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 蓉市一年中最熱的時節即將到來,電影《逆行》順利殺青,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一周。

時隔五個月, 薑霓終於回到了在海市的家。屁股還沒坐熱, 便接到了關琴的電話。

“寶貝兒, 《田園時光》節目組打來電話,說考慮到季節性台風, 提前一周開始錄製。”

薑霓在逗貓咪, 換了一邊夾手機,“那是哪天……”

關琴:“明天”

薑霓:“……”

“還有, 林傾老師調不開檔期, 節目組臨時換了一位飛行嘉賓。”

“誰?”

“宋尉行。”

薑霓:“……”

“聽說節目組知道宋尉行答應了錄節目, 導演都笑得麵癱了,這可是宋尉行的綜藝首秀。”

薑霓不做評價。

宋尉行那是來錄綜藝的嗎?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拱他們家的小白菜。

懷裏的布偶貓被捏了捏後頸, 歪著腦袋看主人,一雙玻璃珠樣的貓眼,軟乎乎地“喵”了一聲,表示抗議。

“對了,IAR的湖城基地不是就在那個小島上麽,你準備什麽時候去送錦旗?”關琴又問。

終於說到了件讓薑霓開心的事,連清亮的眸子裏都跟著漾起笑。

“明天就去。”

“明天?會不會太趕了?要不錄完節目再去吧。”

“不趕,就明天去,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拖。”

關琴:“?”

*

翌日,風和日暖。

節目組早早就安排了攝像師蹲在薑霓家門口, 等著她開門, 拍下這位話題影後睡眼惺忪的素顏, 以便後期做效果。

“叮咚——”

門鈴響起。

薑霓赤腳踩在地板上,腳背白皙,指甲上塗了丹蔻,走得輕盈而愉快。

“來啦~”

門被打開,鏡頭直接懟了進來。薑霓穿了件吊帶的大裙擺連衣裙,極正的紅色,襯得她整個人越發明豔。

薑霓衝著鏡頭揮手,“hello~”

烏發如瀑,唇紅齒白,眸光烏軟泛濕,精致漂亮到了極點。

被顏值暴擊的攝像機:“。”

節目組派了專車來接,薑霓帶著小可上了車,往距離湖城五十公裏的海島奔去。

一路舟車勞頓,薑霓一行人抵達小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海島的陽光正盛,海浪翻湧,拍打著沿岸黑亮的礁石。

節目組預定的錄製時間是下午四點半,薑霓用地圖搜索了下IAR的湖城基地,從節目組下榻的酒店過去,車程不過五分鍾,甚至直接走過去也隻需要二十多分鍾。

薑霓怕曬,果斷選擇坐車。

來接薑霓的是IAR湖城基地的宣傳負責人,工作室早就和基地取得聯係,也征求了製片人和古項濤的建議,薑霓作為片方代表,特意來感謝IAR為影片成功拍攝付出的辛勞。

多好的理由。

薑霓下車,看著藍天白雲下湖城基地威嚴的主樓。

“薑老師。”宣傳負責人姓馬,人如其名,身高馬大,長相忠厚。

他早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見到商務車裏下來的紅裙美人,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早在大熒幕上見過這位大明星,卻不想,本人比鏡頭裏還要漂亮。

“我姓馬,歡迎您來我們湖城基地參觀指導。”

薑霓不敢擔這樣的客氣,“馬老師您言重了,我們等會是先去吃飯,然後再送錦旗,是嗎?”

“是的,薑老師。”馬主任引著薑霓,他不善言辭,早年也是部隊出身,後來因為傷病轉了內勤。

“海島沒什麽拿得出手的,給您準備了一些我們湖城的特色美食,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多體諒。”

“馬老師您別和我客氣,叫我薑霓就成。”薑霓把自己此行的位置擺得很正,她不想讓大家覺得她是明星,擺架子。

馬主任憨厚一笑,“行,那你也別一口一個馬老師,叫我老馬就成。”

“馬哥。”薑霓彎唇,“您也不用特別給我安排,我想……”

“有什麽需求,你提。”

薑霓莞爾,看著馬主任,眼睛也彎著笑,“嚐嚐你們的食堂。”

老馬怔住。

正值午餐時間,軍事化管理的餐廳整潔有序,IAR在這裏訓練的人員剛剛到,正在排隊打菜。

都是二三十歲年輕小夥子,穿著深藍色的作訓服,**在外的皮膚被曬得發黑,鹹濕的海島空氣裏沾了集訓過後的汗味。

老馬覺得有些招待不周,又小心看了眼身邊一身紅裙、膚白貌美的薑霓。

他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不是直接把小白兔丟進狼窩,等下那群兔崽子可別給他丟人。

薑霓跟著老馬走進食堂,旋即周遭就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數道目光朝她這裏投來,又被薑霓身邊的老馬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隊長,《逆行》殺青了你知道嗎?”

“嗯。”

“也不知道薑老師接下來是要接著拍戲還是休息,感覺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

張海林的話被堵在喉嚨裏。

薑霓轉身,柔軟紅裙翩躚,如海浪一樣。她明眸淺笑,紅唇微彎,烏亮的眸子裏藏了狡黠。

秦硯定定立在原地,身上穿著深藍色的短袖和作訓褲,黑色軍靴上還沾著海砂。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姑娘,沉黑的眼底凝著薄光。

“秦教官。”老馬招呼秦硯,“薑老師來給我們送錦旗。”

人群中響起低呼:“草,老子沒眼花,真的是老子女神薑霓!”

秦硯:“……”

薑霓看著身形挺拔的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在她麵前站定,她彎著唇,看他烏沉的眼底。

“秦隊長,好久不見。”薑霓伸出手,白嫩如筍尖的手指。

她還是習慣叫他隊長。

似曾相識的一幕。彼時他們在劇組重逢,秦硯就是這樣出現在她眼前,和她虛虛一握。

她說:秦隊長,請多指教。

如今,從“請多指教”變成了“好久不見”,她從“多年前的炮/友”變成了“秦硯不能公開的女朋友”。

秦硯終於伸出手,寬厚的手掌,指骨修長,手背上的筋脈微微凸起,皮膚好像比之前黑了點。

幹燥溫熱貼上細膩軟白,一觸及離的同時,秦硯的尾指在薑霓柔軟的掌心輕輕勾了下。

薑霓心尖一跳,看到了他藏伏在眼底的壞。

“薑老師來,榮幸之至。”

沉緩的一把好嗓音,他重複了那晚分別前的話,歡迎她走進和他有關的新世界。

老馬沒察覺到異樣,熱情道:“秦教官,等會兒你也一起,都是熟人,你正好給薑老師聊聊咱們基地的日常生活。”

薑霓彎著眼,“那就麻煩秦隊長了。”

秦硯勾唇,看她小狐狸一樣的笑,“好說。”

老馬是個實在人,把薑霓領到大圓桌邊,自告奮勇去給她打菜。那幫兔崽子一個個盯著人家姑娘瞧,他是真不敢再把薑霓丟進這群餓狼裏。

片刻,老馬回來了,手裏端著兩個餐盤,兩葷兩素一湯外加一碗白米飯,滿滿當當。

薑霓微怔,這起碼是她三天的飯量。

老馬把其中一個分量大的放在薑霓麵前,“薑老師,您多吃點,要是不夠就跟我說,別客氣。”

薑霓看著麵前堆得滿滿的菜和肉,點點頭,“夠……夠了。”

不多時,秦硯也打好菜走過來,在薑霓旁片的空位坐下。他瞥了眼薑霓餐盤裏的菜,看向她的視線有些異樣。

薑霓的手機屏幕亮起,是秦硯發來的消息。

JJKing:【吃得完?】

薑霓:【吃不完】

薑霓:【[哭唧唧]】

薑霓:【你看牆上的大字】

秦硯抬眼,看到了白牆上明晃晃的幾個大字:珍惜糧食,浪費可恥。

秦硯:“……”

薑霓不敢浪費,埋頭拉拔米粒,盡量吃得慢一點。

“薑老師,味道怎麽樣?還吃得慣嗎?”老馬熱情地問道。

“嗯,吃得慣,挺好吃的。”

“那就成。”

老馬低頭扒飯,樸素且高效。中間來了一個電話,老馬客氣地和薑霓道聲失陪,擦了下嘴,轉身出去接電話。

薑霓無比感激這通電話,趁著老馬不在,趕緊把碗裏的米飯和一大部分菜撥到了秦硯的餐盤裏。

秦硯看著麵前重新高高疊起的餐盤:“……”

身邊的姑娘似乎還不滿意,捏著筷子,又將一個大肉丸子放在已經冒了尖的菜上。

秦硯:“……”

兩人都沒察覺的身後,有年輕的小夥子目睹這一幕,張圓了嘴巴。

這……

怎麽是這樣?

“吃這麽少?”秦硯認命,低聲問。

薑霓攪著碗裏的湯,“怕長胖。”

秦硯偏頭,在她胸前掃了眼,“不胖。”

薑霓:“?”

桌子上,秦硯的手機振了下。

薑霓:【怎麽,秦隊長不滿意?】

秦硯:“……”

【滿意】

【手感很好】

薑霓:“……”

半晌,薑霓又勾起唇,想到秦硯就坐在旁邊,甚至還有可能在注意她的小表情,薑霓又努力去壓平嘴角。

一旁低頭吃飯的秦硯沒說話,隻唇角勾了下,眼底浮著笑。

片刻,老馬回來,看到薑霓空空如也的碗盤,“薑老師,要不要再給你……”

“不用了。”薑霓連忙打斷老馬的熱情,“謝謝馬哥,我吃飽了。”

“那行。”

薑霓的手機屏幕又亮起。

JJKing:【你哥哥還挺多】

薑霓莞爾:【沒有秦隊長的妹妹多[微笑]】

沒有新的消息進來,薑霓聽到身邊的男人輕笑了聲。

薄薄的音色,落入耳中,耳後卻酥酥軟軟的。

*

午飯過後,老馬帶著薑霓參觀基地,秦硯離開了一會兒,再跟過來時,手裏多了兩頂帽子。

老馬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出了疏漏,“抱歉啊,薑老師,平時糙慣了,沒注意到,還是秦教官細心。”

薑霓笑眼彎彎地看著秦硯,從他手中接過帽子,“謝謝秦隊長。”

“不客氣。”

三人走在基地的柏油馬路上,老馬指著不遠處的操場和海島,“那邊就是平時訓練的地方,這段時間基地在組織集訓,薑老師有興趣的話可以留下看看。”

“今天可能不行,我晚一點還要回去錄節目,如果方便的話,我過兩天再抽空過來?”

“方便方便。”老馬笑嗬嗬地點頭,“薑老師你想什麽時候過來就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您。”

相處了不到兩個小時,老馬對這位女明星很有好感,沒架子不做作,之前他接到接待任務的時候還擔心了很久。

“那太麻煩您了,有沒有什麽……”薑霓微頓,“臨時通行證?”

“這……”老馬為難,“有是有,不過都是發給家屬的,薑老師這……”

家屬。

薑霓側眸去看秦硯,秦硯唇角勾著笑,不接話。

“那還是算了,不能因為我壞了你們的規矩。”薑霓收起了那點小心思,“平時訓練辛苦嗎?”

“那你得問秦教官,這事兒他才有發言權。”

薑霓偏頭,秦硯低淡地回了兩個字,“還行。”

“沒了?”

老馬瘋狂給秦硯使眼色,秦硯又繼續道:“有苦有累的時候,但都正常。”

那些辛苦,秦硯不願意讓薑霓聽。

老馬覺得秦硯這個小夥子沒救了,難怪快三十了都還沒對象。

“薑老師,其實咱們基地除了日常訓練,還有許多豐富多彩的文藝活動,就拿前兩天來說吧,還和湖城的醫療係統搞了場大聯誼。”

薑霓:“聯誼?”

老馬有些不好意思,“不瞞薑老師說,咱們這兒都是些大齡剩男,小夥子們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出去執行救援任務,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這個島上,哪有時間找對象。”

哦,薑霓懂了,聯誼就是找對象。

說起這事兒,老馬有些悵然,“再說,幹我們這行的,掙得少不說,常年不能陪在家人身邊,出去就有危險,好人家的姑娘,有幾個願意找我們這種的。”

“我就願意。”

“啊?”老馬微怔地看著薑霓。

薑霓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觸上老馬眼中的詫異,才察覺到不妥。餘光裏,身邊挺拔的男人唇角全是笑。

薑霓也索性不遮掩了,“不是我故意跟您說好聽的,我真的願意。”

薑霓想到雅莫拉的海嘯、加納林的地震,還有許許多多危難時刻,總有IAR的身影。

“你們救了那麽多人,我要是找對象,就找你們這樣的。”

老馬管後勤,一心念著那幫兔崽子的婚姻大事,眼下聽這麽個美女大明星願意嫁給他們IAR的小夥子,簡直就是感激涕零。

“薑老師。”老馬握住薑霓的手,“有你這句話,我們出生入死救人救災都值了。趕明兒您要是真的成了我們IAR的家屬,我給您申請飛行表演,讓那幫兔崽子給您來一場空中婚禮秀。”

空中婚禮秀?聽著很酷。

薑霓轉頭看秦硯,“秦隊長覺得成嗎?”

秦硯拉開老馬握著薑霓的手,“您別把薑老師嚇著。”

老馬:“這……”

薑霓唇角漾著笑,“怎麽就嚇著了,我覺得空中婚禮秀很酷啊,秦隊長不覺得嗎?”

秦硯看著薑霓明晃晃的笑,偏頭,唇角微勾,“酷,回頭給您辦一個。”

“那就這麽說定了哦。”薑霓的聲線不自覺帶了點嬌意。

老馬:“……?”

怎麽就感覺怪怪的呢?

參觀完基地已經快要三點,老馬帶著薑霓往主樓的方向走去。那裏還有一個贈送錦旗的儀式。秦硯下午還有集訓任務,不方便陪同。

老馬去協調儀式流程的時候,秦硯和薑霓才終於有了單獨聊天的時間。

可站在宿舍樓下的路邊,四周全是明晃晃的窗戶,時不時地還有腦袋探出來。

IAR湖城基地修成已經有三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來女明星呢。

“幾點回去?”秦硯問,雙手抄在褲包裏。

“四點要錄綜藝。”薑霓答。

滿打滿算,也就不到一個小時了。

“你呢?現在要去訓練了嗎?”薑霓問。

“嗯,三點的集訓。”

還有九分鍾。

無法擁抱,無法親吻,隻能彼此看著對方,視線交流,甚至連聲線都刻板。

“那……”薑霓微頓,“秦隊長注意安全。”

“嗯。”秦硯點頭,“等會兒怎麽回去?”

“有車和司機。”

“好,注意安全。”秦硯壓低聲音,“到了告訴我。”

老馬已經大步走過來,連這點視線交流的時間都不給他們。

“那我走了哦,秦隊長。”薑霓轉頭,烏亮的眸子裏不舍纏綿。

“嗯,回見。”

薑霓跟著老馬一路上了主樓,雖然送錦旗卻有她的私心,但這麵錦旗不是作秀,是整個《逆行》劇組在深入了解和拍攝“救援”這個題材後,全部的誠意和感激。

薑霓還記得殺青宴那晚,古項濤動容,說了經常聽到的話,卻很貼切。

他說:哪有什麽歲月靜好,隻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錦旗展開,紅絨上書著八個字:

逆行而上

大愛無疆

送完錦旗,薑霓沒有讓老馬再送,她一個人下樓,透過窗子,望著不遠處操場上訓練有素的救援人員。

他們一樣的身形挺拔,穿著同樣的深藍色作訓服,他們都是IAR的精英。

薑霓試圖分辨,想要從這數百人中找到那個她最熟悉的身影,但無果。

匆匆見了一麵,他們甚至連話都沒好好說上兩句。薑霓抿唇,眼角塌下來,漫無目的地下樓。

轉下樓梯,經過一間水房的時候,手腕忽地被扣住,溫熱包裹,熟悉的清冽氣息瞬間充斥在鼻息間。

“噠”的一聲,門鎖已經被扣上。

是一處水房。

薑霓被秦硯抵在門板上,身邊有一個櫃子,勉強遮了她的身形。她被圈在狹小的空間裏,對麵便是明晃晃的窗子,有人從窗下經過。

“怎麽一聲不吭就來了?”秦硯將她困在身前,高大的身形將人遮得嚴嚴實實。

指腹下的皮膚細膩得過分,已經道了別,他不該過來的。

真的要被她逼瘋。

薑霓看他沉沉的眸子,滾燙的視線壓下來,漆黑的瞳仁裏全是她的身影。

她彎唇,眸光濕亮,“想給秦隊長一個驚喜呀。”

很輕很軟的聲音,怕被旁人聽見,卻不知道這副嬌軟嗓音真的能要了秦硯的命。

秦硯壓著身體的燥熱,將人扣緊,“所以就借著送錦旗的名義來了?”

薑霓咬唇,軟紅被壓得愈發瀲灩。

“錦旗是送給IAR的,薑霓——”

她抓著秦硯身前的衣料,將人微微拉低,又踮起腳,在秦硯耳邊輕聲軟語道:“薑霓是送給秦硯的。”

一句話,無異天雷地火。

秦硯掐著她的腰,眼底欲色翻滾,壓著聲音咬出兩個字,“妖精。”

又低又沉。

作者有話說:

看了下接下來的大綱,好多這種對手戲,也不知道隊長受不受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