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顧長安下了學後，便跟往常一樣，邀了幾位書局好友去醉仙樓吃酒，他前世已經官拜宰輔，在官場裏浸潤了多年，自然知道培植可用之人的重要性。

以往他家裏貧寒，連吃頓飽飯也難，處處遭人冷眼，如今他有了錢，身邊的人跟他說話聲音都要低上三分，他也願意擺闊請客。

酒足飯飽之後，醉仙樓的小廝卻攔著他不讓走，“顧秀才，您日日來咱們醉仙樓吃酒，卻一次錢都沒給過，這次好歹給補上一次吧。”

顧長安眉頭一蹙，他來醉仙樓吃飯宴請過數十次，從沒有付過錢，以前都沒有人會攔著他，怎麽今天這小廝是瞎了眼沒認出他是誰來嗎？

顧長安清清嗓子，臉色不善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顧長安，首富沈家女的未婚夫婿，蔣家的外甥女婿。”

小廝笑嗬嗬，“顧秀才絕代才子，小的怎麽會認不出來？”

顧長安瞪他一眼，這小廝既然認出他，怎麽還害得他在旁人麵前出醜，“認得就好，飯錢就跟以前一樣，記在沈家或是蔣家賬上。”

小廝哈著腰繼續笑道，“顧秀才，您就別難為我了，以前都是以前的事，您今日若是不付飯錢，小的可是得跟您到家裏要的。”

“這是什麽意思啊顧兄，今日可是你說要宴請的，怎麽吃了飯還不讓我們走了，大家可都是讀書人，丟不起這個麵子，以後可不敢再跟你出來吃飯了。”

顧長安被說這一通，一張臉臊得通紅，從懷裏摸出把扇子塞給小廝，“這上麵有我親自題的詩詞一首，你拿去，就當抵了今天的飯錢。”

小廝眉頭皺緊，“顧秀才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這破扇子才值幾個錢，你今日可是吃了整整八十兩銀子。”

眼看周圍越來越多看戲的人，顧長安越發難堪，發狠扯下自己的半片袖子，用筆在上麵寫上了借據，一把摔給小廝。

顧長安聲音沉沉，“這頓飯就算是我賒的，飯錢記在我頭上，日後補給你總行了。”

聽他這樣說，小廝這才不情不願地把人放走。

同行的一個舉子似笑非笑問道，“這家醉仙樓不是蔣家的產業嗎，顧兄你是蔣家的外甥女婿，這酒樓自然也算得上是你自家的產業，怎麽在自家酒樓吃飯還要付錢，這是什麽道理？”

顧長安聽了這話，臉色陰沉，腳步也越來越快，方才他心裏就猜到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不是沈念那個妒婦，為了獨占他竟然向蔣家人告了他的狀。

這京城裏大大小小的飯莊酒樓，九成以上都是蔣家或是沈家的產業，沈念無非事要斷了他跟別人結交的路子，逼迫他放棄芙兒。

果然最毒婦人心。

虧得他昨晚去找芙兒，芙兒還為她說盡了好話，甚至願意隻當個平妻，跟沈念平起平坐，隻要沈念能給她備上同樣的嫁妝就行。

芙兒這樣的好脾氣，更襯得沈念這樣的妒婦麵目可憎。

顧長安步行直接到了蔣府門口，卻被門口的家仆攔住不讓進，他再顧不得讀書人的體麵，在蔣府門口大吵大嚷起來。

沈念正在房中作畫，用金箔稀釋成的金墨做一副日照金山圖。

芙蓉腳步匆匆地進屋來報信，“小姐，那個軟飯男又來了。”

沈念蛾眉輕蹙，才想明白芙蓉口中的軟飯男便是顧長安。

她美目流轉，不疾不徐說道，“慌什麽，將人趕出去不就行了。”

芙蓉小臉通紅，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趕了，但是怎麽趕也趕不走，他在門口不停吵嚷，叫著要見小姐你，已經引得不少人來圍觀了，今天舅老爺和夫人都不在家，小姐，這可怎麽辦才好？”

沈念不想影響舅舅家的名聲，放下手中紙筆，“那就叫他進來，把話說清楚。”

顧長安被蔣家家仆夾著胳膊拖進來，衣衫淩亂，左手衣袖也短了半截，原本清俊無雙的公子模樣隻剩了狼狽。

但姿態依舊很高，“沈念，你腦子裏除了情愛癡纏，就連半點心胸溝壑都沒有嗎？女子做到你這個份上，隻想著爭搶男人的愛，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顧長安冷冷看向沈念，原本他還因為上輩子讓她丟了性命而心存愧疚，如今這點愧疚之心也被她的蠢笨給消磨沒了。

沈念有些莫名地看著他，眼眸烏黑沉靜，“你在發什麽瘋？”

顧長安諷刺一笑，“你不用再跟我裝模作樣，我知道你心悅我，又心胸狹窄，不願意我娶芙兒為正妻，昨天芙兒已經同意跟你一樣，都做我的平妻，你們不分大小，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他這樣說著，心裏卻越發看不起沈念，這樣的妒婦，他實在厭惡。

心裏打定了主意，成親之後，要好好晾一晾她，讓她知曉什麽叫以夫為天。

沈念不想聽他說瘋話，冷聲說道，“你願意娶誰為妻，都與我無關，我也不會阻止。”

“嗬。”

顧長安冷笑，“何必假惺惺，你這樣敢做不敢當的性子，不愧是低賤商戶之女，沈念，你敢說不是你讓蔣家的酒樓不再為我提供免費的酒席？”

“你可知道我每天宴請這些讀書人，都是為了拉攏人才，如今全被你攪黃了，你這樣性格狹窄又蠢笨，等我將來做了大官，如何能將你拿得出手。”

“芙兒心性開闊，是這世間少有的女子，昨夜我與她探討學術，都覺得自愧不如，你又為何總是要跟她比呢？”

沈念一雙美目愈發幽冷，她上輩子果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竟會看上顧長安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

她為上一世的自己感到可悲。

顧長安見沈念一直沒有反駁，心裏坐實了她的罪名，“沈念，你身為女子，本就低人一等，就不要心裏隻知道情情愛愛，總想霸著男人不放，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一個無腦的女人，沈念，你就大度些，不要再阻止我娶芙兒。”

沈念靜靜看他，眸中平靜無波，“你放心，我不會再阻止你娶宋雪芙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