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通過擅長遠距離傳遞信件的迅鷹,將幾封隱藏暗語的問候信寄給分布在北境各地的夥伴,字裏行間不過是重提昔日在蘇利斯修道院學習的美好時光,懷念當初皈依信仰光輝之主,蒙受神恩獲得聖品的感動,含蓄地表達了一番思念之情。

實際上,白衣主教阿納塔斯在暗語裏著重提點了一下,他決定站住來,作為一麵旗幟,召集誌同道合之輩,在貴族出身的牧師和世代聖品家族以外,建立起足以與他們分庭抗禮的第三方勢力,即所謂的平民派。

杜利安.橡葉並不了解光輝教會在北境的勢力分布詳情,隻是想當然地勸進白衣主教阿納塔斯,以此體現自己的價值,抱上一條粗壯的金大腿為靠山。

孰料不到,教會大權被世代聖品家族和各地貴族主教們聯手瓜分,平民出身的牧師盡管人數最多,卻被排斥出決策層小圈子以外,甚至隻能止步在中下層,也隻有【恩眷者】身份的阿納塔斯,實在是壓製不住,才不得不升為聖品主教,卻也僅僅披上白衣而已。

現如今,【恩眷者】阿納塔斯在杜利安.橡葉的勸進下,不知道觸動了腦子裏的哪根筋,決定挺身而出,作為標杆人物,召集誌同道合的夥伴,聚集在他的旗幟之下,將一盤散沙的平民出身的牧師,聚集成一支不可忽視的勢力,立即受到各地資曆深厚的高階牧師的支持。

令人驚喜的是,由太陽武僧為首,聚集光輝教會大部分苦修士的【黃道巡遊兄弟會】的十二位首領從其他渠道聞訊後,也有超過半數表示願意支持白衣主教阿納塔斯的決定。

當然了,占據北境光輝教會五成戰力的【黃道巡遊兄弟會】成員,大部分都是被聖品家族和貴族主教不斷打壓,鬱鬱不得誌的平民,其中有出身聖光審判庭的高階裁決者,守護禦座的榮耀騎士,北境光輝教會的護教騎士團【白銀之手】的神聖騎士等等。

無一例外,他們都因為出身的緣故飽受教會上層人士的壓製,麵前的選擇無非是兩條,要麽是放棄心中對聖光的信仰,屈從於聖品家族的威嚴和貴族主教們的權勢,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祈並者,要麽就是堅定信仰,選擇將自己放逐在荊棘之路上,在日複一日的苦修中體會並走在神之道。

正是因為如此,當深孚眾望的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願意站出來,前後不過三天,就有大批太陽武僧選擇甘願追隨,並以群鴉異動為理由,向渡鴉山脈靠近過來。

這個大膽的舉動,差點沒把威震一方的【黃道巡遊兄弟會】撕裂成兩片,不過這群太陽武僧裏麵也不是沒有聰明人,他們為此行找到的理由可以說是相當合理。

在渡鴉山脈的深處引發群鴉之亂襲擊山民的事件,被精通“危機直感”的高階武僧探查得知幕後的真相。

一支從下層界某個死亡位麵啟程,偷偷摸摸潛入主物質世界的亡靈軍團先遣軍,在渡鴉山脈的幽暗穀底裏秘密營造根據地,水草豐美的濕地被腐化成黑沼澤,僅僅泄漏出去的一絲氣息,就引發了群鴉的異動。

緊接著,這處還未完善的亡靈據點,遭到了超過五百位太陽武僧從四麵八方發起的水銀瀉地般的爆攻,其中的佼佼者正是【黃道巡遊兄弟會】的兩位首領,擁有“太陽魂”和“不壞體”的傳奇武僧。

他們聯起手來,發動磨練多年的合體技【寸勁.碎骨】,將此處亡靈據點的領主,一頭暴君級深淵骨龍的投影化身,空手拆成了一堆寸許長的零碎骸骨,又同時發動【金剛.獅子吼】,將投影化身的一絲本質,直接摧毀成灰燼。

這場發生在隱秘處的戰爭,引發的震**餘波久久未能平息,亡靈據點泄漏出去的腐壞氣息,竟然引起了艾諾奧克大沙漠深處,精通死亡之力的【巫王】安格瑪殿下的好奇,特意派出了“黑鋒騎士團”的佼佼者,擔任武技長的黑騎士菲利奧薩前往查看。

同時,在至高森林最北端,與渡鴉山脈隔河相望的地獄門堡壘,似乎也受到相當的刺激,由不死者組成的腐壞軍團,將精英縫屍怪弗蘭.肯斯坦塞進【詛咒盔甲】裏,蒙上黑寡婦蛛絲編織而成的披風,偽裝成一位普普通通的黑武士,偷偷摸摸地潛進渡鴉山脈深處。

可惜的是,它們來地實在是太遲了,亡靈據點被【黃道巡遊兄弟會】的主力連根拔起,就連最強大的領主也在此戰中元氣大傷,被趕回下層界的老巢,強行打開傳送門的位麵薄弱處,不僅徹底修複,還被打上重重封印,堅固地就像一麵鑽石牆壁,根本無罅可用。

至於引起此次事件的源頭,導致位麵壁障薄弱的罪魁禍首,經過太陽武僧們地毯式地搜尋,發現此物赫然是耐瑟時代上古死神的神格碎片,蘊含著可遇不可求的神職【不死狀態】。

曆經千百年的歲月,神格碎片一直保持著相對平靜的狀態,連上古死神都無法獲悉其下落,卻不知道為何最近活躍起來,擺脫了漫長的沉寂期,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刺激。

擁有“太陽魂”的傳奇武僧經曆此戰後,冥冥之中得到一則神諭,來自麵目璀璨的光輝之主,為他稍微指明了方向,赫然是蘇利斯修道院,隻是沒有明說是誰。

如此一來,正中太陽武僧的下懷,他們原本就打算向蘇利斯修道院的負責人,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靠攏,如今得到神諭後,更是堅定了信念,覺得光輝之主都站在他們的一方。

於是,當改名為【太陽兄弟會】的五百名高階武僧,以激戰過後必須休整為名,聚集在白衣主教阿納塔斯的麾下,蘇利斯修道院的實力猛然暴漲。

消息傳開後,在北境光輝教會內部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即便在人數相對較少的核心決策圈裏,也像是投下了一發七環奧法“炎陽射線爆”,掀起了一連串地可以改變地形的震動。

光輝教會的教宗向來由四支世代聖品家族把持著,以輪流坐莊的方式換屆,他的表現還算可以,相當沉得住氣。

至於貴族出身的樞機主教的臉色,也不過是黑如鍋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閉上眼睛陷入沉思中,似乎在權衡著其中的利弊,大概這就是貴族的想法,一切都以利益為考量。

而不久前舍棄家名和家族榮耀才升上來的大主教,身兼護教騎士團【白銀之手】大祭司的奧羅塞,則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事實,體內的聖光源泉突然暴走,僅僅泄漏出去的一絲光輝,就在狹小的屬於教宗所有的私人禮拜堂裏,憑空掀起了相當於三環奧法的“閃光爆”。

奧羅塞如此沉不住氣的脾性,在世代聖品家族出身的教宗看來,實在是上不了台麵,可是他連輕蔑地眼神投注過去,給予此人以警告的精神都興趣缺缺。

他抬頭仰望距離穹頂很近的天窗,目光仿佛穿透了棟梁和磚牆,看到了天空的深處,想起當年在蘇利斯修道院的時光,然後用一種漫不經心地語氣,說起了白衣主教的過往。

“盡管阿納塔斯是平民出身,卻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狂信徒,在蘇利斯修業僅僅兩個年頭,就成功地當眾召喚出聖光,進而引發如海神恩,成為相當罕見的恩眷者。正是因為如此,根據前賢總結的經驗教訓,他一直被排斥在決策層以外,始終沒有掌握實權。”

樞機主教聽到這番話,黑如鍋底的臉色漸漸好轉,變得稍微好看了些,他接過教宗的話頭,繼續往下說。

“不像出身優渥的我們,無權無勢的平民驟然擁有權利和地位,通常的情況下,會迅速迷失在權勢的**中不能自拔。從此心靈封閉,聽不見神的聲音,看不清神指引的道路,往往會被人性反麵的黑暗吸引而墮落,成為憎恨光明,背棄神之道的光的逆子。”

“阿納塔斯是罕見的謹守戒律,規範自己一言一行的佼佼者,哪怕披上白色主教袍,在他出身的蘇利斯修道院擔任副院長,也沒有任何怨言,反而兢兢業業地為教會培養出一屆又一屆的聖光牧師。”

“隻是,連我都沒有想到,阿納塔斯在漫長的歲月裏,積累起龐大的人脈,尤其是對苦修士為主的【黃道巡遊兄弟會】的影響力,不僅超過了身為樞機主教的本人,也淩駕於在座的各位之上,以致於出現了眼下的局麵。”

光輝教會大主教,兼護教騎士團【白銀之手】大祭司的奧羅塞,向來認為自己是教會武力集團的最高負責人,萬萬沒想到白衣主教阿納塔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拿走了大半個【黃道巡遊兄弟會】,還改名為不知所謂的“太陽兄弟會”,他以為自己是誰,竟敢越過他,統率實力如此驚人的武力集團。

“太陽兄弟會在渡鴉山脈深處,在我主的祝福下聯手驅逐了亡靈軍團,保護了成千上萬的山民安全,不僅合情合理,還有大義在手。他們暫時在蘇利斯修道院休整,我們沒有任何正當的理由反對。與白衣主教阿納塔斯撕破臉,更加沒有意義,隻會把他越推越遠。”

發泄一番後,很快冷靜下來的大主教奧羅塞,立即進入自己原本的角色,樞機主教的首席智囊,並作出當下最合適的建言。

“鑒於情況發生地過於緊急,我不得不啟動針對蘇利斯修道院的備案。教會內部的平民勢力原本被撕分地不成形狀,現如今他們正向白衣主教阿納塔斯的麾下聚集,而不是偷偷摸摸地串聯起來。太早暴露出自己的目的,正是【恩眷者】的敗筆,也是平民的本性使然。”

“正因為如此,我決定什麽都不作,安靜地看著蘇利斯修道院的轉變,是否會成為教會內部平民勢力的堡壘,還有待進一步的觀察。”

樞機主教聽到這裏,忍不住搖搖頭:“靜觀其變是對的!不過,我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他看了一眼眼神放空的教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北境光輝教會第一人,正在與“上麵”溝通,可是熟悉這一代教宗脾性的樞機主教,很清楚他隻是單純地在走神。

“……蘇利斯修道院的院長之位空缺很久了,或許是時候派出一位正職的院長,扛起白衣主教阿納塔斯肩膀上的重擔。”

“對了!我聽說,最近在蘇利斯修道院引發兩次間隔不長的神恩聖降,似乎是一位貴族序列出身的小少爺。這實在是太好了!”

“沒準,此人會是我們攻破這座堡壘的關鍵人物!”樞機主教話音剛落,遠在渡鴉山脈蘇利斯修道院的杜利安.橡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欠!哪個王八羔子在念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