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沒有電梯, 薑霓跟著秦硯一路上了三樓,走廊上鋪著粗糙的深紅色人造地毯,邊角處還有被煙頭灼燙的痕跡。

走到302門口, 秦硯刷卡開門, 不算寬敞的房間, 占地麵積最大的便是床。誠然如老板所言,一張雙人大床。

此外便是桌椅、行李架和一個簡易的雙人沙發。

因為下雨, 房間的窗子被關上, 空氣裏泛著一股陳舊的潮濕味。

秦硯微微皺眉。

薑霓知道他的顧慮,抱著小熊從他身邊擠過去, “噯, 快點進來, 冰粉裏的山楂碎都要泡化了。”

即便方才秦硯護得再周到,薑霓的羊毛披肩還是被打濕了邊角。潮濕的羊絨貼上軟綢, 在墨綠色的布料上洇下一片痕跡。

“要不要先洗個澡?”

秦硯忽而開口, 薑霓解袋子的指尖頓住。

這誠然是一句很糟糕的問話,尤其此情此景。

秦硯輕咳一聲,“你裙子濕了。”

“哦。”薑霓低著眼,纖長眼睫遮了眼底的別扭,“好,那我先洗澡換衣服。”

這段時間住在醫院,薑霓的一應生活用品都被小可打點得清清楚楚,眼下多虧有這箱東西,否則薑霓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在一個陌生的酒店房間,和秦硯共處一室。

從箱子裏取了換洗的衣服, 薑霓抱著軟白一團, 進了浴室。

隔著一道磨砂玻璃門, 秦硯聽見裏麵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浴室的門被推開,薑霓有些尷尬地側出半邊身子,往裏指了指,“你能幫我看看嗎?好像沒有水。”

她微卷的頭發沾了雨夜的水汽,變得蓬軟,一雙清潤的眸子似乎也被水汽沾染,濕漉漉的。

黑色的披肩已經脫掉,身上隻一件軟綢的連衣裙,她似乎極偏愛這種修身的款式,細細的肩帶搭在雪白瑩潤的肩頭,觸手滑膩的絲綢將身體的每一條曲線都包裹得恰到好處。

真絲布料在腰臀處被洇濕了一塊,明明是雨水的痕跡,卻偏偏氤氳出曖昧旖旎。

這樣的薑霓,過分的勾人,輕易便能挑起男人的破壞欲。

秦硯抿著唇,喉結輕滾,不動聲色地走過來。

“沒熱水?”

“不是,是……不知道怎麽出水,兩邊都試過了。”薑霓解釋道。

秦硯走進來,視線正對著放衣服的架子,黑色的羊毛披肩被疊在最下麵,上麵放著三個透明的袋子,其中一個渾圓起伏,是黑色的蕾絲布料。

秦硯別看眼,試了下兩邊的水龍頭,確實都沒有水。他蹲下,伸手往水池下麵摸去。

不知碰到了什麽,花灑瞬間噴薄出細細水柱,打濕了秦硯半邊外套。

薑霓連忙將水龍頭關上,再看秦硯,英致的側臉上也沾了水。他起身,抬手抹了一把,“可以了。”

“你衣服濕了,要不要脫掉?”

“嗯?”

“外麵脫。”薑霓連忙補充,凝白臉頰染上不正常的紅暈。

秦硯低笑了聲,“我也沒想在這兒脫。所以——”

他微微傾身,在薑霓耳邊似逗弄地問道:“燈燈小朋友,在胡思亂想什麽?”

薑霓:“……!”

然而,不等她再開口反駁,秦硯已經直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扯掉身上的外套。他裏麵穿著純白色的短袖T恤,勾勒出寬肩窄腰,堪比男模的好身材。

秦硯正欲轉身的一瞬,薑霓飛快地關上門。

“嘭”的一聲,泄露了門內之人的慌張。

秦硯勾唇,捏著褲包裏的煙盒,喉嚨發癢,有點想抽煙。

但薑霓在,他得忍著。

片刻,浴室響起嘩嘩的水聲,隔著磨砂的玻璃門,薄薄水霧漸起,朦朧出欲語還休的曖昧。

秦硯忽然就覺得喉嚨口癢意未退,又有些發緊,他側過身子不再去看,走到窗邊,卻瞧見一整麵玻璃牆。

玻璃牆的百葉窗沒有拉平整,水汽湧上,視線變得霧蒙蒙,卻依然可以窺伺一抹柔白。

隨著百葉窗細細的縫隙,輕輕移動,婀娜出妖嬈曲線。

秦硯倏地低眼。

房間裏明明沒有開空調,燥熱卻已經遊走過了全身,侵入到每一道靜脈。秦硯大步走到桌邊,擰了瓶礦泉水。

冰涼的**滑過喉嚨,燥熱得到緩解。

已經快要九點,秦硯從桌上拿了桶泡麵,才想起房間裏沒有熱水。思慮一瞬,他抄起微濕的外套,出了房間。

浴室裏,溫熱的水驅散了雨夜的寒涼,薑霓拿了小可給她準備的洗漱用品,沐浴乳是她最喜歡的柚子牛奶味。

奶白的泡泡沾在指尖,又被薑霓慢慢地塗抹在皮膚上,熟悉的味道讓人覺得安心。

片刻,薑霓吹幹頭發,推門出來,就聞到了房間裏異常勾人食欲的氣溫——香菇燉雞——方便麵。

秦硯和酒店的老板要了熱水,順便從車裏拿了自己的洗漱包。他們這些常年在外的人,車裏總會準備著洗漱用具、換洗的衣服,以及保溫杯。

薑霓走過來,看著桌上綠色的碗麵,咽了咽口水。

她換了保守一點的睡衣,上下兩件,珍珠白的真絲質地。周身還沾染著泡泡沐浴乳的味道,清甜的柚子味裏混了牛奶。

同樣是很能勾起旁人食欲的味道。

秦硯看她修長白皙的脖頸,**在外的皮膚像是真的淋了層牛奶,因為剛剛洗完澡,凝白的臉頰上透著薄薄的紅暈,卻更加可口。

“想吃?”他壓下好不容易退卻的燥熱,將聲線放得平穩,努力不泄露半分卑劣心思。

薑霓又咽了咽口水,細白的指尖繞著垂在胸前的烏發,“有一點點。”

可能,不止一點點。

秦硯勾唇,“吃一頓沒關係。”

“可是會胖啊,而且這麽晚了。”

“哪兒那麽容易胖,就算胖了——”秦硯偏頭看她,“我負責,行不行?”

薑霓仍舊癡癡盯著桌上的泡麵,“你怎麽負責,肉又不會長在你身上……”

“長你身上,但我幫你消耗掉。”

薑霓繞著發尾的指尖一僵,緩緩抬起頭。

“什麽?”

她眨眨眼,思想很可恥地上了高速。

或許是環境使然?又或是眼前這個人?明明幾次都是很正常的話,卻總在下一個瞬間變得耐人尋味。

秦硯輕咳了聲,同樣也在掩飾尷尬。

“再泡兩分鍾就可以吃,我——”他微頓,“先去洗澡。”

兩分鍾後,薑霓揭開蓋子,醇厚香氣撲麵而來,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薑霓卸下思想包袱,捏著叉子在麵桶裏攪了攪,叉子碰到軟軟的一塊,戳起來,果然是半截火腿腸。

香菇燉雞麵、火腿腸、小鎮普通的酒店。

和五年前很像,卻又不一樣。

薑霓咬了一口香腸,味蕾被極大地照顧,垃圾食品總是讓人充滿幸福感。

片刻,身後的浴室傳來門鎖響動的聲音,薑霓轉頭,熱氣蒸騰,秦硯走了出來。

他換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下身一條寬鬆的麻灰長褲。

手臂的肌理線條流暢,棉質長褲鬆鬆垮在腰腹間,白色的抽繩係了節,卻仍然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

秦硯正拿著塊白毛巾擦頭發,幹淨的下頜上沾了水珠,順著喉結,滑進了圓領。

浴室的熱氣湧出來,將他周身也沾染了水氣,英致眉眼沉潤,勾起讓人酥軟的濕欲。

薑霓嗅到了熟悉的柚子牛奶味。

“你用了我的沐浴乳?”

“嗯?”秦硯擦頭發的手微頓。

他以為那是酒店準備。

柚子牛奶的香氣彌散開。

她和他身上有相同的味道,在不過十幾平方的密閉空間裏,勾纏在一起,絲絲入扣,剛柔交織。

香甜被熱意蒸騰,氤氳出更加難言的旖旎潮濕,於狹小空間中靡**。

視線相接,薑霓倏地地下眼,收斂心思。

“你的晚餐被我吃了,我給你另外泡一碗?火腿腸在哪?”

秦硯緩緩擦拭著微潮的頭發,打量薑霓,走近。

“你會麽?”

“……”薑霓輕哼了聲,不想再逞口舌之快,從桌邊的小架子上拿了一桶紅燒牛肉麵。

她一定要讓秦硯知道,她是可以泡出一碗香噴噴的泡麵的。

身邊,秦硯卻將毛巾丟在桌上,從薑霓手中拿過麵桶,“還是我來吧,小心燙著。”

這麽漂亮軟白的手,不適合做這些。

“你又把我當小孩。”薑霓開口,聲線裏不自覺帶了嬌氣。

隻對秦硯才有的嬌氣。

秦硯勾唇看她,“你不是小孩?”

薑霓:“……”

她剛才在路上還拒絕跟小女孩交換玩具小熊來著。

薑霓輕聲哼哼,“火腿腸沒有了。”

“零食旁邊。”

薑霓看也沒看,直接往小貨架上抹去,摸到細長的一根。

火腿腸被抽出的同時,啪的一聲,被薯片袋遮擋的亞克力小架子也被帶倒。

巴掌大的小盒子掉了出來,落在桌上,一紅一籃,還有兩個寫著奇怪文字的小瓶子。

薑霓微怔,視線落在那兩個小盒子上——超薄、冰火、螺紋、凸點。

發頂忽然被掌住。

秦硯抬手掌著她蓬軟的發頂,將薑霓的視線扭離貨架。

“給我。”

“什麽?”

秦硯抬眼看她,一字一頓:“火、腿、腸。”

“哦……”

薑霓把火腿腸遞給秦硯,又好奇地看著那個小瓶子。秦硯走過去,淡定地將架子扶起來,把掉落的小盒子放回去。

光滑的小瓶子上寫著外文,秦硯瞥了眼。

薑霓好奇,但也大約能猜到,和小雨傘放在一起的,應該是一個用處。她咽了咽嗓子,默默將視線收回。

“嗡——嗡——”

震動聲響起,是秦硯的電話。

秦硯拿起手機,到窗邊去接電話,全然沒有回避薑霓的意思。可待秦硯一開口,薑霓就知道他為什麽不避著了。

法語,她聽不懂。

好奇心不死,薑霓往窗邊瞥了眼,秦硯低著頭,輕嗯了聲,不知在說什麽。她連忙轉過頭,點開手機,對著印了外文的小瓶子拍了個照片。

某寶自動識別,薑霓眼角倏然睜圓,原來是男士專用啊,專門用來解決某些難言之隱。

某寶五花八門,薑霓隨手下滑。

謔,真會玩。

頭頂冷不丁響起秦硯的聲音,“就這麽好奇?”

薑霓指尖一抖,“嘶——”

手機砸在腳趾上,好疼。

秦硯俯身,幫她把手機撿起來,看到屏幕上五花八門的商品信息,輕笑了聲。

薄薄的音色。

薑霓:“……”

他的視線凝定在薑霓透著薄紅的臉頰上,卑劣的心思輕易便被勾起。

太喜歡看她臉紅,每一種樣子的臉紅,活色生香。

“其實——”秦硯頓了下,“你要是特別想知道,可以問我。”

“我……沒有。”

“這個是——”

“不要說了!”薑霓小聲而堅定地打斷了秦硯的話,“反正你又用不到。”

“……”秦硯倏而勾唇,視線落在薑霓微紅的耳尖上。

穿著珍珠白睡衣的女孩子,耳朵紅紅,眼角紅紅,讓人輕易就聯想到某種軟萌可愛的小動物。

這樣的薑霓,是別人看不到。

秦硯微微附身,手撐在薑霓的椅背上,看她烏潤眼底的慌張。

“你怎麽知道我用不到?”

嗯……?!

薑霓抬頭,滿眼詫異,視線又本能地往下滑去。

落在抽繩上。

不……行了?

她細微的小表情,每一個神情裏的潛台詞,秦硯都看得清清楚楚。

“想什麽呢。”他輕笑,微微靠近,貼在薑霓耳邊輕聲道,“不一定給我用,也可以——”

“嗯?”薑霓覺得耳朵癢癢的,瑟縮了下。

秦硯看她烏亮的眸子,輕顫的眼睫,像小扇子。

“也可以,給你用。”

薑霓:“……?”

“不懂?”秦硯手臂撐著薑霓的椅背,像是將她半圈在懷裏,意態懶散。

熠熠燈光落進他漆黑的眼眸裏,像極了那些矜貴頑劣的公子哥。

薑霓怔怔搖頭。

秦硯輕歎了口氣,嗓音微啞,沾著點壞,繼續耐心科普,“可以讓你——更快樂。”

作者有話說:

讓她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