砂黑的砂輪打火機,帽上嵌著顆光澤溫潤的黑曜石。

宋尉行對這打火機有印象,秦硯十八歲那一年,秦家老爺子送的物件。

“嗒——”

藍色的小火苗躥起,沉砂的黑被映亮。秦硯低頸,用煙絲去夠火苗。

猩紅被點燃,他深吸了口,望向窗外,緘默不語。

一旁,宋尉行輕笑。

“剛才——”宋尉行上下打量著秦硯,“難不成我們秦隊是想霸王硬上弓?沒看出來啊,秦大公子居然好這口。”

秦硯:“……”

宋尉行撞了下秦硯的手臂,湊近低語:“噯,你這炮/友當得可不太稱職啊,哪有強迫人家姑娘的。”

“沒話說,你可以閉嘴。”

“……”宋尉行眼底的笑意更重,調侃的語氣卻收斂了幾分,“怎麽,炮/友還沒轉正?”

秦硯:“……”

“要不要我幫你出出主意?這幾年在圈子裏,追薑霓的人可多了去了,砸錢砸資源的,搞藝術玩兒浪漫的,這姑娘什麽陣仗沒見過。前兩年薑霓生日,有個富商為她點亮了全球九十九處地標,持續二十四小時,轟動了整個娛樂圈。”

“她不會喜歡。”

“嗯?”

秦硯又吸了口煙,淡白煙霧輕吐出,模糊了他英致的一張臉。

“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做這麽高調的事,她不會喜歡。況且,她是公眾人物,這麽做隻會給她帶來困擾,讓她變成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不是愛,連喜歡都談不上。

宋尉行啞然。

半晌,又抬頭看向秦硯,“那你說說,薑霓喜歡什麽樣的?”

秦硯側眸,唇角勾起淺弧,“關你什麽事。”

宋尉行:“……?”

草,這他媽這都不願意分享是吧。

*

因為薑霓受傷,古項濤給她放了十天的假,叮囑她好好休息,不著急歸組。

休息了一周,薑霓腳踝上的傷徹底好了,肩膀上的傷口也已經結痂。

這段時間,她一直住在醫院,身邊有小可照顧著,秦硯要跟組,經常來醫院的時候,薑霓已經睡下了。

折騰了兩三次,小可偷偷告訴薑霓,秦硯每次來,眼中都布著血絲,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薑霓知道後,就不許他再來了。

在醫院的第八天,薑霓看著窗外明媚的春光,百無聊賴地劃拉著手機,更新了一條微信動態:要長毛了[哭唧唧]

小可從醫生辦公室回來,帶給薑霓一個好消息,“燈燈,醫生說你下午就能辦理出院了。”

“真的?”薑霓眉眼漾出笑,細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又更新了一條動態:歐耶,可以出院了[耶]

她的這個微信號私密,加的都是關係極好的朋友,並不會有人將這些動態搬運出去。而關於她入院的事情,整個劇組也封鎖了消息。

“我先去結一下這幾天的費用,然後回來打包東西,晚一點喊司機過來接我們。”小可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接下來的工作,忽然微頓。

薑霓抬頭,“怎麽了?”

“燈燈,我最近聽說一個八卦。”小可湊近,“IAR法國基地那邊有人過來了,好像是和秦隊長有關係。”

“法國基地?”

“嗯,隻聽說是那邊的一個負責人,但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薑霓不太清楚IAR內部的工作機製,但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不簡單。

一直猶豫到下午,薑霓準備出院,才給秦硯發了條消息。

【忙完了嗎?】

幾乎同一時間,秦硯的消息跳了進來:【東西收拾好了?】

薑霓不解:【嗯?】

她是看了劇組的通告單,知道今天晚上的戲份不需要秦硯跟組,才想問問他IAR法國基地來人的事。

回複沒等來。

片刻,小可推開門,探進一個腦袋,“燈燈,你看誰來啦?”

她側身,將門縫推得更大,身形頎長的男人走進來,雙手揣在褲包裏。黑色的飛行夾克敞著,裏麵一件純白色的T恤,襯得秦硯整個人愈發豐神俊朗。

薑霓微訝,纖長的眼睫眨了眨。

秦硯身後,宋尉行抬手按著小可的腦袋,“趕緊走了,別不懂事。”

小可掙紮,“可是燈燈還等我……”

宋尉行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她等得是你?”

薑霓:“……”

小可被宋尉行強行拉走,病房裏隻剩下薑霓和秦硯兩個人。薑霓攏了攏身上的羊毛披肩,“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出院。”

“啊?”

秦硯已經走上前,握住箱子的拉杆,“不是要今天出院?”

薑霓:“……”

是今天要出院,可是為什麽來接的人是他和宋尉行,說好的司機呢?

薑霓還穿著她最喜歡的修身吊帶裙,墨綠色,軟稠質地,一截纖細的腳踝露在外麵,紅腫已經完全退下,瓷釉一樣的凝白。

“走路還困難嗎?”秦硯問。

“可以的。”薑霓連忙起身,像是要證明給他看,可觸上秦硯眼底淺薄的笑,她又僵硬地彎了彎唇角。

秦硯已經拖著箱子轉過身,薑霓抓著披肩,閉了閉眼。

就……好丟人。

兩人一路出了住院部大樓,秦硯常開的那輛重型越野就停在對麵的樹蔭下。秦硯拉著箱子走過去,打開後備箱。

薑霓環顧四周,“小可呢?”

“上車。”秦硯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不用擔心,宋尉行會送她回去。”

“宋老師?”

“嗯。”

薑霓沒和秦硯再客氣,俯身鑽進車子的一瞬,秦硯抬手,護著她的發頂,以防磕到。黑色的羊絨披肩滑落半邊,露出姑娘瑩潤的肩頭,細細的墨綠色肩帶壓在凝白上,將嬌嫩的一片襯得愈發細膩柔滑。

薑霓側身,去拉安全帶,微微有些吃力。

她右肩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徹底,偶爾用力時,會牽動傷口。眉頭微皺,薑霓正要再用力,秦硯已經探身進來,替她拉過安全帶。

視線裏,男人過分英致的側臉倏而放大,她的唇差一點點就要擦過秦硯的臉頰,薑霓往後靠了靠,卻發現避無可避。

秦硯身上有好聞的味道,很潔淨,像春光和海水,充盈在鼻息間。飛行夾克冰涼的布料擦過**的肩頭,帶起涼意和戰栗,薑霓微僵。

“嗒——”

安全帶被扣緊,秦硯掀起眼皮,去看薑霓清潤的眼睛,烏亮眼底有明顯的緊張。

他勾唇,沉黑的眸子裏帶著審視。

薑霓被秦硯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抬手扯了扯披肩,將**的肩頭遮了個徹底。

秦硯哼笑了聲,幫她關上車門。

薑霓:“……”

車子發動,密閉的空間加重了薑霓這種不適感,她捏著披肩,視線一直落在窗外。

她想起那天早上秦硯的話。

其實這幾天薑霓反複都在回憶,她那晚究竟做了什麽,才會讓秦硯有那麽大的反應。

可惜回憶無果。

薑霓還為此谘詢了醫生,醫生說這是一種由毒素引起的繼發性意識混亂,或許哪天她自己就想起來了。

這段時間,這件事一直困擾著她。

薑霓原本想在微信上問問秦硯,又覺得似乎不太合適,便打算等回了組,再找機會問。

眼下,似乎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那個……”薑霓終於開口。

秦硯往後視鏡裏看了眼,單手把著方向盤,旋了半圈,車子轉彎。

“想問什麽,直接問就行。”

敏銳的洞察力,以及凝練的語言,是秦硯一貫的風格。隻是說話的語氣比平素軟了三分。

薑霓安靜了一瞬,也不再兜圈子,“那天晚上,我究竟做了什麽?”

秦硯瞥她,唇角勾著清淺弧度,“還是想知道?”

薑霓咬唇,點頭。

“不後悔?”

“不……後悔。”

“嗯。”秦硯輕應了聲,看著路口的信號燈,“你要給我做爸爸。”

“嗯???”

薑霓滿眼的不可置信,甚至覺得這個答案過於離譜,連眼角的弧度都變得圓潤。

秦硯轉頭看她,唇角的笑意更甚,“後悔了?”

薑霓:“……”

後悔了。

她緩緩扭過頭,視線落在車窗外,整個人都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關於那晚的記憶她丁點沒有,她……怎麽可能要給秦硯當爸爸呢?

太離譜,太荒唐了。

半晌,似是不太能接受這個說法,薑霓又低低補了一句話:“騙人的是豬。”

男人的輕笑聲響起,薄薄的音色,帶著胸腔的震顫。

薑霓:“……”

醫院離影視基地不遠,這條路薑霓跟著古項濤走過兩回,眼下凝神再看,卻覺得眼前的道路異常陌生。

又過了一個路口,薑霓才非常肯定,這不是回基地的路。

察覺不對,薑霓轉頭去問秦硯,“我們要去哪兒?”

“不是說快要長毛了?”

“……”

“帶你出去。”

有一瞬間,薑霓心底湧起柔軟。

她沒想到自己發牢騷的一句話,秦硯會這麽上心。

薑霓抬手,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掩飾自己有些微亂的心跳,“出去做什麽?”

秦硯一眼便看出她的不自然,眼底浮著笑。

“做點——”

薑霓:“嗯?”

秦硯側眸,看她烏潤的眸子,“做點——炮/友之間可以做的事。”

薑霓:“……?!”

落在耳邊的指尖微僵,薑霓看著秦硯,看到他眼底明晃晃的笑。

作者有話說:

有二更嗷,還是下午五點~寶貝們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