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偏頭看了一眼“流浪漢”手裏抓著的蛋糕, 聲音有些哽咽：“那是我的蛋糕......”
德文克絲毫不介意地咬了一口，“挺好吃的。”
“埃克蒂斯家的，當然好吃。”
長椅上頹喪的少年十指交錯, 抬頭望天, 米色布挎包的帶子鬆鬆垮垮地落在他單薄的肩上，冒出圍巾的耳朵尖被凍得通紅。
德文克腦補了一出東方纖美少年異國求學慘遭霸淩的網飛青春劇，不禁同情起了這個孤身一人的男孩。
他適時忽略了剛才裴煜提到的被譽為奶油皇後的高奢蛋糕品牌。
“這是我的名片, 如果你遇到了什麽困難，歡迎聯係我, ”德文克揚了揚手裏的綴滿鬆露的蛋糕，“就當感謝你的蛋糕了。”
莫名其妙被“流浪漢”塞了一張名片，裴煜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從他背後伸過來的一隻指骨分明的大手搶了過去。
“德文克，他不需要。”
“需不需要不是你說了算的吧, 陸？”意外見到老同學, 德文克按耐不住激動站了起來, “好久不見，大學畢業後這還是第一次吧？”
陸琰行還沒走嗎？略感困窘的裴煜嘴角立刻耷拉了下來，起身欲離開“同學會”現場。
站在他身後的人強硬地按下他的肩頭，回應德文克：“我確實說了不算——”
“但你最好帶著你的‘自由式’離他遠點。”
德文克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順帶還認清了自己在昔日最看重的同窗心目中的地位，怎一個“慘”字了得。
“我隻是想給他提供一些援助，陸, 你未免也太多心了。”
“但願。”
德文克被火急火燎趕來的秘書接走後，裴煜還在想剛才陸琰行話裏的意思, 一時忘了離開。
“這次你又是因為什麽跟我賭氣？”
有幾隻白鴿湊巧飛到了附近, 低頭啄蛋糕屑。一隻羽色灰白的鴿子滴溜著圓眼, 有些好奇地打量對它們可愛外表視而不見的人類一號。
然後它聽見人類二號惱羞成怒地反駁：“我沒有！”
在鴿眼裏遊刃有餘的人類一號壓根沒在意人類二號的反駁, 繼續問：“是說你投懷送抱，還是說你抽煙喝酒？”
人類二號停頓了兩三秒，不甘心地再次反駁：“沒有就是沒有。”隻不過這次他的聲音聽上去弱了不少。
灰白鴿子以他有限的鴿生經驗推測人類一號猜中了二號的心思。
陸琰行不可置否，“小煜沒有賭氣，是我說錯了。”抽煙喝酒畢竟是在那場夢裏發生的事，現在的小煜什麽都還沒做就被這樣指控，確實委屈。
他一如既往的遷就讓裴煜有些難為情，“......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
陸琰行的指腹拭過紅酒殘留在他頸側的粗礪感，還有他剛學會抽煙就被陸琰行抓了個現行的狼狽，重生後他也不可能輕易忘記——
“下次等我來哄你，不用挑顯眼的位置，”陸琰行似有所感，覷了地上一隻停止進食的鴿子一眼，繼續對某人使壞心眼，“這麽大一個嬌氣包，想找不到都難。”
灰白鴿子打了個哆嗦，人類一號剛才順著人類二號的視線注意到了它。886，它還是離開吧，免得被人發現它鴿形狗樣的真麵目。
“既然你都知道——”裴煜索性破罐子破摔，“那為什麽還要跟我...求婚？”
陸琰行是在同情他嗎？完成他死前的一個小小心願？
然後在揚了他的骨灰後再找一個？
“本來還想讓你跟著我風光最後一陣子，”陸琰行不動聲色地摘下自己的腕表扔進身後的花壇，“可惜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裴煜困惑地回頭，陸琰行這話說得好像陸氏要破產了一樣。
仔細一瞧，今天陸琰行好像確實有點...素。
不過陸氏應該沒那麽容易破產吧？
“小煜，我不是陸家的嫡係。”
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過大，以至於如果他們身邊恰好經過一個從事新聞相關工作的路人，現在估計已經興奮到全身顫抖了。
“這樣啊。”裴煜沒怎麽在媒體上關注過陸琰行，一時半會兒摸不準這事件的性質。
陸琰行就沒期待過他能立刻聽懂，改用了更為簡單易懂的說法：
“你真的站錯隊了，小煜，再過幾個月，我就一無所有了。”
不是嫡係
是指他喪失了繼承權嗎？
裴煜眨了眨尚且懵懂的杏眼，“那...怎麽辦？”
上輩子他印象裏完全沒這回事，陸琰行也一直身居高位——
也不全是，最後三個月，陸琰行音訊全無。
陸琰行調出早就備好的數據調查，遞給裴煜：“現在全球經濟下行，再就業也不容易。”
裴煜接過他的手機，認真地劃拉兩下，“這......”
也太離譜了。
要不是翻出來過陸琰行的MIT學位證書，裴煜也許還會信一點。
“工作...努力找找還是會有的。”
聽完他“走心”的建議，裴煜身後的人接過手機很快編輯好了一條短信點擊發送。
“叮—”裴煜忐忑不安地解鎖手機屏幕。
三秒後，他被一連串的零成功嚇傻了。
始作俑者雲淡風輕地展示他債主的風度：“我們也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利息按銀行的來，期限給你放寬到...十年，夠不夠？”
裴煜目瞪口呆。
“小煜那麽聰明，相信不用多久就能還完。我以後的經濟來源就指望你了。”
振作，他要振作，然而一個大大的“悔”字還是重重地插到了裴煜的後背上。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以前怎麽就不知道呢？
“哥哥，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科爾叔叔？”見陸琰行抬腿欲離開，裴煜一著急攥住了他的手。
“不能，”陸琰行到底沒忍心甩開，“我不是給過你選擇了嗎？”
“那算什麽選擇啊！你都不勸勸我，我怎麽知道你到底想讓我選哪個？”
裴煜越想越認為陸琰行不可理喻，這又不是什麽複雜的二難推理，陸琰行為什麽一定要這樣為難他？
牽緊他不放手的小孩兒比陸琰行想象的還要好欺負，他本來隻是想盡量避開小煜去處理那些人和事。但今天這一通下來，陸琰行想他還不如幹脆把這隻老愛賭氣的兔子揣兜裏跟著他一起得了。
反正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
剛倒戈不久的王子不陪惡龍去掠奪一次獵物，就不會明白構造這童話世界的規則有多麽殘酷，哪怕要以接受惡龍受詛咒前可悲的麵目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離大結局大概還有三章左右，劇情跳躍...純粹是因為作者無心也無力
鴿形狗樣是指被小情侶強行虐成狗的鴿子