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我的助理白明清人如其姓,是個歡脫的小白。所以當她今天突然將自己調整婉約模式,不斷向我暗送秋波的時候,我的頭皮不禁一陣陣發麻。回想一下最近這段時間圈裏的各類負麵新聞,我嚴肅的問她:“誰又嫖娼了?出軌了?酒駕了?吸毒了?你跟我說吧,我扛得住。”

她欲言又止的看著我,估計是意識到再墨跡下去會被我扣獎金,她這才支支吾吾的說:“……領導,你早上起來還沒刷微博吧?”

“……”我咽了口唾沫:“陶呆又發微博暴露智商了?!”

“絕對沒有!雪池姐的微博在團隊手裏呢!”小白連連擺手,頓了頓,她又開始支支吾吾:“……領導您自己看吧,有事叫我。”

說完,她一溜煙兒竄出了辦公室。我拿著手機琢磨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最近做過什麽虧心事,可一打開微博客戶端,我還是懵了一瞬。

熱搜榜上第一條赫然便是“老友還是舊愛”,點進去一看,一條條熱門微博大同小異,都寫著“墨華集團總裁與林安國際繼任掌門機場含淚相擁”微博下配的圖,正是我和林幼清在機場那烏龍的一抱。

我給集團公關中心的頭頭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老陳義正言辭的告訴我,這新聞雖然是子虛烏有,但這話題為集團現行項目帶了不少熱度,所以這新聞不能撤,微博也不能刪。末了,他還從一個資深公關人員教育我要時時刻刻享受八卦和新媒體帶來的利益。

我在老陳的尊尊教誨中掛了電話,心頭不禁升起一絲悲涼。

接受現實吧,墨紅塵。

現實就是那麽莫名其妙,那麽令人蛋疼菊緊。我一個既白且富還很美的單身女青年,叱吒娛樂圈這麽些年,緋聞也不是沒有過。如今不過就是多了一樁罷了,不過就是這個緋聞對象有些礙眼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要淡定,淡定。

做完以上心理疏導工作,我深吸了口氣,感覺心情略有好轉。正此時小白敲門進來了。她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一雙大眼睛略顯擔憂的看著我。我剛剛有所上揚的心情指數隨著她這個顯然沒有好事兒的模樣又開始下跌。

我沒說話,隻默默地盯著她。

她顯然領會到了我這個眼神中散發的威嚴,戰戰兢兢的跟我匯報:“領導,戰投部剛剛打來電話,林安國際的股票今天上午開始一路飄紅。”她說著頓了頓,看了看我的臉色,隨即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她手中的小記事本往我辦公桌上一拍,兩條柳眉倒豎,一雙大眼睛硬生生給擠成了三角眼:“這幫小婊砸!兩分鍾前居然臭不要臉的漲停啦!”

我絲毫沒被她浮誇的演技分散注意力,盡量保持著淡定,問她:“原因。”

“咳,應該跟那個新聞有關。畢竟林家被五先生壓了這麽多年,突然有媒體放出這樣的消息……”

我說:“嗬嗬嗬嗬,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辦公室的門無聲掩上,我把裝著剪刀裁紙刀鋼筆這類尖銳物品放進抽屜裏鎖上,癱到椅子裏深吸了一口氣,直覺得一股心火兒已經燒到了腦子裏,那劈啪的火星似乎要將我那最後一點淡定燒成灰。

——林幼清,海外鍍金多年,你果然一出手就不同凡響!你這是就地取材曲線救國啊!合著我的一時失誤成了你送給你爹的見麵禮?

這個念頭閃進腦子裏後,我果斷地跟自己的理智道了個別,撥通了鄭羽蒼的電話。

我說:“你求我那個忙我幫了,林家宴會什麽時間。”

電話那頭的老鄭瞬間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好像昨天那個半夜發消息跟我痛訴包辦婚姻害死人、求我幫他擋槍的悲傷Boy不是他似的。他中氣十足的回答我:“明天晚上!領導什麽指示!”

隔著聽筒,他那聲音也震得我頭皮發麻。我掏了掏耳朵,說:“那你明天下午五點來我公司接我。”

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改口,很是愣了一下:“呦!答應的這麽痛快?墨七你太講義氣了,我就知道你疼我。”

“少臭美!你以為我幫你呢?”我說:“穆青青纏著你,不就是指著你家幫林家融資救急麽?本來你們兩家情分好,相互幫襯些沒什麽。可這回他們不地道在先,那就別怪我使絆子!你放心,你這顆大補丸穆青青那小耗子別說嗑,有我在,讓丫聞都聞不著!”

“墨七啊……”他沉默了一下,有些憂傷的說:“你說的我好像除了錢之外沒什麽可讓她圖的似的。”

“……那你除了錢還有什麽可讓她圖謀的?”

“或許……還有我跟幼清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友誼,和高於普遍水平的顏值呢?”

打小兒老師就教育我們做人要講禮貌,所以我選擇了以掛電話的方式結束了這次談話。

我覺得相對罵娘來說,這確實是一種比較禮貌的方式。

北方城市的暮春五月初,天色暗得不早不晚,此時空中正泛著青藍。鳳尾山下霓虹璀璨,半山別墅院中明亮燈光映得星空都顯黯淡,抬頭向天望去,隻有一枚彎彎的月亮斜斜掛在東邊的天幕上,像是誰在這匹暗色的絨布上刮了個口子。夜裏山風大,別墅院中將謝未謝的梨花隨之飛起,在空中隨著風向飄出幾尺遠,終究打著旋兒落在地上。

我下了車,假模假式的挽著鄭羽蒼的胳膊和他一同穿過庭院往別墅一樓大廳走。我邊走還邊打量著往來賓客。林家這宴會辦的對得他們家在圈中的身份,受邀的媒體、明星、製片方、發行人都是圈兒裏有頭有臉的,到底為了歡迎下任總裁回國兼光榮上崗撐足了門麵。

至於為什麽沒給我下帖子,我估摸是他們嫌我層次太低。

這兩年我的精力大多放在各少數民族聚居器,常在廣袤國土的犄角旮旯中亂鑽,倒有好久沒有參加這些人模狗樣的晚宴了。其實這次要不是為了攪黃穆青青的婚事,我也不大想往這裏跑。如此一想,我覺得自己這個壞人當的還算有誠意。我這麽有誠意,這次搞事自然是勢在必得;既然我勢在必得,那穆姑娘必將宰在我手裏——這是一件多麽大快人心的事兒啊!真是想想都能讓人笑出聲來。

我這樣想著,及時克製住了自己的表情——後來老鄭告訴我,正是因為我克製的太過及時,那個笑容便卡在了“癡呆”與“癡漢”之間的微妙境地——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當時我沒功夫注意自己的表情,因為我看到了林建生。這位老前輩正在不遠處和幾位朋友閑談。

林建生五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倒是很有一套。想來是平日跟他兒子一樣不苟言笑所致,他臉上褶子倒是沒幾條,實不負我等後生背地裏給他取的“不老林”的外號。我一手端著香檳杯,一手掐著鄭羽蒼手背上的肉,臉上端出一幅井岡山上遇見革命同誌般熱切的笑衝他迎了上去:“林先生,好久不見。”

到底是業界前輩涵養良好,對著我這樣礙眼的不速之客,不老林居然還笑的挺真誠:“墨小姐來了。”他說著跟鄭羽蒼打過招呼,又問我:“五先生沒來。”

“五哥出國考察,我陪我家羽蒼來的,”我鬆開指甲放過了鄭羽蒼的手背,扥著他的領帶幫他理了理襯衫領子。這一套小動作演完,我笑眯眯的看著不老林:“您知道的,羽蒼很討小姐姑娘們的喜歡。萬一他看上別人,回頭一腳把我踹了怎麽辦?我得跟的緊一點,把他看嚴實了。”

不老林嗬嗬一笑,似是根本沒聽懂我說什麽,隻淡淡道:“羽蒼與幼清自幼就是好朋友,他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這次幼清回國接手家裏生意,羽蒼非但今次要來,日後更是會常來。墨小姐若能一道來,再好不過。若是在抽不開身,也大可放心,他若有什麽不規矩,我向你報信。”

“這可是您說的,您幫我看著他。”我說著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報信倒也免了,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人我也不稀罕。他要是真在您這裏勾三搭四,我求您行行好,他勾搭誰您就把他許給誰吧。反正他這德性除了錢也沒什麽好讓人家姑娘圖的,姑娘貪財他好色,倆人結了一對兒互相禍害,也正好放過旁人。”

“好。”不老林唇角勾了勾,手中的香檳跟我碰了一下:“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我說著跟不老林碰了碰杯。鄭羽蒼作為被我們當作素材討論了許久的當事人,沒有表現出絲毫尷尬,相反,他淡定的就跟聽不懂中文似的。他衝著剛放下香檳杯的不老林一笑:“伯父,幼清在樓上?我去樓上打個招呼。”說完拽著我就上樓了。

我維持著端莊的假象跟在他身側,他撐著個沉穩的殼子攙著我胳膊,就跟我倆真有多恩愛似的。直到過了樓梯拐角他才暴露出真實麵目,邊搖頭便痛心疾首的數落我:“墨七啊墨七,你一進這屋說話就跟仙人掌似的,拿刺兒紮誰呢?”

“誰覬覦你的美色我就紮誰唄,我來不就幹這個的麽。”許是太久沒出來拋頭露臉,我這會兒已經覺得累了。我把胳膊從他臂彎裏抽出來,揀了二樓樓梯邊的小沙發坐下:“你愛見誰自己見去吧,我這等你。”

“好,我說兩句話就出來,咱一起走。”他說著,頓了頓:“萬一穆青青在幼清屋裏,你可要進來救我啊!”

他的語氣很鄭重,好像穆姑娘真能把他扒光了怎麽樣似的。我點點頭:“好,她要敢跟你不忿你讓她出來找我。”

其實即便穆青青出來找我,我也不能把她怎麽樣——畢竟林家算她主場,我真有弄死她的心也要換個好下手的地方。但事實證明,很多時候鮮明的態度比堅挺的承諾更好用。老鄭看到了我的態度,於是放心的去了,而我心安理得地摸出手機窩在沙發上開始消滅星星。打到第三關的時候一扇門開了,我循著聲音望過去,穆青青正穿著一身純白色的長款禮服,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兒。

我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戳著手機屏幕。我想,人心外麵終究是隔了不同厚度的皮膚和脂肪,誰能隔著皮囊看出另一個人的瓤裏是套什麽東西,心裏是個什麽想法呢?就好像穆青青這種長得好身材也好隻是智商不高的姑娘,明明更適合混幕前,現在卻非要窩在幕後當編劇,真是鬼才知道她怎麽想的。

有腳步聲漸漸近了,很快我視線餘光裏出現了白色的裙邊。一個嬌滴滴哼哼唧唧的的聲音響在我頭頂:“墨小姐,你好。”

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消滅星星。

她沉默了一下,再張口時語氣終於正常了:“墨小姐,我們談談。”

我還是沒說話,關掉消滅星星,開始刷微博。

然而這位穆小姐雖然跟我同齡,可顯然她的情商發育並不完全。盡管我已經如此明顯的表示了自己不願理她,她還是要堅持跟我聊兩句。而且她自說自話起來很有一套:

“墨小姐,你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麽?你不要再纏著鄭羽蒼了,他是我的。”

我懵了一瞬,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我滿懷著搞事的期待顛兒顛兒跑到這來,還沒等找茬砸場子她就先來挑釁了。天下居然還有這等好事。我一臉驚喜的看著她,就聽她又說:

“我跟羽蒼哥哥認識了二十二年,這麽多年的交情,可不是墨小姐你剛跟他認識了五六年就能比的。”或許是我的表情讓她誤以為我很受教,她說著,眉眼越發飛揚:“所以我勸墨小姐,你還是趕緊放手吧。”

她的話很有道理。我仔細分析了一下其中邏輯,以一副治病救人的悲憫語氣勸慰她:“**傾向是可以矯正的,你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吧。”

她臉色驟變,那幅陰鷙的表情她這套又純又結活似要去結個婚的造型很不搭調。她盯著我,語氣也從一開始的不客氣變成了很不客氣:“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我們講邏輯擺道理嘛。”我說:“認識了二十二年,你跟鄭羽蒼也算情同手足對吧?但你倆二十二年來都清清白白,所以最多也就是情同手足對吧?你現在一心想跟你手足有一腿,那你告訴我這不是**是啥?”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顯然是還沒找到我這套說辭中的漏洞。我趁著形勢大好順利對她開啟嘲諷模式:“穆青青,是不是沒人教過你不會吵架就別挑事兒的道理?不占理你還非找我掰扯,你掰扯的明白麽?”

不得不說,她的氣量實在太差了,我剛說了這麽兩句就她就氣的跟得了帕金森似的直哆嗦。她修得尖尖的指甲堪堪停在我鼻尖處,跟她那幅小肩膀一起隨著發顫:“……墨紅塵,你!你得意個什麽勁兒!有本事你就跟我公平競爭,看看鄭羽蒼到底選誰!”

天地良心!我繃了一晚上拚命忍著才沒笑的太歡樂,現在卻終究被這個活寶逼得破了功。

“穆小姐,你腦子沒坑嗎?他現在是我男朋友,你跟我爭的著麽?而且我跟鄭羽蒼才認識幾年?你倆可認識二十多年了,要說不公平作弊的也是你。你要公平競爭,那我把你打回娘胎裏讓你重活一遍吧?”我邊說邊拍了拍自己笑的發酸的兩頰,調整出一個猙獰的表情:“隻要我有一口氣在,鄭羽蒼是誰的,我說了算。你也別裝的非君不嫁情深義重的,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嗎?犧牲小我,商業聯姻,融資注資,盤活全句?”我看著她的臉一寸寸僵下去,忍不住笑的更開心:“你想犧牲,你問過別人肯嗎?”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她一臉驚恐的瞪著我,那眼神活像要把我釘出個洞來:“我們林家跟你們墨家有什麽仇?你們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我們!我們林鄭兩家的事你們憑什麽也要來插一腳?!”

“可能是因為看你倒黴,我就特別的開心吧。”我靠在沙發上對她眨了眨眼,扯了個自認天真爛漫的笑容:“還有,你也別一個勁兒的給自己貼金了。穆青青,你不姓林,你姓穆。你別老把自己和林家往一塊兒擺,林家整體素質多高啊,隻是極個別成員很渣罷了。你是人品到手段都賤,你跟林家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很顯然,我的攻擊收到了實際效果,她瞬間癲狂起來:“你閉嘴!墨紅塵,我不許你這麽說我們林家!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我們,你不過就是個二世祖!要是沒有你五哥撐著,墨華早被你玩兒垮了,你有什麽資本……”

“也對,我是沒什麽資格。”我歪了歪頭:“那還是讓五哥陪你們玩兒吧。”

“你……你不要臉!”

“青青。”

一個聲音陡然橫插進來,正好將她這番歇斯底裏的尖叫懶腰截斷。那是個男聲,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帶著股可以過濾一切紛雜的淡漠勁兒,雖不突兀,卻讓人很難忽視。我向那邊瞥了一眼,就瞧見在機場占了我大便宜的林某人正從房間裏出來。

他也看到了我,眼神頓了頓,又不鹹不淡的挪到了穆青青臉上:“父親叫你下樓。”

穆青青下樓的時候還在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我,而我心中充滿了期待——如果她能從樓梯上滾下去那就太完美了,我寧願冒著被罰款或刑拘的危險跑到長安街上放上幾掛五萬響的鞭炮來慶祝。然而事實終究有些令人失望。我看著她一路平安的消失在拐角,心中失落之餘隻得安慰自己今天懟她幾句也算不虛此行。

林幼清穿著簡單筆挺的禮服襯衫站在樓梯旁跟我一起圍觀穆青青下樓,圍觀完還誇了我一句:“青青那幅好脾氣能被氣成這樣,墨小姐好大本事。”

我在心裏嗬嗬一聲,衝他拱了拱手:“好說,好說。”

說完我想起昨天早上被掛在微博的那張照片,於是不著痕跡的將身子往離他更遠的沙發另一頭蹭了蹭。他瞥我一眼,沒有說話,唇角卻勾起了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

還是那句話,事出反常,必定有妖。他這個像是在笑的表情簡直是超出我對“麵癱”一詞的認知。再參考一下他是我們家老八墨青絲年幼學搏擊時的同門師兄,照理說,其身手矯健程度應該比墨青絲還要凶殘出一個段位。至此,我隻能認為自己的回應讓他有些不爽,他這個與我等凡人的微笑相近的表情,大概是我的死亡Flag。

思及此,我很是不安,於是又不著痕跡的往邊上讓了讓,但還是撐夠了門麵:“林先生是專門來誇我的?”

他說:“墨小姐認識秦琛嗎。”

我一愣:“林先生跟秦琛是……?”

“我的愛人。”

這個答案讓我懵了一陣。回過神後,我看著他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婚戒,不禁滿心感慨。

這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在一夫一妻製的社會主義國家,一個已婚男人居然毫不避諱的對人聲稱另一個女人是自己的愛人。他跟周文姝少年時就是本地遠近聞名的娃娃親未婚夫妻,如今結成伉儷,還非要把秦琛帶上,這是個什麽套路?封建思想的毒瘤尚未除盡?

我收起心裏的震驚,一臉端莊的點了點頭:“當然認識,秦琛是我們墨家收養的孤兒嘛。”我說到這裏感覺有些諷刺,不由就笑了出來:“我是聽說過她死之前跟個師兄有一腿,沒想到是您啊。這事是她不對,即便借了我墨家收養她也不該妄想高攀您這樣的高門大戶,若是有什麽冒犯的地方,我在這兒替她跟您賠個禮。不過她人都死了,您就別刨出來鞭屍了,好不好呢?”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那眼神像是在看個什麽很不如意的物件兒,但一對眉頭卻隨著我的話越蹙越緊。半晌之後,他輕笑一聲:“嗬……我本是覺得墨小姐與她有些相似,看來是我看走了眼。”

我對這個評價很不滿意:“秦琛那個長相,您說我跟她像,真的不是在罵我?”

“如果墨小姐口下積德,也不必總是擔心被人罵。”

他說的很對,我忍不住伸出兩根拇指積極點讚:“林先生說的在理,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您看我活的這麽好,就該知道我是個賤人,秦琛死的那麽早,可見她真是個和善的好人呐!”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我。

他的那雙眼睛生的太妙。微鉤的眼頭上挑的眼尾加上深棕的瞳色,這種標準的鳳眼其實勾人的很,可長在他臉上卻偏帶著一種涼薄,像是天下最理所應當的負心人一樣,連表麵的客套都懶的施舍。加之這人看什麽東西的時候從來都習慣微微垂著眼瞼,便更有一股讓人難以招架的威儀。

此刻他就是這樣看著我。在這樣的注視下,我對自己要挨揍的預感越發明確起來。不安之餘,我開始在心裏默默地複習著墨青絲教我的斷子絕孫防狼術,以備不時之需。

但老天爺實在是對我太好了。就在這時候“哢噠”一聲門鎖響,鄭羽蒼出來了。

“哎,你們,”他手指在我們默認形成的兩個陣營之間比劃了一下:“需要我相互介紹一下?”

“不必了。”林幼清終於將那種要人命的視線從我的臉上挪開了去,然後轉身,以一種帶著仙氣兒的步伐不疾不徐地下了樓:“墨小姐自便,林某不遠送了。”

老鄭不明所以,走到我身邊抻著脖子衝他的背影張望了一下,順便用胳膊拐了拐我:“他怎麽了?”

我欣慰的看著他:“我真想跟你拜個把子啊!”

總在我即將或正在挨揍的時候出現,老鄭你可真是個小天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